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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素府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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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可以望见浔阳江头挂起了大小不一的大红灯笼,但客船已经渐渐靠近渡口,却迟迟不见小厮来接。
“还真是懒怠,这才什么时辰,人就先偷闲去了!”倚在窗前的女子对此表示十分不满。
一直在船头撑船的船夫笑着说:“姑娘有所不知,今儿个是云家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云家是医圣世家,素日里待人亲厚,善心仁术,这云家大小姐又是接连十年名入琅琊美人榜的,大家都去云府看热闹去了。”
船夫回得客气,一般来言,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愿乘坐他们这种小船的,毕竟抛头露面的实在不妥。但看这位女子的穿着绝非普通人家,也难怪她会以纱巾掩面。
“就是,人家看热闹的都赶不及去了,就我们这参加婚礼的却还在这慢悠悠的。”站在一旁的小丫鬟低声嘀咕说。她从上船的那时起就十分不满自家小姐选了更费时的水路。
女子倒是不甚在意,随意托腮言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既然难得来到了浔阳城,当然要观一观古人所观之景啊。”
小丫鬟在一边直摇着扇子,“可是小姐,这两岸岸的垂柳,哪来的‘枫叶荻花’啊。”
女子抬头瞪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立刻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一把小巧的红木梳梳理着云飘蓼的三千发丝,手执木梳的是云家的老人周婆婆。周婆婆已年逾古稀,与夫君恩爱半生,相敬如宾,如今她只祈祷着这份幸福可以在她家小姐身上得以延续,愿苍天不负她家小姐十二年的苦苦等待。
发髻被挽好发髻,周婆婆又同云飘廖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只留云飘廖一人在屋里等待。
夕阳渐西下,云飘蓼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十年来在琅琊美人榜上未曾变过,她如今也已经二十九岁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十年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什么,她总归也是娇容渐逝了。她最好的十二年华,都在等待中度过,好在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一只镶着红色宝石的金簪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珠光艳艳倒是与今日的气氛十分相合。云飘蓼满意地笑了笑,对来人说:“怎么,终于舍得了你那宝贝宗主来见我了?”
“他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当然是我的云姐姐最重要啦。”楚天矢口否认道,面颊却不禁有些微红。
云飘蓼对着铜镜将簪子带好,说:“我听素玄说,梅宗主这几日就要去金陵了。”
楚天点点头,垂下眼眸。
云飘蓼拉起楚天的手,“我知道你们两心相悦,我是真心替你们高兴。可梅宗主要去金陵做的事情,我又是真的为你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还有我吗?我的运气可是一直很好的。”
“你就会嘴贫吧。”云飘蓼自知自己阻止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又重新说回了簪子上,“这就是你送我的贺礼吗?”
“给云姐姐的贺礼怎敢怠慢,已经让初儿先送去素府了。”楚天双手搭在云飘蓼的肩上,弯下身来,对着镜中的云飘蓼笑了笑,“而我嘛,自然要做第一个看到云姐姐穿嫁衣样子的人呐。”
“那可真不巧,刚刚周婆婆已经见过了。”
“只要是比素玄那个榆木脑袋早就行。”明明心里有云姐姐,却要等十二年之后才求娶,可不是“榆木脑袋”。
云飘蓼自知楚天没大没小、没规没矩惯了,但听她这样说自己的夫婿,难免要护起犊子来: “不管怎样,素玄此后都是你的姐夫了,你多少对他尊敬点。”
“是是是。”楚天连忙应下,却听到门外传了一阵喧闹声,一个男人直说自己找“蓼儿”。楚天摇了摇头,“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我先走了,留你们新婚夫妇俩自己腻歪吧。”
云飘蓼在楚天头上拍了一下,由着楚天喊着“痛”跑出了屋子。
素玄这几天一直在素府忙大婚的事情,现下刚刚才忙完,想着距婚时还早,就避了众人一溜烟跑来了云府找自己心尖上的人。进门时,刚好碰见楚天从屋里出来。
江左盟梅宗主体弱,药王谷时常派人送去些补品、药材之类。上次送药时,正巧素玄办事路过,所以便由他送了过去,拜见梅宗主时,就见到过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听黎纲说她是寒医荀珍先生的爱徒,所以当蓼儿说她与楚天情同姐妹时,他也并不奇怪。
楚天见到素玄,弯腰向素玄施了个礼,素玄也还了一个,就走进了屋里。
本来就是忙里偷的闲,素玄并不能在云府待很久。可素玄没想到的是,等他出云府的时候,又见楚天站在门前不远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他。
素玄急忙走过去,作揖行礼唤了一声楚姑娘。
楚天还过礼,向他一笑,“素少谷主大婚,楚天特来相贺。”说罢,楚天自袖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放到素玄手中。
素玄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瓶子:瓶口是被单层绢布封起,瓶底放了几片新鲜的茶叶,仔细闻可以闻到淡淡的茶香,叶子里蜷缩着一只金色的昆虫,腿缩在肚子下一动也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素玄身为药王谷少谷主,也识得天下奇虫,却不认识这个瓶中的虫子,“这是?”
楚天解释说:“这是天丝葵虫,每天日落之时往瓶中撒些水,等它里面的茶叶吃完了就再给它添几片。它还小,暂时还不挑食,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天丝葵虫!”素玄一惊,传说中天丝葵虫是青木宫宫主的身份象征,是青木宫传递重要信息的圣虫,如今这天丝葵虫在这里,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楚……楚……”素玄“楚”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小女子。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称呼我便好。”楚天说。
素玄平定了一下内心,“楚姑娘,这太贵重了。”
楚天又往前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自十二年前始,公子的安危便不止只与公子一人相干,此后如若出事,砸碎此瓶,或许可解公子之困。此事即便是云姐姐也不可以告诉她,轻重公子应该知道。”
酉时一刻,天色已深,浔阳城永新巷的素府张灯结彩,门前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厅堂里高朋满座,云萱堂的大小姐与药王谷的少谷主,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对佳偶天成,天造地设。
因家中有些事耽搁了的邓掌柜刚进门,正跟素玄又是赔礼又是道贺,突然身子一晃,“哎呦”了一声,回身一看,刚刚迎他入门的小厮正躺在他脚边,嘴角挂着血,似是被人打出了内伤。
素玄急忙扶起小厮,吩咐人将其送回内堂照看,然后才去看出手的人。
那人五大三粗,一身武人打扮,浑身透着嚣张的气焰,也掐着腰一脸蔑视地看着他,“你就是琅琊阁所说,云大小姐的……那个……那个‘前世鸳盟’?”
素玄正了正身子,“在下正是素玄,不知阁下是?”
素玄本就长了一副乡下人的木讷模样,来人见他说话也没什么威慑力,就继续耀武扬威道:“大爷沈万兴,听闻今日云大小姐大婚,特送一脚以示恭贺。”
这沈万兴只是个地痞流氓,偶然机会,救过江湖首富沈铎铖,沈铎铖感念其恩情,又因为同一个姓氏,便与沈万兴结为了兄弟。江湖人皆知,为了云飘蓼,沈铎铖曾以五千万两白银到琅琊阁求问。结果今日美人大婚,新郎不是自己,估计沈铎铖心中多少也有些愤懑,所以遣这个结义大哥闹场子来了。
素玄攥起拳头,虽不说一字,但站在他旁边的邓掌柜已经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怒火。
“怎么了,素玄兄弟,看样子你对兄弟我的贺礼不甚满意啊。”
沈万兴一边说一边向素玄走去。突然感觉右膝一疼,一个趔趄,就直接单膝跪在了素玄面前。
素玄整个人都懵了,在场的人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有几个早喝了些酒,已经微醉的公子哥起身对着沈万兴大笑了几声:“我说,这位沈万兴兄弟,这也是你送给云姑娘的贺礼之一吗?”
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沈万兴自觉得失了面子,起身扬手一拳就要向素玄打去,但瞬间又感到左膝一疼,他双膝着地,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
这次沈万兴感觉出来了,刚刚是有人连发了两枚暗器先后击中了他的左右两膝,于是立刻抬头向暗器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处一个小丫鬟正以丝绢捂着脸,笑弯了腰,而坐在她旁边的小姐也低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
沈万兴先是被那小姐的样貌惊了一下,后四处看了下,最终没有找出是谁发出的暗器,心想今日这婚宴定有高人在场,看来是闹不成了,连忙叫了手下的兄弟慌忙离开了。
楚天是刻意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又是灯光昏暗,而且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新婚夫妇身上,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见沈万兴来闹事,就没忍住出手教训了他两下,谁知沈万兴一走,那个榆木脑袋素玄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着她行了个礼,楚天当然知道他只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感谢之情,可是,你就不能挑个人少的时候吗?
院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虽躲在角落里,却样貌惊为天人的女子,心想难道是秦淮河的挽波姑娘来了?旋即又纷纷摇头,那女子姿色的分明比挽波姑娘还胜上三分。有几个富家公子已经乘着酒劲端着杯子往楚天这边走来了。
楚天心道一声不好,立刻起身向内院走去。
初儿赶紧跟上,却差点撞到突然停下的自家小姐的后背上。
“你去把弹珠捡回来,我在后门街巷等你。”那可是飞流跟她要了好久的弹珠,一个也不能少。
“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