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初见gin

3、番外：渎佛

　　如果说给天涯浪子必须前往的地方立榜，西藏永远榜上有名。
　　萧谦和五岁学吉他，十岁学架子鼓，十五岁组了乐队，十九岁向家人剖白要做个流浪音乐人，轰轰烈烈地出柜离家。这举动闹得满城风雨，萧谦和却拍落身上的尘土，拎着吉他独身坐上了去西藏的飞机。
　　萧谦和的大哥萧谦良长他二十余岁，一把尿一把屎养大萧谦和，当真是长兄如父。彼时被精神矍铄的萧老爷子举着拐杖一顿好打，把萧谦和离家出走的罪全怪到这个大哥身上:“谦和喜欢男人怎么了？你不会生儿子吗？玩音乐怎么了？你不会赚钱吗？”
　　萧谦良一边安抚老爷子，一边还要操心地给小弟打钱怕他在西藏过得不好。兔子逼急了还跳墙，萧谦良被逼地只能朝自己九岁的儿子发火。哪里能料到九年后自家儿子也来离经叛道这一出戏。他干脆把人踹到小弟那里去，正好还能有人看着萧谦和。
　　后事如何暂且不提。萧谦和在离家之前想做个炫酷的纹身，挑来挑去选中了玛哈嘎拉神。神秘又可怕，还是战神，简直不能更满足一个中二少年的愿望。
　　纹身师听了他的选择犹豫地告诉他:“这是渎佛，说不定会遭报应……”
　　萧谦和挑挑眉，冲他笑:“我是少先队员。”

　　萧谦和住在拉萨的一家青旅，窗口望出去能看见布达拉宫。青旅的楼顶是一家酒吧，索朗则是这家青旅的驻唱。
　　萧谦和出现在酒吧时，索朗就知道这个痞痞笑着，眨着桃花眼的少年是他的爱别离，怨憎会与求不得。他拨动琴弦，唱起了藏语情歌，悄悄送给萧谦和。
　　萧谦和点的是长岛冰茶，有名的失身酒。本打算慢慢喝，但台上主唱弹吉他的样子男人味十足，尤其勾人，听不懂的藏语更让氛围多了一丝趣味。于是他仗着酒量好，竟然一口灌下去，把酒杯留在桌上，跳上舞台迈着步子走向索朗，对着他的脸吹气，满是酒香。
　　康巴汉子被这个风流少年逗得满脸通红。
　　萧谦和笑个不停，向后请原来的鼓手把鼓槌借给他。他性感又疯狂地敲击架子鼓，一段张扬的鼓点沸腾了整个酒吧。
　　然后他停下，冲索朗吹了声口哨。
　　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拥抱，热吻与一夜情。
　　在酒店里不曾开灯，索朗只能凭抚摸舔吻来想象少年人的身体，但他已然满足。
　　早上醒来时，少年在他怀里，刘海贴在额头，睡颜甜美。他忍不住低头吻他。然后他看见了少年锁骨上的那条蛇。
　　他顺着蛇身看到少年的后背。
　　玛哈嘎拉对他怒目而视。
　　索朗怔住了，恐慌抓紧了他的心脏。
　　萧谦和是被索朗的哭声吵醒的。索朗跪在床边，不停地磕头。
　　萧谦和不耐烦地踹他。索朗抱住他的腿，带着哭腔用藏语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萧谦和皱眉:“老子听不懂。”
　　索朗意识到这点，于是指指自己的背，然后比了个不要的手势。
　　萧谦和懂了，他沉默一会儿，伸手抹掉索朗脸上的泪:“对不起啊……我忘了你的信仰。”
　　索朗额头抵着他的掌心，呜呜咽咽地继续用藏语说话。
　　萧谦和忍了一会儿，终于抽回手开始穿衣服:“纹身很痛，纹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不过既然开始了我就没打算停。”
　　他穿好衣服，揉了揉索朗的头:“听说洗纹身更痛，还是算了。反正你再也遇不到我了，以后祂怪你的时候往我身上推。”
　　索朗听不懂，但萧谦和的神态让他感到恐慌。
　　他伸手想拉住他，少年闪过了，冲他微微一笑，打开门，只留给他门关上的声音。
　　索朗缩在一边哭得停不下来，像条丧家之犬。他突然起身，打开门冲出去追上了少年，哭泣着恳求他不要离开。
　　那时候的萧谦和是十九岁的少年，心仍然是柔软的，见不得眼泪。
　　于是他留下了。
　　十九岁的萧谦和也不曾知道，信仰者会为了他们的信仰做出怎么样疯狂的事。

　　萧谦和在西藏待了近半年，一口藏语流利得跟本地人似的。这半年里他几乎把西藏玩了个遍，还剩几个没去的，其一便是多多卡天葬台，在比如县的达木寺。萧谦和驱车前往达木寺的路上索朗一直跟着他。
　　萧谦和冷冷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吉普车。
　　在留下来之后，萧谦和问过他:“我渎佛了，你不怕么？”
　　索朗摇头，用汉语对他说“我爱你”。
　　可是索朗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他变得阴郁且神经质，总是要随时随地看着萧谦和。
　　一个月之前，他甚至囚禁过他。
　　“我不希望你出事，谦。”
　　索朗捧着萧谦和的脸，温柔地亲吻。
　　萧谦和差点弄死他。
　　明明濒临死亡，索朗脸上仍然是病态的笑，他第一次道出真实的心声:“杀了我吧，恶鬼，我愿意和你一起下地狱。杀了我吧，你就是我的冢间神。”
　　萧谦和觉得恶心。
　　他再也不会被眼泪与爱欺骗了。

　　多多卡天葬台禁止游客参观天葬，萧谦和打算放弃时，索朗冒了出来，他和喇嘛交流几句后，参观竟然就被允许了。
　　经声响起，桑烟腾升，尸体被天葬师分解，鹫鹰展开翅膀飞来，把碎尸啄入腹中。
　　萧谦和漠然地看着。
　　索朗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看他，忍不住要握住他的手。
　　萧谦和在索朗靠近时退了一步，低声道:
　　“我要走了。”
　　萧谦和看着再次泪流满面的男人，居然开始大笑，声音惊动了进食的鹫鹰，它们警觉地看向萧谦和，发出呀呀的叫声。
　　他告诉索朗:“你留不住我。”
　　“这次可别追了，留在这里出家吧，争取把您身上的孽障除干净。我萧谦和祝您早登极乐。”
　　他再一次转身离开。

　　索朗于是真的留在了达木寺。
　　他日夜苦行，跪拜叩首，只求佛祖应了他的愿望。
　　因为萧谦和是他的爱别离，怨憎会与求不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