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余颜》欧二零

3、休养

　　昨日折腾太过，宋烟余昨夜洗漱好休息，第二日醒来已经接近辰时。
　　刘嬷嬷和香玲早就在旁边候着，听到床内有动静，连忙使眼色让香玲把床帐掀起来。
　　帐子掀开，露出一张俏白的小脸，半睁着眼，无神地盯着帐顶。
　　刘嬷嬷轻缓把被子掀开，露出她只着薄薄一层白色亵衣的身子。
　　四肢修长，极为勾人。
　　只是过于瘦削，看着没什么福分。
　　刘嬷嬷说了声“郡主醒了”，便伸手到她的膝弯和脆弱的脖子后，熟练轻柔地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卧榻旁，轻手轻脚把她放下安置好，毫不费力。
　　香玲立刻端着金盆和洗漱用品上前，伺候好宋烟余洗漱。
　　刘嬷嬷又把她抱到梳妆台前，训练有素的梳妆侍女立即鱼贯而入，帮她穿衣打扮，半个时辰才彻底做好。
　　她们动作齐整熟练，低垂眉眼，每日都做如此的事，神色无异，没人对郡主的腿有任何想法。
　　而双腿无法行走只能任其摆布的宋烟余，及笄年华还需人抱着行动，神色已经习惯乃至木然了，眼神空洞，即便穿着最好的衣服戴着最靓丽的首饰，也没有几分生气。
　　膳食已经布在圆桌上，都是平常人家几年积蓄才能用得起的食物。
　　但是只有宋烟余一个人吃。
　　毕竟她腿无法行走，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随意走动，若想和父母用膳，还得由人抱着走一刻钟去膳厅。
　　来往过于麻烦，以至于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而今日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碗红枣银耳，任嬷嬷再怎么劝都不肯再吃。
　　刘嬷嬷无奈，只得叫人把早膳撤下去。
　　不多时，香玲进来说公主和驸马来了。
　　宋烟余靠在窗边，闻言立刻让嬷嬷把她放到特制的轮椅上，由香玲把她推到前厅。
　　长公主和驸马一大早就进宫和国君说了一番宋烟余的事，请求带一个御医回府给她看看。
　　国君最是疼惜这个有先天缺陷的外甥女，听完他们的话大怒，派林祺去剿灭山贼，又让他们把宫中资历最深的御医带回公主府。
　　这会儿看到女儿没事，一夜无眠的长公主和驸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顾身份礼仪，上前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柔声问：“鱼儿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娘和爹请了御医给你看看。”
　　宋烟余看着长公主，眼里终于有了些生气，只是看着平日里最注重形象的母亲如今素面朝天，身上的衣裙和首饰也没有往日华丽，一时鼻子酸，抽了抽气反过来安慰她：“鱼儿没事，母亲别忧心，对身子不好。”
　　受了如此苦的女儿还反过来让她不要忧心注意身子，长公主压抑的难过冒了出来，险些流下泪来。
　　好在驸马理智，自知道女儿不能行走以后妻子便经常落泪，他也是有些习惯，叹了口气开口道：“先让御医给鱼儿看看有没有问题。”
　　长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点点头站起身来，亲自推着宋烟余进去。
　　御医看起来已经过了六甲，留着白色的胡子，看着颇有学时。
　　隔着一张帕子，他把了片刻的脉，眉头舒展开来，拿过笔纸写方子，一边说道：“郡主受了惊吓，伤及心脉。不过好在郡主心智强大，未伤及根本。老臣先给郡主开几副方子安神，且不可受刺激，再好好休息，几日后老臣再来看看。”
　　伤及心脉不是小事，但最资深的御医既然这么说了，长公主和驸马只得暂时安心，差人给赏把御医送出去。
　　刘嬷嬷已经叫人拿着药方去抓药和熬药，宋烟余被扶到卧榻上，后背放了垫子靠着。
　　“幸好没出大事。”长公主坐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终于有了些轻松和笑意。
　　她拉过她的手，轻抚着说：“昨日的事鱼儿不要再想了，好好休息才能养好身子出去玩。”
　　出去玩……
　　也只是被抱着或推着去院子里看看花草罢了。
　　可是，不能让母亲忧心。
　　宋烟余扯起一个浅笑，让苍白的脸有了几分凄美。
　　“我会养好身子的，娘别担心。”
　　“好孩子，是爹和娘对不起你。”驸马眼眶一红，上前将母女俩揽进怀里。
　　若不是他们为了中秋宫宴放宋烟余一人，她哪会遭这般罪。
　　下人见状已经悄悄退出去。
　　三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宋烟余忽然低声道：“爹，娘，你们，可否再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两人一听，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公主松开她，脸色慌张，心如刀绞：“鱼儿这是何意？我和你爹，这辈子，只有你这个女儿。”
　　“鱼儿不用嫁人，我和你娘会养你一辈子。”驸马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声音有些哽咽，仔细听来甚至有些颤抖。
　　“即便哪日我们不在了，也会给你安排好余生，让你衣食无忧快快乐乐过完这一辈子。”
　　带着这一双废腿，还能快乐吗？
　　宋烟余眼神微凉，又立刻转换了笑颜，拉过他们的手，难得撒娇调笑道：“爹娘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自己一人在这后院无聊寂寞了些，想要个小妹妹小弟弟陪我玩。”
　　听她这么说，夫妻俩双双松了口气，却仍是怀疑，只道：“你若是无聊，明日爹娘就接几个堂表兄弟姐妹陪你玩，切不可再说这种糊涂话。”
　　宋烟余眼神闪了闪，只得乖巧地道一声好。
　　她一个废人，没人愿意娶，活着只是占地拖累他人，自然不希望最爱的爹娘就这么守着她的余生过。
　　这件事她提了数次，他们却从未答应。

　　做了两夜的噩梦，一闭眼，血腥的场面历历在目，还有被一群穷凶极恶之人强迫和嬷嬷被无情杀害的画面，让宋烟余又一次在半夜三更醒来。
　　她在床上大口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痛苦。
　　“郡主，您怎么了？又被梦靥缠身了吗？”香玲急忙掀开帐子急切地问。
　　刘嬷嬷也是受了刺激，这两日连着照顾宋烟余，身子骨也有些撑不住回去休息了，只能由平日比较受宋烟余亲近的香玲在房中守夜。
　　本来睡得很沉，听到宋烟余的惊叫香玲立刻就醒了，外衣都没批就飞过来。
　　宋烟余深呼吸几下才冷静下来，转头对香玲道：“我没事，你睡觉吧。”
　　她这样，香玲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来，只是担忧地说：“奴婢现在就去找嬷嬷。”说着就要走。
　　“香玲！”
　　见贴身婢女不听自己的话，宋烟余肃了脸色，叫了她一声。
　　香玲一愣，立刻停下来。
　　“我说了没事便是没事，嬷嬷累了歇下，你莫去打搅她，我也要睡了。”
　　宋烟余说完，直接躺下了，闭上眼。
　　香玲咬了咬唇，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只能帮她掖好被子放好床帐才忧心地躺回旁边的卧榻上。

　　不过好在公主府条件优异，下人也尽本分，几日以后，御医再来看时，宋烟余身上的问题已经不太大了，只是还需好好休养。
　　最高兴的自然是长公主和驸马，甚至犒赏了下人。
　　天气也有所好转，没有往日那般凉。
　　宋烟余才有机会出了屋子，靠在吊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拿着古籍在翻看，旁边立着两个侍女帮她挡着阳光。
　　她自小就不能行走，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能跑能跳，多数时候只能被推着出去晒太阳，或者干坐着。
　　多年来，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
　　刘嬷嬷在她身旁伺候着，时不时给她捏捏腿。
　　虽然宋烟余并没有感觉，但嬷嬷还是每日不落这一工作，就盼着有朝一日她能自己站起来。
　　“对了嬷嬷。”翻着书，宋烟余看到一个卫字，陡然想起那卫斟来，便问道，“那救了我们的卫斟怎么样了？爹娘可许了他什么？”
　　刘嬷嬷只是笑道：“卫公子想谋个小差事，驸马思来想去便将他留在了府里当侍卫。”
　　“侍卫？”宋烟余皱了皱眉，感到不解，“他身手那般了得，竟会甘心留在府里做一个小侍卫？我看便是侍卫头子也敌不过他。”毕竟那侍卫头子可是被山贼直接砍头了。
　　刘嬷嬷闻言，没有立刻回答。
　　那日长公主无意间跟她说了些，驸马的暗卫并没查到卫斟什么异常消息，一切都和他所说的那样，父母早亡居无定所，只是身手了得，和世家大族并无什么关系。
　　既然身家清白，又救了唯一的女儿，夫妻俩自然不会苛待他，放进了公主府的最精良的侍卫军里。
　　不过依照驸马的意思，若是这卫斟若是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不久就可以推进军营谋个小将领。
　　小将领之后怎么办，有没有出息，那就得看卫斟自己的造化了。
　　只不过这些事是断然不能和郡主提的。
　　刘嬷嬷笑了笑，避重就轻答道：“郡主莫担心，驸马定然不会苛待了卫公子，您可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养身体才是好的。”
　　宋烟余听罢，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暗暗思忖，想着若是有了机会见一面，她就亲自向救命恩人道谢。
　　不过她倒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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