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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女红楼坊 ...

  •   柔然的三万先锋军行至仙狐岭,楼歧见得天色已晚了,人马也要喘息,便叫众人在仙狐岭安营扎寨,待得明日再行。

      楼歧站在树林中,透过一棵棵枯树,远远地瞧着凤栖关,对身边的兵士道:“你们说,这凤栖关,我要几日拿下?”

      士卒中有人答道:“我看不出两日即可,之前破城最多的也不过两日。”

      士卒中又有人应道:“将军一路上也算以少胜多,虽有五十万大军掠阵,事实上也就是我们三万先锋上阵杀敌,哪次不是只是抢在大军之前过关斩将?”

      楼歧笑了笑,许久,说道:“凤栖关乃是燕国要塞,要拿下它,怕是要费些心神了。”说罢,转身进了帐篷。

      大寒之季,任你是钢筋铁骨,也受不了这冷冽的北风。师敬远刚得到锦囊妙计,一时间,却望了北风的冷。

      郭道同提醒道:“将军记得妙计可以筹备起来了。”

      师敬远哈哈一笑,连忙点头称是:“郭真人所言甚是,我们这就去筹备!”

      郭道同低声说道:“贫道适才给你的这计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城中人尽皆值了,只怕就不怎么灵光了。”

      师敬远忙道:“知道啦!只要能救得城中百姓,我依真人便是,若是遇到甚么阻碍,还需真人多多费心。”

      “既然是百姓谋福,哪里谈得上费心二字?”郭道同笑道,“那么,自此时始,我们要开始第一步了。”

      “好!一切听真人的。在我看来,这七日必能守住。”二人一面说,一面离开了城楼。师敬远也卸下了盔甲,又将右先锋刘不弱叫到跟前,命道:“右前锋刘不弱听令!把城楼上大燕国的旗帜,以及师家军的旗帜收起来!”

      刘不弱是个蛮汉,有些迟疑,道:“这怎么成?难道将军要撤军?”

      师敬远反问道:“刘将军想违抗军令?”

      刘不弱忙道:“属下不敢!”随后“诺”了一声,心中千万个不是:老子从军三十年,这臭道士出的甚么计谋?“妙”得紧哪!

      众所周知,这燕国的城门关卡所竖的旗帜,要么是写有国号,要么注着大军归属,此旗乃是国魂军魂之所在。阵前降旗,史无前例,军心涣散,等同于是不战而败,更是行军打仗之大忌。

      其时,天色不早,城中百姓难以瞧见。

      郭道同与师敬远二人离了城门,便去了马厩,各寻了一匹快马,带上几个兵卒,全都换上平常衣服,策马向关内而去,过了关间集,又过了小凤栖关,不多时便到了镇上,行到一处十字路口,路口边有两座大宅子,一个模样,飞檐翘角,好不气派,楼前各有一匾,其中一个写着“女红楼”,门前有三五个姑娘,招呼着来往的行人,姑娘们各个衣着袒露、美貌如花、热情奔放。

      “哎,这什么世道?”路边一鞋匠,衣衫褴褛,有些年纪了,他见云渺真人在妓院门前下了马,叹道,“这年头道士也来逛窑子?”

      路边一个卖烧饼的老妇人笑道:“修你的鞋子,莫不成你是羡慕了?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去当道士!”

      那鞋匠不说话了。

      郭道同略有尴尬,问道:“将军……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师敬远哈哈一笑,指了指另外一栋楼,道:“真人说笑了!”

      那另外一处楼匾上,写着“女红坊”。郭道同一看,哈哈一笑。

      女红坊中,出来相迎的却是一个身着素雅的女子,于隔壁“女红楼”的女子完全是两种风格,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同:“两位客观真有眼光,可是到我坊中采购刺绣?”

      原来,这女红坊乃是这凤栖镇里一处小有名气的绣品商贩,周边刺绣技艺高超的女红多集于此,坊中经营的也都是刺绣贩布的营生,一坊一楼虽是一字之差,其中内里却有天壤之别,那女红楼只是借了女红坊的名气,里头却是寻欢作乐之地,至于有女子两边通吃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师敬远亮明了身份,郭道同上前与那种掌柜嘟囔了几句,那掌柜也是通明之人,知此二人前来,为的乃是守城大计,于是坊外挂起打烊的牌子,召集了坊中绣娘,便在内厅之中忙碌起来。

      半饷,一个妙龄女红出得样品,郭道同瞧了瞧,点了点头,说,要的便是这种布料,于是又要来笔墨、宣纸,画了几笔,女红拿了图纸,又回到内厅之中,又过得片刻,这女红又出得样品品,问道:“如此可好?”

      郭道同这才点头满意。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笃笃笃”一阵接着一阵。众人均是一惊,那女掌柜道:“可能是我的客人,我且去瞧瞧。”

      那掌柜刚下了门栓,外面那人便夺门而入,那人也是个女子,且体型硕大,打开一扇门,想进得屋中,身子居然卡在门框中,好不容易,挤进屋来,刚踏入屋中,那屋中光亮挡去大半,如乌云盖日,此女举手投足之间,风声呼呼而起,一脚踏过门口,跃入屋中之时,地上的青砖居然碎了几块,须知那青瓦大砖十多年来遭人践踏,从未破损。

      那大个女子二话不说,扑倒师敬远身前,酒坛般大小的拳头呼呼而去,打在师敬远的胸膛:“你个死人,是越来越了得了,好的没学会,坏的却学会了不少!你看我今日不弄死你!”

      那女掌柜是生意人,生意场上从未见过这般场面,郭道同更是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道:哪里来的女子?身形为何如此肥壮?

      师敬远的胸膛被那人敲得“咚咚咚”直响,他退开几步,向郭道同说道:“真人见笑了,此乃拙荆,杨氏。”

      杨氏抢上前去,一把抓起师敬远的衣领,说道:“怎么,你为了逛窑子,连家都不回去了?可以啊,你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很好很好,颇有长进!”

      原来守将师敬远平日里公务在繁忙,也总是定点出门、定点归,那杨氏则定点守在屋中,等候夫君,但今日傍晚,归时已过,却未见得夫君归来,便急了,于是先寻到凤栖关,依着守城将士的指引,又一路寻到了女红坊,又见得对面女红楼的姑娘花枝招展,只道两家是一家,不由怒从中来。

      师敬远叹了口气,赶忙道:“夫人看清楚了,这哪里是窑子?”

      杨氏指着师敬远的鼻子,说道:“呦呦呦!可以啊!你还敢顶嘴?我叫你顶嘴!我叫你顶嘴……”说罢,师敬远又“啪啪啪”吃了几个耳光。

      女掌柜见师敬远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一怔,连忙解释道:“大嫂,我这里若是窑子,大好时光,怎么可能会关门谢客?我女红坊堂堂正正,做的可都正经的生意!你说的那窑子不是这里,对面那家才是!”

      杨氏看了看屋中匾额,迟疑片刻,问女掌柜:“你是这里的老板?不是应该袒胸露乳嘛?穿得太保守了,这年头窑子生意变得这般好做了?不对呀,这兵荒马乱的,壮丁都去打仗了呀,哪里还有人来逛窑子了?”

      女掌柜欲骂又止,但又忌惮她是守将的夫人,忍住怒气,后又道:“我便是这女红坊的掌柜,这是二十年的老店了,我又不是做皮肉生意的!”

      杨氏松开了师敬远的衣领,对那女掌柜说道:“你欺侮我不识字,是不是?我以前是识的字的,那匾上的字我是认识的,我以前都认识的……”说着,眼眶湿润了,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师敬远见在这般下去难以收场,忙给那杨氏施了一个大礼,道:“夫人,为夫若是哪里做错了,回去必向你去请罪,只是此次前来,关系凤栖关存亡,还请夫人回去罢。”

      “你赶我回去?你居然要!赶!我!走!”那杨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哗”地便落了下来,突又止住了,简直收发自如,又问郭道同:“等一下,你这牛鼻子,说这里是……女红……坊?”

      郭道同也没了办法,答道:“嫂子,你放宽心,你瞧这屋子放满了刺绣衣布,哪里有窑子的样子,再说了,你可见过道士逛窑子的?”

      “这不好说,前几天我见了个和尚揉着一个漂亮尼姑,那和尚我认得,我说,咦?你不是那个清风寺的僧人吗?那和尚说摸了摸头,说,不是的,不是的,施主你认错人了,随后一转身,进了客栈了,我想……是去参悟人生了罢……”杨氏此刻思路清晰无比,说得绘声绘色,突然,又道,“我还是不放心,我且在这里坐着,哪里也不去。”

      郭道同“呵呵呵”喘息了三声,居然无言以对。

      师敬远见杨氏渐渐静了下来,道:“如此再好不过,只要你不胡来就好。”

      杨氏闷声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去,哪只那椅子太过单薄,未能顶住她的份量,吱呀一声,居然险些碎了。

      女掌柜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杨氏暗自摇头,喃喃道:“这里的板凳旧了,该换了,该换了,应该用不了多少钱罢……”又寻了一个结实的板凳,默默地坐在了一旁,双眼静静地看着师敬远。

      师敬远这才放下心来,道:“各位失礼了,拙荆杨氏,患有失心之症,但本性还是好的,请两位多多包涵。”

      这四人便在厅堂这种熬了到半夜,累了便找个座椅靠着,睡不着之时,便在屋中来回踱步,话说那时天还没亮,内厅中有一女红匆匆走了出来,道:“各位所求之物,目下已经尽数备好。”随后,又见另外两个妙龄女子从厅中抬出一个箱子。

      郭道同上前打开箱子,取出一件,仔细瞧了瞧,笑道:“好极了!”

      师敬远从门外唤来兵卒,抬起了箱子,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罢,我这就将东西运回去。”

      郭道同嘱咐道:“此箱在未到城楼之前断不可打开!”

      师敬远道:“放心交予我便是!”

      师敬远领着众人刚要出门,门外突然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笃笃笃”一阵接着一阵。众人又是一惊,那女掌柜道:“可能是我的客人,我且去瞧瞧。”

      那掌柜刚下了门栓,外面那人便夺门而入,那人是个男子,不是刘不弱是谁?那刘不弱见了郭道同,二话不说,抽出佩剑,便向郭道同刺去。

      郭道同拂尘一抖,一招化解,连连后退,问道:“刘将军所谓何事?”

      刘不弱冷冷地道:“没什么事,先要你这妖道的命再说!”说罢,又是一剑。

      郭道同又退开几步,不去接招,笑着道:“将军剑法高超,贫道敌你不过。将军有甚么话,静下心来,好好说便是,何必上来便拔剑相向?”

      刘不弱两招划空,却不罢休,又是一剑砍将过来。

      师敬远突然喝道:“大胆刘不弱!你知道你在做甚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砍杀柔然国的细作!”刘不弱道,“楼歧的先锋已经拔营而来,再过几个时辰,便要攻我城门了!我军明日早上起来,不见了师家军的旗帜,军心必然涣散,这些都归功于这个牛鼻子道士!”

      郭道同连连后退,也不接招,只是笑着道:“既然无心而战,那就索性撤军了!”

      “撤军?放你的狗屁!你就是个敌军派来的细作!今日我不杀了你这细作,我就不是燕国人!”刘不弱咬着牙齿道。

      “不得无礼!”师敬远又喝道:“刘不弱!领着我五千凤栖关守军,撤入小凤栖关!”

      “师将军!当年我跟着你,是因为你不顾身死守城门,处处为百姓着想,想不到今日你居然变得如此贪生怕死!竟要退居小凤栖关做缩头乌龟!”刘不弱怒道,“我军虽然只有五千,但凤栖关易守难攻,若是誓死抵抗,说不定也能挡些时日,现在撤军,柔然先锋必定入城,到时候再入小凤栖关,便轻而易举了!”说把,朝郭道同左肩上刺来。

      “刘将军战前虽是虎将,只是脑子太过愚钝。”郭道同浮尘一挡,说道,“身为先锋,不识寡众、不知进退。如今敌强我弱,你举全城之力,也难敌虎狼之师,到时全军覆没是小,城中百姓必遭牵连,更有灭国之险!贫道这就把敌军给退了,到时,你再领着师家军退守小凤栖关,可好?”

      “退敌兵?这不可能,你拿甚么退兵?”刘不弱见自己使出的剑,被郭道同一一化解,却不停下,反手又是一剑!

      师敬远忽然喝到:“刘将军再不罢手,军法处置!”

      刘不弱这才收起了长剑,心中老大不愿。

      郭道同道:“今日只要柔然军有一人越过护城河,贫道便自刎城楼。刘将军到时再做定夺,如何?”

      刘不弱趁机道:“好!就这么定了!今日若是敌军过了护城河,我先取你人头!”

      郭道同道:“若是不过呢?”

      刘不弱道:“你说如何?”

      郭道同道:“若是敌军如我所言,不过护城河,那就请将军便撤兵推守小凤栖关!”

      刘不弱心道:敌军到时若是来犯,我便迎敌。柔然先锋乃虎狼之师,没有理由在关外停留,看情形立时便会出兵攻城,到时候我先杀了这臭道士再说!

      “好!”刘不弱一口答应。

      师敬远道:“刘不弱阵前抗命,若非外敌来犯,正式用人之际,我今日必斩你!”

      刘不弱不做理会。

      师敬远也知道刘不弱衷心护城,便不再责骂。

      “刘将军,贫道的目的,是想方设法保护此间百姓七日安宁,七日之后,便有了援军。你若是死守凤栖关,可以顶住几日?”郭道同解释道:“敌人既然要凤栖关,给他便是,我们可以在关间集做文章,我们还可以镇守小凤栖关,关间集有一线天之险,也可阻挡几日,退守小凤栖关才是上上之策!”

      刘不弱听到郭道同问“你若是死守凤栖关,可以顶住几日?”之时,居然回答不上来,他道:“我刘不弱打仗,从来只有誓死杀敌,绝不会退缩,敌军还有五十万大军未至,是进是退都是死,且看到时柔然先锋是否攻城,若是攻城,我必舍命相抗!”

      任由着三人争着,只有杨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师敬远请掌柜代为照顾,又带上箱子,这才与众人回了凤栖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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