《经江走过那边的海洋》枫糖雪

1、第一章

　　“你到了，我就走了。”
　　送她回了宿舍，我就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本来已经坐在沙发上解开了一颗扣子，又立马起身追了上来。她挡住了我的去路，在走廊里，解开了其余的扣子。她穿着打底的吊带背心，能看见饱满的胸部轮廓。她伸手关上了廊灯，整个屋子只剩下窗外的路灯与月光的亮。
　　我听到她的呼吸声。她低下了头，又抬起头。她轻轻捏起我的下巴，吻了上去。她轻咬我的下唇瓣，吻过我的舌尖。我都没有回应。她又继续吻着，拿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我也没有任何举动。
　　她低头，掉了眼泪。
　　我绕过她走到门前。我和她背对背，犹豫着该做什么。她强忍着抽泣，还是让我转过身。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
　　我把她身子转过来面对我，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我捧着她的脸。
　　她也终于看着我。
　　“我也爱你。爱的比你久。我十六岁就爱上你了，你都忘了吗？”她的泪水还是溢出来，流进我的指缝。我继续说：“爱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呀。”
　　她继续看着我。
　　“我吻你了，摸过你胸了。还有什么不圆满的吗？”
　　她笑了，笑着又哭了。
　　我抱住她，她也用力抱着我。我感受着，她的抽噎渐渐在我怀里平息。
　　“孩子刚做完手术，明天的事情还不少。都需要家属照顾。你先生不在本地，你要很辛苦。我走了之后也不许再哭了，早些睡。明天会很忙很累。”我拍着她的脊背。
　　她一个劲点头。
　　“我爱你。会一直爱你。”
　　她又点头。
　　我松开了她，她也松开了我。我走了，没有回头。
　　有人说：“当你知道你爱的人也爱着你，这段爱情就足够圆满了。”
　　那晚我们都没有对彼此的不舍了，都开始准备明天的生活。她放下疲惫的身躯倦然睡下，整夜无梦。我也回复了几条学生关于医学论文的问题，就在医院迷瞪了起来。

　　女朋友给我发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是：
　　“在吗？”
　　第二条是：“分手吧。”
　　我关上手机，转身就睡着了。

　　第二条到了医院，早到的护士们还是和我问好。一个和我一年进来的关系很好的小护士宁小雨拿着护理记录假装过来和我说了几个病情，就问：“你和依依姐怎么了？”
　　“什么依依姐二二姐，我不知道。”我加快步伐向病房赶去。
　　“你没看她发的朋友圈？”
　　“我没工夫。”
　　宁小雨把手机放在我面前。
　　“都老的没人要了，谁给我介绍个对象？认真的。”依依发的。
　　“你不是和她好好的，怎么分开了吗？”
　　“有时间再说，我查房要迟到了。”我摸摸小雨的头。
　　“诶。”小雨只好回到护士台。

　　“主任。”
　　“芮主任。”医生们跟我问好。
　　“张曼依呢。”我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个“依依姐”。
　　“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我的学生之一彭乐竹说。彭乐竹是个短发女孩子，一米七的身高，声音清澈干净，不高不低。
　　“她请假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请假不用跟主任说了？”我一边走一边说，迎面撞来张曼依。曼依不是很高，我有一米七八，她一米六。别人羡煞的我们背后，有许多矛盾。

　　比如，我爱的人不是她......

　　“记迟到。”我对张曼依说。
　　医生们没有一句废话，都跟在我身后。宁小雨虽然在她十八岁那年和我同来医院，可那时我已经二十八岁。所以现在时隔七年，博士实习生都比她大，她只好叫哥哥姐姐。
　　“乐竹，十四床病人还呕吐吗？”
　　“十四床不是我的。”彭乐竹说。
　　“依依姐，是你的吧。”我故意逗她。
　　“嗯。已经用了药，不呕吐了。”张曼依看着我。
　　每个人脸上有点笑。他们在想，主任就是主任，被女朋友踹了之后还那么逗比。

　　在地铁口后面，有一家奶茶店，卖奶茶和果汁咖啡。那家店特别小。店主是个年轻的女人，化着妆。大大的眼睛，不戴眼镜儿。我有次路过，买了杯咖啡，后面来了个男人，我拿了咖啡就走了。
　　“先生需要什么？”
　　男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一杯美式。”
　　店主在用力在柜子顶够着什么东西，半天都没有够到。
　　“怎么还没好？”男人抬头，看见她一双大眼睛，有些动人。
　　“对不起，美式的咖啡豆在那。”店主往上指。
　　男人走到柜台后，从高处把箱子拿下来。男人问：“为什么放那么高的地方。”
　　“上货的时候我不在。”店主一边回答一边取出了咖啡豆，“您要糖吗？”
　　“不用。”男人在她身上嗅到了香水的味道，夜色已暮，路灯的光遮不住夜的黑暗。
　　“牛奶呢？”
　　“不用。”
　　店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男人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她有些加快了做咖啡的速度，觉得有些危险。
　　“店里还有其他人吗？你老板是谁？”男人愈发觉得这女人就是赐给他的礼物，贴的更近。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店主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尽量离他远点。
　　男人没有拿咖啡，而是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把她转过来。“你有男朋友吗？”
　　店主看了看他俊美的容貌，竟然有些许心动。她摇头。
　　男人伸手把灯关上，俯身吻她。她没有拒绝。
　　“还是个雏儿，你多大年纪了？”
　　“今年23。”女人已经细喘微微，但又有些清醒了，“先生，不要……”
　　“什么不要？”
　　“不是，先生，我……我不认识你。”
　　“从今天开始就认识了，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在狭小的空间里，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店里，偶尔中午会做这样的春梦，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成了现实。

　　咖啡在柜台上已经凉了。

　　女人渐渐平静下来，失落与沮丧立马充斥了整个胸腔——自己被好看的男人骗了。而且这个男人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虽然初经人事，但毕竟不是孩子。女人去药店买了避孕药吃了。
　　她从来没有守着这个店整整一夜。

　　奇怪，自那个男人之后，之前很多男孩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店主，居然有了很多追求者。许多人要她微信，美其名曰关注奶茶店，实际上说难听了，就是胡乱骚情她。嘘寒问暖，让她多喝水，给她朋友圈殷勤地点赞。也确实有很多好看的男孩，经济等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可店主就是看不上。她只觉得，那个穿上裤子就走的男人，她中意和他好，好就好一辈子。

　　大概两周，还是三周，反正每天做着同样的工作，店主每天晚上都会呆在店里到很晚，有时候睡着了，就呆一夜。终于，她晚上抬起眼眸的时候，是那个熟悉男人的面庞进了店。她刚刚开始欣喜，后面跟着进来一个女人。
　　“喝什么？”男人问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女人。
　　店主打量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就只比男人矮一点，那双鞋很贵，包也很贵，妆容很素雅却很适合她。店主低下头。
　　“麻烦你，一杯焦糖玛奇朵。”
　　“你这么晚还喝咖啡吗？”男人立马关心地问。
　　“还要和你加班。”女人看着他，“你喝什么？”
　　“我不点了，你喝剩下的我喝。”男人说。
　　店主的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她所有的希望一点点破灭。这些天做的梦，也被撕裂。
　　“加冰吗？”
　　女人还在犹豫，男人先说：“要热的。”
　　店主点点头，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想快点做完咖啡，让他快点走。最好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店主分神了，被烫了手。她没有叫出声，也没有理会烫伤的地方，封好杯口，递出了咖啡。
　　“谢谢。”女人说。
　　那对情侣终于走了，店主竟然哭出了声。她匆匆忙忙锁好店门，离开了。

　　店主从此朝九晚五，再也不守着这个地方。月底盘点账目的时候，那个男人又来了。店主看见他，不知所措。
　　“我看你店里的灯都亮到很晚，有时候整夜亮着。为什么这半个月都不是了？”男人笑着，“那天手烫到了，好些了吗。”男人看着她的手，没有任何红的迹象，放心了几分。
　　店主低下头理着账目，自不理会。
　　男人觉得无趣，就说：“你就这么招待客人吗？”
　　“需要什么？”店主没有抬头。
　　男人绕过柜台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子在她耳根边蹭着，说：“需要女人。”
　　店主推开他。
　　男人仍旧黏过来。
　　店主站起身，说：“我要报警了。”
　　“你可以试试。”男人邪笑，把她抱进怀里。
　　店主绝望了。她想，男人要多了，腻了，也许就会走了。于是这次又随了他。可是男人这次特意带了避孕套，而且还给她接了热水喝。她一点一点被男人勾着魂儿，根本无法自拔。男人又要了一次，她喜不自禁，又痛苦万分。她在情欲里迷失着，在初尝爱的喜悦，却明知是被骗了的痛苦里沉沦。
　　她又回想起男人的情侣，高贵的耀眼，自己却卑微得像尘埃。
　　男人说：“我还要工作。”于是就走了。男人没有骗她，他确实还有几封邮件没回复。
　　那家奶茶店的灯又亮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