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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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这一天，白天最短，黑夜最长。
北方有吃饺子的习俗，南方则是吃米团。H市不南不北的坐落在祖国中部地区，有着冬至吃炸点心的习俗。但实验室里大家多是昼伏夜出的，就没吃过几顿正经早餐，除了几个起的早的，吃到了炸糖饼或者是炸糍粑，其他人连豆浆都没喝到。
不知道谁起的头，林彤彤他们实验室今晚在学校门口吃炸串。炸串也是炸嘛，他们如是解释。
“羡慕杨鑫师兄和思远师姐，出去和大老板吃好的。”一个师弟捞着碗里的小混沌说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和晚餐。”同届的一个人安慰地递给他一根炸腐竹。“他们从杭州回来都没三个月吧，我第一次见项目外包出去还盯这么紧的，一般半年来一次不得了了，谁知道这次来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本来师兄和师姐也要来的，晚饭前在群里发消息说因为下一步的计划还没谈妥，那边负责人请他们吃晚饭不来了。
林彤彤眼疾手快抢到了盘子里最后一根炸腐竹，炸过的腐竹，黄金酥脆，满口生香，师姐其实也挺爱吃炸腐竹的，真是可惜了。
距离上次像逃命一样半夜坐火车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除了报销差旅费的时候被财务处的老师打趣，坐火车回来，知道给学校省钱。她很少再想到杭州和那个人了。
妈妈书念的不多，前二十多年被爸爸金屋藏娇一样宠着，应付不来医院的各种手续，只能她定时带父亲去复查，跟进治疗。新的开题报告虽然过了，但经过答辩组组长的改动之后，她每天都在想要怎么狗尾续貂，方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那方印章也再没有打开过。
等他们一群人吃饱了，晃晃悠悠地回到实验室，各自重新开始手头上的实验和论文，师姐他们才回来。
“彤彤，我和你说。”师姐一回来还带着外面的冷气，就趴在她肩上，凑在她耳边问，“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杭州一起吃饭的景行么？”
“怎么了？”乍一听到他的名字，林彤彤心中一跳。
“我们今天吃饭他竟然问到你了！”师姐的脸有些冰，贴在她的帽子上，闷声闷气地问，“你猜他问的什么？”
“问我为什么没去？”她又不是做和他们一个方向的研究。
“他竟然问我，你是不是和杨鑫谈恋爱去了所以没来！”看到林彤彤终于转头看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谈项目的时候看他话不多，没想到这么八卦。”
“那，你是怎么说的？”他怎么会有这种猜测？
“我当然是说，是的呀，我们家彤彤和他师兄约会去啦，所以他们两都没来呢。”思远师姐拍了下她的肩，施施然起身要走，却被林彤彤一把抓住，“真的啊？”
“当然是——假的啦，你别紧张，师姐我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嘛。”思远师姐得意的地挑了挑眉毛。“这么好一支潜力股明显对你有意思，我肯定得帮你一把啊。我不仅把你和杨鑫那个烂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还把你夸上天了。”
“谁紧张了。”林彤彤咬着下嘴唇，转头继续看跑出来的数据。
“哎呀，你别害羞，像景行这种，长得俊秀，工作能力又强的小鲜肉，师姐我年轻的时候也迷恋过。不过我现在喜欢力量型的，浑身腱子肉的最好，满满的安全感。”师姐说着捏了捏林彤彤的上臂，“我听说他是计算机所出来的博士？还在英国交流学习过。回头有空我得去查查他都发了什么论文，沾沾大佬的欧气，好让我早日毕业，脱离苦海。”
“不过，我觉得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姓得好，我第一次见活的姓景的，景行这个名字就像网名一样。”虽然林彤彤没有再搭话，师姐仍然试图撮合他们，“你们两以后生小孩，直接就叫景林，又好听又有意义，生两个，还有一个就叫林景！天啦，你们简直绝配！”
“瞅瞅你这个媒婆的样子，就差点个痣了。”杨鑫师兄拿着水杯路过，听到师姐的话笑出声，“人家就问了一句话，你就连人家孩子名字都起好了，回头生出来必须得认你做干妈。”
“闭嘴吧你，不知道谁上次被别人喝趴下了，这次听见要吃饭，就跑的没影了。”师姐故意阴阳怪气地呛他。
“今天是楼下实验室的师妹请我吃饭，我能拒绝吗？”师兄梗着脖子反驳，“再说了，以我一个男人的直觉，喝酒那么凶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哪儿配得上我们彤彤。”
师兄和师姐最后就到底是他请师妹吃饭还是师妹请他吃饭争执不下，林彤彤滚动鼠标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记得大二下学期，全校公选课大学语文换了授课老师，据说是传媒学院的播音主持系老师，声音特别性感，长得也帅，人称C大撒贝宁。
选课那天，几乎全校女生都蹲在电脑前，跃跃欲试。林彤彤她们寝室也不例外。但最后林彤彤欢呼着“我抢到了！”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幽怨地看着她，然后把她推到床上蹂躏了一把，“我们连系统都没登录进去！”代表着广大女生的心声。
虽然一开始都说跟着她去蹭课，但去了几次，那三个损友发现这个老师空有好看的皮囊和声音，把大学语文上的和高中语文一样枯燥无味，就抛弃了她。奈何这个老师喜欢点名，没办法和她们一起溜，林彤彤只好哄骗景行陪她上课解闷。
“我发现你这个姓特别好起名字。”林彤彤听着老师介绍文字之美，无聊地在纸上随意写写画画，下意识地写了一个景字。
“哦？所以你是看上了我的姓。”景行斜眼看她。
“也不完全是，你看，你要是和我结婚，生小孩，就可以叫景林，多好听，而且他肯定特别会游泳。”林彤彤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之中。
“和游泳有什么关系？”景行不能理解她跳跃的思维。
“你初中没学过岳阳楼记么，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景林游泳。范仲淹大人预言过了的。”用手指打着节奏背了一段，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当初背这篇费了很大功夫，没想到今天能用上。
“那是锦鳞，不是景林。”景行特意强调了景的后鼻音。
“景宁？窘林？Jolin？你看你看，英文名也有了。”林彤彤是个典型的南方人，nl不分，前鼻音和后鼻音也不太行，在辩论队就被队长指出过这个问题。
景行看着她费劲地咬牙想发准后鼻音，最后鼻子都皱起来了，用手背挡住上扬的嘴角，肩膀因为憋笑微微颤动。
“哼哼哼，我单方面剥夺你的冠名权，以后我的小孩就叫林景，也好听！”林彤彤脾气上来没控制住音量，前面一排的同学都回头看她，她咬着下嘴唇趴到了桌子上,抬眼狠狠瞪着他。
景行从她的胳膊下面抽出稿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推给他。林彤彤凑着脑袋看了一眼就转过头不理他，耳朵却红得发亮。
我们生两个。
一个叫景林。
一个叫林景。
那个时候，他是这么写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师姐会和当初的他们想的一样。
今天实验数据跑得格外顺利，想到自己宿舍里一堆脏衣服等着洗，林彤彤难得十点之前就收拾东西回宿舍。
虽然勉强算南方，但她们学校出了名的宠学生，很早就开始供暖气，从暖洋洋的实验室出来，十二月夜晚的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刺骨，林彤彤一路小跑着奔向温暖的宿舍楼。
“彤彤！”林彤彤就差几步就进寝室楼，就一个熟悉声音被喊住了，是他。
景行裹着黑色呢子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下颏，身后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挺拔地站在那里，格外清隽。
“过来。”他向她伸出手。林彤彤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却不受控地走向他，踩在他影子的肩上，两个人的影子连在了一起。
“你怎么来了？”林彤彤明知故问。
“我刚才过来看见你们校内就有一家咖啡馆。”他也不回答，伸出的那只手，手背轻轻在她的颧骨边碰了一下，林彤彤以前抱怨过自己的颧骨有些高，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样笑起来很可爱，“你看我都冻僵了。”
也许是这个熟悉的举动，也许是他的手真的很冰，林彤彤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宿舍从他们旁边走过，林彤彤踢了踢脚，哈出一口白气，“走吧。”
景行跟在他后面，伸手拎着一下她的书包挂带想要帮她拿包，林彤彤扭了一下腰背，拒绝了。
“一杯阿华田，一杯茉莉花茶，不要糖。”景行没有看菜单，全权让她做主点单，两个不能喝咖啡的人在咖啡馆里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况且，他本就不是来喝饮料的。
“阿华田也不要糖？怎么付款？”营业员下单之前核实。
“阿华田全糖。”他嗜甜如命，她是知道的，余光看见他手有些僵硬地掏手机，先把卡拿了出来，“我刷校园卡打八折。”
那天晚上在杭州，她到酒店，在电梯里想到他最后那句，“到了给我发消息”，盯着手机屏幕，想了好久，打开支付宝，搜到了他的账号，“到酒店了。LTT”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报了平安。当初分开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回头，在所有社交软件拉黑了他，注销了微博和贴吧账号，却忘记了他们还是支付宝好友，那时候谁也想不到支付宝后来发展成半个社交软件。
等匆忙赶上火车，放好行李，才发现他竟然秒回了消息，“收到”，同时收到一笔一千元的转款消息，林彤彤咬着下嘴唇，立刻又全部转给他。他很快又转了回来，没有多余的言语。林彤彤捏着手机，看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火车还没有出城，但她确实在慢慢地远离这座城市，远离他。最后给他转了四百回去，算是结束了这场沉默的争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冬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