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余颜》欧二零

10、出府

　　天气已经渐渐转冷，树叶斑驳飘零，降落不落，连带着世安院的青石板路都铺上了薄薄一层秋叶，踩上去便有沙沙声响。
　　香玲端着银耳羹，隐在裙裾下精致小巧的绣花鞋踩在已经被丫鬟清扫干净的路上，进了屋子，一抬眼便看到自家主子侧坐在榻上看书。
　　“小姐，老夫人命人炖了银耳羹，您喝一下吧，暖暖身子。”她一边走过去一边笑嘻嘻道。
　　宋烟余端正了身子，把书放下，看着她走近，这才问道：“这天子好像越发凉了，如我没记错，这两日便是灯节吧？”
　　“小姐记性真好，今天便是灯节。”香玲一边把碗放下一边快速翻动嘴皮子，说得眉飞色舞的，“方才香玲和嬷嬷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家家户户都挂了灯，小贩也早早就出来摆摊了，看着可热闹了。而且听说今晚河边还有灯船可以看……”
　　灯节是齐国过了中秋一个月后的节日，与花灯节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花灯节还带着撮合单身男女的意思，而灯节也只是观赏花灯、卖卖商品罢了，只不过今夜不管是男女都可以出来游玩，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也有机会出来，所以这个节日虽算不算多隆重，却也十分热闹。
　　可是，这对于宋烟余来说，却是可想不可及的。
　　香玲正说得欢快，端起碗要服侍她，忽而瞥见宋烟余脸上的淡淡忧伤，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飞快地止住话头，嗫嚅道：“小姐，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宋烟余手一抬就推开了她递过来的瓷勺：“今日我没什么胃口。”
　　香玲一听急了，刚想劝她，又听她问：“娘如今可在府中？”
　　香玲一时被忽悠过去，下意识点点头：“在的，嬷嬷就是给长公主送去了银耳羹，如今约莫是在院子里。”
　　“我现在去找娘亲。”宋烟余说着，刚想让香玲把她扶下来，忽见一个守门的丫鬟进来，跪下便开口。
　　“郡主，金家长子金世晖求见。”
　　宋烟余一愣，紧接着蹙起眉，立刻拒绝：“不见。”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一个人莽莽撞撞跑进来。
　　“表姐，我只是想找您出去看个灯会，并无恶意。”
　　“公子，你不能这么进去啊！”身后还跟着另一个没拦住她的丫鬟。
　　“大胆金世晖，竟敢擅闯郡主的闺房！”香玲反应过来，大怒，狠狠瞪住跪在地上的两个守门丫鬟：“你们怎么守的院子，竟然连一个人都拦不住！”
　　两个丫鬟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磕头求饶。
　　香玲还想再说什么，宋烟余一抬手，就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们自己去领罚，以后不用待在我的院子了。”
　　比起被杀死，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了。
　　两个丫鬟感恩戴德地谢恩，立刻就恭敬地离开了。
　　屋里只余主仆二人和一个不请自来的金世晖。
　　“金世晖，我已经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便是不追究你先前的所做所为，你此次擅闯我的屋子又是何意？”宋烟余冷冷望向金世晖，眼中的冷意渗出，甚至直呼名字，连表弟也不叫了。
　　金世晖抬起头，眼神恭敬又隐着几分痴迷，呼吸微重，跪下来，“草民金世晖擅闯郡主闺阁，其罪当诛，只是今日是灯节，今晚还有灯会和灯船，草民怕您待在府里烦闷，冒死也想来找您，请您一起出门赏灯。”
　　宋烟余眉头一动，没有立刻。
　　这话倒是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自寿辰以后留在静南侯府已经有几日，这几日她除了每日去老夫人那里聊聊天问问安，或者是兄弟姐妹来寻她，便也再无其他事，实在是闷得要紧，想起今天是灯节，本也想出去看看，但不知道长公主是否答应。
　　不过即便是应了，她也不会和金世晖一同出去的。
　　“你与我只相差一岁，男女授受不亲，还希望你不要再抱有这般不切实际的心思，对两人都不好。”宋烟余冷漠道，又转首香玲去取一东西。
　　“前几日是草民知错，只不过草民是真的心悦表姐才会忍不住那般鲁莽，还望郡主宽宏大量原谅草民，草民只不过是想帮郡主解解闷。”金世晖急切道，眼中满是热切和期待。
　　宋烟余不言语，等香玲取来了东西，示意她递给金世晖。
　　金世晖看清手里的东西，脸色一白，眼中是藏不住的难受。
　　这是他前几次见面时送给宋烟余的陶响球，那时他还欢快地以为宋烟余收下了，便是看得起他，不想这么快就……
　　“这东西我不太玩得惯，今日便还给你了。另外，你与我本就是不同世界，你的心意我也无法回应。今日的事便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不予追究。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只怕我没有这么好说话。”宋烟余一口气不带喘气说完这段话，就让香玲送客。
　　金世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她说的话，只觉得再无追求。
　　如果，他的地位再高一些，再好一些，就能离她更近一些……如果宋烟余能明白他的心思就好了……
　　宋烟余自然没闲功夫管他在想什么，金世晖一走，她立刻就让香玲推她去找长公主，问她自己是否可以出门赏灯。
　　长公主自然是拒绝的。
　　她安慰宋烟余道：“外面凶险无数，鱼龙混杂，何况鱼儿你腿脚不便，不宜出外，还是好好在房里待着。你若是无聊，娘今晚去陪你，让下人给你的院子挂上彩灯。”
　　显然相比之下让娘亲陪，宋烟余自然更想出去看灯节。
　　她上一回看灯节，是很小的时候，长公主和驸马都不忙，带着她出去。
　　她被爹抱在怀里，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保护安全的侍卫，其实不太能看到多少东西。但她还是很开心，也是最开心的一次。
　　那是多少金银财宝和宠爱都无法比拟的自由，还有他从没见过的世界。
　　平日里她总是压抑自己，不争不求，也不奢望常常出门，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看什么都很淡然的心。
　　只是压抑久了，总该有爆发的时候。
　　回了世安院，香玲见宋烟余不言不语，以为她是伤心不能出门，斟酌了一下还是磕磕绊绊安慰道：“小姐，您别难过了，公主也是为了你好，晚上街上确实危险，今晚人又格外多，您出去了容易出事……”
　　等她叽里呱啦说完了，宋烟余才问：“表弟表妹他们都出去了吗？”
　　香玲愣了一下，才点头：“好像刚才被二夫人带出去了。”
　　他们默认没有来找宋烟余，怕也是知道长公主不可能让她出去。
　　“嬷嬷几时回来？”宋烟余又问。
　　香玲一根筋，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毫无保留回答：“长公主殿下要准备驸马生辰的事，人手不足把嬷嬷也叫去了，可能还要好些时辰才回来……”
　　话音刚落，她就对上宋烟余带着笑意的眼神。
　　明明很温柔，可是她看着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静南侯府注重规矩，平日里是不能大吵大闹了，整个府都十分安静，并且井然有序。
　　世安院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惊住了路过的一干人。
　　“什么？！”
　　屋内，香玲震惊地看着宋烟余，完全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听话懂事的小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嗓门这么大，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我要干什么吗？”宋烟余揉了揉额头，被她的声音震得脑袋疼。
　　香玲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确保没人可以听见她说话。
　　“可是小姐，要是让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知道了，我们可就……没有好果子吃……”
　　宋烟余拍拍她的肩，表情认真，给她力量和信心：“你放心，爹娘疼爱我，不可能对我怎么样的，你有我护着，他们也不会怎么样。何况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早点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你不是也很想出去吗……”
　　香玲被说得有些心动，可是还是很犹豫：“可是……”
　　只不过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比得上宋烟余这样经常和世家大族交流又阅书无数的郡主，没几下就被宋烟余说服了，甚至比她还激动，一刻都不耽搁，偷偷摸摸就推着宋烟余从后门离开静南侯府。

作者有话说

　　计算失误，男主没能出来
下章一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