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语成称》喵差差

18、伴郎

　　当初林彤彤的师父阎槐在大学物理这棵树上整整挂了两年，大三下学期，林彤彤从中做媒，景行在实验室帮他突击补习了两周，还压中了光学，动能两道大题，才把他从这棵挂满无数莘莘学子的树上抱了下来。不至于大四上求职的时候，简历附带的成绩单上还有鲜红的挂科两个字。

　　顺利入职华为成研所之后，他就请徒弟和景行他们吃饭，并十分感慨，养徒弟千日，用徒弟一时啊。

　　他和景行大学四年都在一个班，一个协会，一个实验室，不得不承认景行真的是个性子冷淡的人，酒桌上大半瓶白酒下肚，仍能条理清晰提醒老板上错了菜，把靠在他身上的醉鬼推开。一开始他也很奇怪，协会分给他的鬼灵精怪的小徒弟，怎么就和景行在一起了。

　　他曾经问过他的好徒儿，她只是狡黠一笑，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优秀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说得他哑口无言，他这个小徒弟虽然表现得有些天真烂漫，但认真起来也毫不含糊，比赛期间，和大家一起睡赛道，边吐槽赛题边码程序，吃饭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分析逻辑问题，他都有些佩服。抛开性格来看，他两还真是学霸组合，没啥好指摘。

　　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他不用再大半夜和女朋友视频的时候还要开个小窗口帮她看代码，其实挺好的。

　　至于后来他们分手，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倒没有协会里其他人反应那么大，只是给他小徒弟寄了几大包吃的，叮嘱她注意身体。如今，他结婚了，协会里的人自然是要安排一桌的，他们两个人他也都邀请了。

　　他原本的一个伴郎，大学室友临时有事来不了，他干脆拜托景行帮忙，这样他们两个就不用坐一桌尴尬。而且说实话，景行的性子是冷了些，却不冷漠，而且做事十分有条理。在新娘家接亲，一帮七大姑八大姨挤着抢红包的时候，景行一个人答对了7道伴娘出的逻辑推理题，阎槐就格外庆幸自己的决定。虽然他的老婆最后实在等不了，光着脚拎着裙摆自己把卧室门打开，放他们进去找鞋。

　　十二年恋爱长跑，个中滋味只有他们当事人知晓，旁人也只能窥得一二，他单膝下跪帮心上人穿上婚鞋，抱着她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她。他终于可以告诉全天下人，她是他的。

　　婚礼最后环节，新娘的妆都快哭花了，依偎在他怀里，笑着看伴娘伴郎“抢”捧花。考虑到伴娘们的高跟鞋，他们并没有扔捧花，而是给伴郎伴娘们每人一根线头，只有一根线的另一端连着新娘手里的捧花。而且这也是一个套路，因为伴娘里有一个人是新娘的发小，发小的男朋友拜托他们做了这一场戏，准备等发小拿到捧花之后和她求婚。

　　但没想到，分配线头的司仪竟然出了错，弄混了，最后得到捧花的竟然是景行。

　　林彤彤是师父婚礼当天上午到的重庆，她很快和协会的人聚在一起，有些人前一天就到了。知道新郎官忙得很，他们没去打扰他接亲，中午先在学校门口以前最常光顾的饭馆

　　吃了午饭。林彤彤没有见到景行，其他人也没有当她的面提起他，只是分享各自现在的发展。
　　重庆的冬天有些湿冷，元旦假期却难得出了太阳，门口的新娘披着毛披肩，师父人模人样的穿着西装，捂着新娘的手，如此恩爱场景，协会来的都是相熟的人，纷纷打趣，林彤彤夹在里面，十分乖巧地喊了师父师母，却也没能逃过师父的无差别拳头攻击。嬉笑着躲闪到来宾签到处，她才看见了一身西装领结的景琨，他本身气质就有些清冷，在一群穿着大衣羽绒服的人里，穿的有些单薄更显清隽。他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低头和一个披着小披肩穿着小礼服的女生说着些什么。金童玉女，林彤彤看着他们心里冒出了这四个字，她把写着“徒儿孝敬师父的”红包塞到旁边老会长手里，说要去上厕所，转身就走了。

　　不过是伴郎伴娘，水龙头流出的水把林彤彤揣在口袋里好不容易焐热的手洗冷了，她站的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这么溜了。

　　作为一个26岁的成年人，这已经是林彤彤参加的第六场同学婚礼。不过因为师父细心安排，协会里的人都在一桌，从老会长那一届到林彤彤的徒弟这一届，会长几乎都到齐了，硬生生把一桌喜宴变成了协会聚餐。大家中午才聚在一起吃过一顿，婚宴上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寒暄，他们这桌全程最捧场，不管司仪说什么都接的上来。新娘新郎出场后更是欢呼不断，不过偶尔新郎煽情的时候鼓鼓倒掌，因为一桌只有林彤彤一个女孩子，他们自己都吐槽这一桌像是新娘的前男友们。
　　林彤彤也真心为师父高兴，大学时候，师母在厦门念书，知道师父收了徒弟还给她寄过明信片和小鱼干。却总忍不住看向台上角落里偶尔往台上递道具的景行，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只要有他在，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他。

　　不过和大家一起鼓掌的手却没停下来，直到她看到景行拿到了新娘的手捧花，一捧寓意“圣法虔诚，永结同心”的马蹄莲。一脸错愕的景行拿着圣洁的马蹄莲，林彤彤在大家的欢呼中，倒觉得他这棵万年青似乎很配这样的花。然后，她看见他低头和之前那个伴娘耳语了几句，把花递给了有些羞涩的伴娘。

　　他那种性子的人，肯定不愿意拿着花站在台上，林彤彤这样告诉自己，却在他下台走向他们这桌的时候，再次找了个理由溜出了宴会厅。

　　师父婚宴所在的玫瑰厅在酒店的三楼，走廊尽头有个凉台，可以俯瞰长江，林彤彤径直走到栏杆旁，还没趴上去叹口气，就被靠在墙角抽烟的老会长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出来了，靠在那里，在走廊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凉台有人。

　　刘皓也有些诧异，听动静，婚礼流程刚结束，婚宴应该还没开席，就有人和他一样出来吹风。看清是林彤彤之后，把嘴角叼着的烟拿下来，“烟瘾控制不住，你怎么也出来了？”
　　林彤彤觉得有些尴尬，剩下半口没叹出的气又咽了回去，“额，里面有点闷，捧花都抢完了，出来透透气。”

　　“你也是个有出息的，毕业了就敢退群，那帮老家伙都找到我头上来了。”之前吃饭人多，刘皓没提这事，这会子面对面终于忍不住说她几句。

　　科创协会最初就是几个看不惯老牌科技协会里官场作风盛行的大佬，另起炉灶成立的协会，一切以实力说话，能力强的留下，混日子的就走。坚持培训考核，不收会费，不搞学生会干部干事那套，整个协会就一个会长，两个副会长，两个部门技术部管理部的部长副部长，将一切不必要的职位精简化，而且终身会员制，只要毕业之前没有脱离协会，终身都是协会的会员，已工作的会员凭个人自愿支持协会举办活动的资金费用。

　　而协会创立十五年，唯一一个退会员群的老会员，就是林彤彤。

　　林彤彤觉得嘴唇被江风吹得有些干，舔着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谢罪。当时景行联系协会里和他们相熟的人联系她，她精神状况不稳定，不堪其扰，一狠心就退了协会的退休干部群，自然不知道，她闯的这个祸事最后是如何收场的。

　　“皓哥，对不起…”大概是有半口气还憋在胸口，面对曾经提携照顾自己的老会长有些愧疚，林彤彤觉得心中很是烦闷。

　　“还认识皓哥就行…”当初刘皓把林彤彤拐进协会一直把她当协会的吉祥物看，拿她气信院的那群人一气一个准，特别是后来林彤彤十分争气，各项成绩都很出色，在协会里学习也认真，渐渐地就把她当储备干部培养。

　　她和景行谈恋爱，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很看好，毕竟科创协会像是有诅咒一样，历届会长都是万年单身，好不容易有人打破了这个传说，还是协会内部资源消化，也算得上美谈，只不过后来…
　　“这几年闷不做声的，还好吧，没给协会丢人吧？”

　　听到老会长还调侃她，林彤彤放下心来，老老实实交代了现在在Z大的情况，看着刘皓抽完一根，掏出烟盒似乎在挑拣着下一根，林彤彤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胸口憋闷，舔舔下嘴唇，伸手也想要一根。那一年，除了咖啡成瘾，她还偷偷学会了抽烟，不过她似乎没什么烟瘾，而且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很重的烟味，她不想被家里人知道，所以在心理医生的监督下，很早就戒了。

　　当下，鬼使神差地，她有些想尼古丁从身体穿过的短暂轻松感了。

　　“你也学会抽烟了？”刘皓刚拿出一根含在嘴上，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把火机和烟盒递给她。

　　“小姑娘是真长大了…”看着她不太熟练地拿了一根含在嘴上，因为江风半天打不着火，嗤笑了一声，伸出手帮她拢着火机。

　　“哪有人不长大的…”林彤彤终于把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把烟吐出来。很久没抽了，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林彤彤强撑着没有咳出来，把烟夹在手上没有再抽第二口，心里的气闷没有丝毫缓解。

　　“他从英国回来了，你知道么？”看着她似乎是被烟呛到又强忍着的表情，刘皓想到了不远处宴会厅里的另一个人。

　　“知道。”林彤彤转了个方向，斜靠着栏杆，假装在看江景，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你们这几年见过面么？”刘皓终于从墙边站直，走到栏杆边，顺着林彤彤的目光看向远处。
　　林彤彤没有回答，刘皓是景行在协会的师父，虽然景行嘴上不愿意喊，但她知道景行和她一样都很敬佩这个十分照顾他们的前辈学长，她面对刘皓有一种面对景行家里人的愧疚感，但又想到刚才台上那一幕，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你知道他找过你么？”刘皓一手撑着栏杆，猛抽了一口，把自己的烟抽尽，另一只手拿走林彤彤手里夹着的快燃尽的烟，小孩子家家一个个别的不学偏学这些。“彤彤，我和你们学院辩论的队长老周是高中同学，我两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开玩笑说，像是你两的娘家人和婆家人。如今，看你两这个状况，我想为景行说两句。”

　　林彤彤转头看向刘皓，他把烟都熄了，没有烟雾阻隔，他们目光撞在一起，她有些想要闪躲。难得见老会长这么认真地和她说话，以前哪怕开会批评她在实验室吃零食都带着笑意，记忆里他从未和她说过重话。

　　刘皓抬手顺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不知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