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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生若只如初见 ...

  •   伶人唱着小曲儿,吴侬软语温存的调子,直逼地人困倦。这厢含秋还没没哄完李老爷,那边候着的晚泠已经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玉石珠翠相撞的铃铃琅琅的声响,惊地晚泠猛一抬头,便见一披着黑色狐裘的公子撩开珠帘而入,同行着一位宝蓝色长袍的公子,随行的小厮立在帘子之外。
      黑衣服的人还在说着话:“李老板,我可老远听见您骂我。”
      这人说着这样的话,但似乎并未恼怒,眉眼里还有着轻浮的笑。他一手解了外袍递到了晚泠的手上,便也不等这桌子席的主人说话,自顾自地落了座。
      既然是说骂他,想必这人便是纪昭筠了。
      晚泠从前听戏文小曲里唱的贵公子,“潇洒美少年,举觞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她生长在花楼里,见到男人不是丑陋就是急色态,全然不懂唱词里这样的公子是什么样子的。
      可今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那黑衣公子一出现在她的视野她便听懂了那些唱词。她恍然间明白,这世界上真有如此气度之人,宛如皓月一般,即使出现在着污浊的烟花柳巷,也兀自清贵着。
      蓝袍的公子冲着纪昭筠说到:“二哥,原是你这笔买卖赔了本——让李老爷难堪,李老爷老爷才生的气,怪不得别人。”话里全是指责纪昭筠,表情却耐人寻味。说罢,那蓝袍的公子也已经落了座。
      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着实弄懵了李老爷,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二位贤弟怎么,怎么来了?”
      “原是与李老爷一样,只是正巧瞧见您,便来叙叙旧。”
      与李老爷一样——晚泠还太小,具体怎么个一样法她也不懂,但终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事情,且实在不应该是这般的贵气的人会做的事情。
      那李老爷终归是传统儒学教养出来的,能做不上台面的事情,却见不得这般不上台面的事情被顺理成章的说出来。只能呵呵地干笑。
      “呦,两位稀客来了——”
      江姨扭着盈盈一握腰肢走了进来,她虽有了些年纪,但保养尚好,脸上没多少皱纹,身材更如少女一般。
      说是稀客,晚泠瞧着江姨脸上的谄媚讨好,怕也是一掷千金的主。
      那蓝衣公子又发话了:“瞧瞧,近日里我与二哥日夜奔走,只为了商会的事情,二哥今日还染了风寒——结果呢?那边李老爷嫌二哥不尽心尽力,这边您又嫌我们不来铜雀楼了。”
      江姨也看出来蓝衣公子讽刺的不是她,话头一转:“邵公子,我这不是替袖袖鸣不平吗?您可惦记死那小丫头了。”
      这两人虽是小辈,但在商会里有头有脸,李老爷也卖他们三分面子:“瞧瞧邵贤弟说的,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我怎会怀疑纪贤弟的能力。”
      含秋也适时插进来话:“我刚和李爷玩闹呢,瞧邵公子这副吃人的表情,怪我,该罚。”说罢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晚泠听着他们一句接着一句的你来我往,目光却直注意先前进来开了口便再未说话的纪昭筠。他瞧着似在听又不似在听,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敲着一块湛蓝的把件,样子像琉璃又像玉,晚泠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纪昭筠手下停了,终于悠悠地开口:“李老爷,您可知我们要发一笔什么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忽然插进来个清冷低沉的声音,隔间里忽然静默了。
      晚泠觉得气温凝结,只得屏住气息不敢发出声响。
      良久李老爷开口:“纪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说难听点,这叫国难财。”
      此言一出,桌子上更是沉寂,纪昭筠看不出喜怒,邵旭表情有些玩味,而女流皆垂着首,看不清神色。李老爷今日已几番被拂了这明面上的假仁假义,面子实在是挂不住,眼见他脸色紧绷着,正要发火:“纪贤弟这话说的恐怕……”
      话未说完,纪昭筠便出言打断:“您可知这国难财怎么发?”
      李老爷生生被噎住,只得又问:“什么意思?”
      先前就知道这纪昭筠喜怒不形于色,年纪轻轻却有着不小的手腕。纪家老家主早逝,但当初他管理商会的风采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纪昭筠上来管着纪家,还坐上了商会会长的位置,虽然和纪家本身实力雄厚不无关系,但纪昭筠的能力也不容小觑,颇有纪家老家主的风范。只他待人一向温文有礼,从未有过如今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让人着实快忘记有虎父怕是无犬子了。
      这个人什么意思?李老爷一时想不明白。什么劳什子的国难财?他这话说来说去,这钱还赚不赚?
      “终归有舍才有得。李老爷,您的目光得放远点。”
      “什么个长远法?”
      纪昭筠手点了点檀木的桌子,开口道:“这桌子上有一壶酒。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
      他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推到李老爷面前,“这杯酒给你。看似我让了利润给你;”说罢他把酒壶拿到了自己面前:“可实际我要到,是剩下的这一壶酒。”
      李老爷两眼放光:“还请贤弟明示。”
      “这一壶全中国人都没能拿到自己手上的酒,就是新兴的工业,我们靠着农业手工业安身立命了几千年,可是如今世界变了,那些洋人一台机器转起来,比得上几条街上的手工坊。现在投出去的钱,看似打了水漂——可你我在建立新的秩序,投建新的工厂,培养能够工作的工人,都是为了新秩序的建立做准备。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服从新的生存方式。倘若能够实现,将控制的是这一整个国家的经济。”
      “李老板,这个筹码,可足够你投进来的银子?”
      李老爷沉浸在纪昭筠的描述中,痴痴地点了点头,又疑惑起来:“可你所说的工厂、工人,我们从未有过。”
      “正是因为我们安逸于农业手工业,才遭了那么多的欺凌。您大可走出国门看看,那欧罗巴洲的英吉利、法兰西、邪马尼国是怎么凭着弹丸之地有攻打泱泱华夏之力的。”
      “可创立工厂,举措之大,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纪少爷有把握吗?”
      纪昭筠摇摇头:“我并无十全的把握。您也知建立工业体系是巨大艰巨的工程,况且大清律法与欧罗巴各国不同,我们还要摸索自己的路。”
      李老爷点点头。
      纪昭筠又说:“可您也知道,工业是我们必然走向的趋势——曾经的生活方式已经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国家了。我们为何不做最先改变的人呢?”
      “纪公子的意思是身先士卒?”
      “我的意识是——先发制人。”
      “纪公子此话怎讲。”
      “我们要把握住这个变革的机会。我们商会能集结来财力,也拥有能力。江浙自古富庶,由此可以辐射全国,我们自然是最有条件的缔造者。”
      李老爷沉吟片刻,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对纪昭筠说:“纪贤弟一语道破我这梦中人,我们还是上了年纪了,远远不如你这般读过书的人有远见。”
      邵旭对门外的小厮颔首,便有小厮捧了笔墨砚台印泥,还有纸契约进来。
      纪昭筠低着眉看着那份合约,说到:“李老爷,这是份照着洋人的方式做的契约,详细写了您以后的分利,同样的,建成你我想要的世界,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您所需投入的,也都写在其中。这押画与不画,全凭着您。”
      李老爷哪会细看这洋式的合同,只瞧见分利的数字便兴奋地头晕脑胀,迫不及待地摁了手印。
      但见纪昭筠和邵旭皆起身对李老爷作了一揖,邵旭说:“还谢李老板的信任,江老板,开一下您这最好的酒,再请上几个姑娘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变得其乐融融,江姨一下子没缓过来:“哦、哦……”才明白邵旭说了什么,又忙堆起满脸的皱纹笑着:“我这儿好酒可多了。”说罢看向晚泠:“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取坛秋露白过来?”
      晚泠穿过逼仄的连廊,一旁雕花的扇形小窗里依旧传来日夜不停的生生燕语,这厢正唱着《桃花扇》,正听到:“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这幽咽莺声声声切切,晚泠仿佛见眼前红楼轰然倒下,闭眼再瞧来却完好如初,只是恍惚间又觉得满眼都是裂痕。
      现下却不是想这些奇怪的事情的时候,晚泠才发现自己已在小窗前站了良久,忙小跑着步子赶去酒窖。
      她方才问了柜台的杂役取酒,恰巧上好的秋露白没有了,那杂役忙不开,把酒窖的钥匙扔给晚泠叫她自己去取。
      说是酒窖,其实只是个锁雀楼储酒的屋子,小院最偏的角落那扇黑漆漆的门后便是了。
      晚泠正要伸手捞起来铁锁,却发现这锁子并未扣住,门只虚虚地掩着,怕是先前有人来时忘记落了锁。
      晚泠小心翼翼地快过门槛,这屋子里十分晦暗,空气中飘满了灰絮,晚泠后悔没有燃一盏灯带来,只能仔仔细细地找寻。
      这间屋子并不小,向里伸出去很长的距离。一排一排的酒柜错落有致,盈满一屋子的酒香。
      晚泠正努力辨认这一坛坛酒上红签上的字,刚看见“秋露白”三个字,却忽然听见有人在细语,晚泠忙闪身躲在柜子之后。
      “你今天做的很好,报信报的及时,演的也好。”
      晚泠听得有些模糊,直觉是那个纪昭筠的声音。
      半晌一个女声回答:“我什么能力也没有,也没什么能帮你们的,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个声音晚泠倒听真切了,含秋那细细软软的嗓音如清风明月一般。只晚泠从来见的含秋不是妩媚就是高傲的,从未像这般低顺。
      “含秋,你不要这般妄自菲薄。你原本就美丽聪慧的。”
      “纪公子何时这么会夸奖人了?”许是含秋皮肤过分的雪白,纵使如此阴暗的光线中,晚泠也看见那一片霞光染上了含秋的面颊。人面桃花相映红。
      “你这话没良心,我一直都会夸奖人的。”
      “纪公子好生狡辩。”含秋软着嗓音说完,却正了神色。
      “不闹了,只我想问,你们给李老爷画了这么大的饼,到时候怎么圆回来?”
      “小秋,我可没诓他。这叫双赢。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他也赚了钱,何乐不为呢?况且他出这笔钱,也是在自救,如若这个国家覆灭,他有再多的钱也要跪着悉数供奉给别人。”
      “救亡才能图存。倘若国亡家破,纵有再多的金银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一定要建工厂、造船、造枪炮。倾尽商会所能筹来的资产也在所不辞。”
      静默了几秒钟,含秋说:“可这些……上面的……”
      躲在酒柜后面的晚泠通过缝隙看见纪昭筠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才再次见到他有这般的神情,她听见纪昭筠说:“你看。”
      然后他从衣兜里取出来个什么,晚泠看不清楚,但是含秋看得一清二楚,是印了官印的的文牒,允许他们开设工厂的文牒。
      “朝廷并非无人支持我们。阻力虽大,仍有人和我们的统一战线的。如今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要求改革,一派固守老本。固守派势力虽然强硬,但支持改革的仁人志士也不在少数。无非我们做事要避人耳目罢了,可‘骨中有誓深于海,肯使神州竟陆沉’,见不了光又如何?”
      “真的吗?那朝廷里真的有官员愿意支持你们吗?那些酒池肉林里养出来的肥头大耳的家伙们,真的愿意支持你们吗?”
      “有的,含秋。”说罢晚泠见纪昭筠执起来含秋的手,这是晚泠第一次见一个男人不带情欲地触碰女人的手,他在含秋手上写了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字,写完后从晚泠的角度来看含秋的背影一震,竟有些语无伦次:“若是他真的能支持,也太好了。”
      “他的确为国鞠躬尽瘁,亦竭力支持着我们的。”
      含秋点点头,沉默半晌,复又说到:“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去罢。待在这里太久恐怕引人怀疑了。”
      晚泠看着含秋引了纪昭筠走出酒窖,这才敢活动已经僵硬的四肢。
      他们的对话她半懂非懂,不过当下她无意于琢磨透他们的话,她苦恼于怎么把那坛子酒从酒柜的最高处搬下来,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那坛子酒。
      她目光搜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踏脚的,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去拿。
      跳了两下,是在苦于个子矮小,她连酒坛子都没碰到。
      正泄气间,忽然身后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那坛子酒取了下来递到她手上。
      晚泠吓了一跳,差点没捧稳那坛酒,又急急忙忙地抱住酒坛子。
      待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晚泠脱口而出:“您怎么回……”
      “我怎么回来了?我之前来过吗?”那公子笑得轻浮。
      “没……呃,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伸手举到她面前那块开始他玩的似玉似琉璃的把件,“我可不是来抓你的,我不小心把这块玉落在这里了。”
      他是来抓她的,其实他并未把玉佩落在这里。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似乎一直在注意他们桌上的谈话,时不时表情还随着对话的进行变化着,很是有趣。她方才进藏酒的屋子他也注意到了,只想着小姑娘的耐性能藏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竟一直没制造什么动静。
      不就是偷听被抓了现行吗?况且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听。刚才的情况下她溜走也不是,露面也不是,只得在那里躲着。
      “您与秋姐私,嗯,会面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跑出去乱说的。”
      “我和含秋好端端的见面,在你这儿成了私会?该让江老板给你请个书塾先生教教语文了。”纪昭筠诚心逗她,晚泠也配合地满脸通红。
      “我发誓我什么也不说。”晚泠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你多大了?”纪昭筠忽然问到。
      晚泠摸不清状况,一时间连他要杀人灭口都想到了,战战兢兢地回答:“我马上就十二岁了。”
      “把你吓得,我像是要吃人吗?”
      晚泠摇摇头。
      她其实觉得每个来锁雀楼的男人都一副吃人的表情。可纪昭筠一副清风明月的做派,丝毫没有那些嫖客们猥琐的样子。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是自己觉得他与那些人处处都不同。
      “那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她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似乎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带着烟尘,唯恐沾染到他身上。
      晚泠接着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索性便一言不发。
      “原来不是害怕的,本来就是块小木头。”纪昭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平日里他大多彬彬有礼的,今日却忍不住逗逗这个看着有点木讷却藏着精明的小姑娘。说完却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正色道:“好了,不讲玩笑话了,你出去陪我演出戏,这事咱俩一笔勾销,怎么样?”
      说罢也没等晚泠回复,就拿着一方帕子沾了酒架上的灰抹到晚泠的手上和脸上。
      “演什么戏?我不会演戏的。”
      “很简单的,你等下便知道了。”
      晚泠迷惑地跟在纪昭筠的身后,纪昭筠一手握着酒坛子,临到隔间门口才把酒坛子塞到晚泠的怀里。
      他撩开帘子进到隔间里,珠玉声清脆,入耳的还有江姨声音:“纪公子做什么去了?还跟着我们楼里这么小的小姑娘?”
      江姨见纪昭筠和含秋出去太久,现在又一前一后的回来,李老爷的脸色已经不太对,忙打开了话头。
      李老爷似乎又被灌了不少酒,听罢放肆地大笑,眼睛却盯着含秋。
      纪昭筠扶助额头,“你看看,我酒劲上头出去透透风,结果呢?你让着小丫头自己说吧。”纪昭筠暗示地看着晚泠。
      原来是拿她当挡箭牌呢。晚泠默了,这排出戏还要话本子呢,这人怎么递个话头让她自由发挥呢?
      晚泠顺着他的话抹了抹脸,把脸抹的更加脏兮兮的,“江姨,柜台上没酒了,张叔叫我去酒窖里拿呢。”又故作扭捏态,磨磨唧唧了半天方才接着开口,信口胡诌:“都是我不好,那秋露白放的高,我怎么也够不着,还摔了下去。幸好纪爷经过听见了动静,进到酒窖里扶我起来,还带我去清洗了伤口,这才耽误了这么久。”
      纪昭筠笑说:“我倒要问问江老板呢?好酒藏得那么高,存意不让人尝尝?”
      “怎么不让纪公子喝呢?还不是纪公子一句话,我这锁雀楼的酒全都捧过来。”江姨又把话题转到晚泠身上:“哎呀,你看看,都怪这小丫头没用,纪公子帮了你那么久,还不好好谢谢纪公子?”江姨瞥了一眼晚泠,这丫头只是脏乎乎的,倒是连皮都没有擦破,也不知道是真的摔了还是假的摔了,只希望李老爷醉成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必。看她这幅样子,赶紧让这孩子回去收拾吧。”纪昭筠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
      李老爷听了这番话,没追问什么,脸色倒是恢复了,江姨见状也松了口气。
      江姨猜到几分,也知道晚泠平时木讷的样子,现下还是把晚泠赶走算了,省的言多必失,这桌子上全是人精,遂对晚泠道:“纪公子放你假呢,你回去休息罢。”
      晚泠最不善于演戏,她也怕自己待下去会漏了馅,听得纪昭筠说让她回去,正乐得自在,忙诺了一声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走后,声声唱腔又从珠帘里漏了出来,彻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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