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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敛华其二十八 ...

  •   沈识君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人不至于因为夜爬这件小事愤气剁了自己,心下便一松,虚虚松了口气。
      虽说她的确觉得活着没甚么意思,也不想这么快便去寻死,好说歹说却也不能折在男人手上,若此番落入旁人耳中,怕是死后都要被嘲笑得不得安宁。

      她本是个懒骨头,心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这番隔墙有耳将信将疑,又觉得这人说不出什么好事,想着最好不去应和他。
      可当她再低头看看药碗里黑不溜秋的药汁,转而又抬头看看眼前着美道士那张冷着的面靥,陡然心下一动,开始感念美人儿亲手煮的这碗药汤不易。

      她只觉眼前这活菩萨当真是个嘴硬心软的活宝贝,若是此番拂了面子,怕是要恼羞成怒,往后再也消受不得他亲手制的药汤了。
      良药苦口,但利于病,便是要面对着刀山火海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说也得寻出个法子。

      沈识君想至如此便觉心累,满脸病恹恹地陷在软塌上,又是深深一叹,无不是哀怨至极。
      她方过了一场急病,此时只觉四肢重得懒得动一根手指,便端得云鬓薄湿,香汗淋漓,脖颈处的肌肤被汗洇湿后,更像白壁似的香腻细白,瞧着绵软细腻,怪是可亲的。

      她软软地倚在塌上,装模作样哀声叹气着,初七随意瞥了她一眼,却又有些觉得有趣。

      他心道:这妖女哀哀怨怨时神态倒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真传,连眉眼都是绮丽生艳。
      只可惜远望着跟个软绵绵的猫儿一样,却皮毛滑亮爪尖嘴利,仗着一副好看皮毛,便动不动便好多人龇一番牙示威似的。

      他捻着手中一段拂尘捋下去,这般心头念着,又觉好笑,想起被掳走的花背,一时生了些促狭的意味来。

      难怪日日夜夜念叨着那只倒霉催的雀儿,原是猫儿捉鸟,本性使之。
      她们二者,一只仗势欺人的雀儿,一只是狐假虎威的狸猫儿,倒是相称得很,清一色的骨子里都是皮猴子。

      “你且放下心来。”初七缓声开口道,“君子一诺千金,贫道惯是守诺,自然不会对你扯这种慌来欺瞒于你。”

      沈识君低下眼去,也不知在瞧什么似的噤了声,她本就生得极为白净,低下头时就像只收敛爪牙的猫,乍一看居然显露出几分乖巧来,让人恨不得伸出爪子去摸一把寻常藏在肚子里的猫尾巴。

      初七莫名有些手痒,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想岔了,暗自在心头默念几十句清静经。

      的确想岔了。
      眼前人纵使真是只猫 ,怎么说也是通体斑斓的小花豹,遇上喜欢的猎物向来不是为了食欲,只会为了满足自己的乐趣虐杀至死。
      寻常不理不睬她反倒百般逗弄也就罢了,若是真伸出手去摸那豹子头,怕是连只手都要被咬着撕了下来。

      沈识君不知道他心下如何腹诽自己的,若是知道此时怕是得气个好歹,奈何她再怎么智多如药猾也不可能识破他人心中话语,此时只是同寻常一般追妻心下小心翼翼的忖度。
      “你如今又是帮我煮药,又是要同我车内一叙,我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大姑娘,你就要对我如此放浪莫不是早对我有意,只是按捺着不敢言说。”

      她想起这道士初见时骂自己那句放浪,顿时嗤之以鼻,咯咯笑了两声,怀揣着报复心态,便故意装模作样地后退几步,指着这道士的鼻子骂道。
      “好你这道士,口口声声仁义道义,不还是与我这妖女厮混在一道?还要来哄骗我自己没有动心,看来啊,你这道观里头的戒律也不怎么样嘛?”

      初七一时无言。
      他自然明白这番话属实是栽赃,自己一番清清白白的心思又被这妖女百般曲解,实在不该给眼前人一星半点好颜色看,此番情况看来,若是极力辩解只会叫眼前人更起劲,指不定又是一阵胡搅蛮缠。
      虽说自己心里头明明白白,但听了还是不由得一阵愠怒

      他按捺下心底那些恼怒,他便随意拨弄了拂尘两下,面无表情开了口:‘“你想如何便是如何吧。”

      意外中的回应,既不是羞辱赧然的神情,又不是恼怒烦躁。
      沈识君笃定的笑僵在脸上,眼中陡然闪过错愕,硬是一阵恶气没有咽下去,不起不落地噎在喉嗓中。

      我想如何便是如何是什么意思?是有意还是无意?
      此时此刻她心头只有这一个念头,顿时弄得心里一阵痒痒,非要弄个明白不成,却又不能落下面子降尊纡贵地去问这道士。

      一时间沈识君心头纠结得很,乱得跟缠在一块的毛线似的,怎么也分不开,只能左看看右看看,又掰掰手指,眼见着初七要拔腿就走,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跃就是三尺高。
      原先她方才还躺在床上一阵叫唤,病恹恹得像是下一刻便要一命呜呼的样子,此番跳起来却比谁都要精神,三两步便拍上这道士这道士的肩,直到他回头却莫名心虚了起来。

      “那个……”
      她额前泌出细小的汗珠来,像少见的有些慌乱,只能佯装认真地清咳一声,随后便装模作样地将手指以爬的模式一点点楷过这道士的肩上。

      初七被她这番举动弄得浑身绷紧,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拧着眉毛一把抓着沈识君那不安分的手,冷声便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咳咳,明人不说暗话,当然是来赔礼道歉的。”她笑嘻嘻地抽回了手,两指屈起做一个小人跪下的模样,一点点向他爬过去,随后便贴身过去,像是要黏在初七身上似的贴耳细声道,“好初七呀,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呀?究竟是有意呢?还是无意呢?”

      初七用自己那双黑黜黜的眼睛静默地看着这她,眼波微烁,却将她满眼盈盈的笑尽收入眼底,倏忽心下一动。
      他随后却低下眼去,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撇开目光,语气古波不经地开口道:“真情换假意,假意作情,这件事有意无意对沈郡王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无意便好有意也罢,终究不过沦为你口下一句笑料,或者是寻芳战绩中寥寥的一笔。”

      “你不一样。”沈识君信誓旦旦拍着心口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向来好美人,可你已是这世间少见的美人,怕是这世间难有旁人可以及得上你。”

      初七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冷笑出声来,不过寒凉地瞥了这姑娘一眼,连着刚才面上那些柔软也退却了,像是觉得失望,甚至索然无味了起来。
      他无不讥讽道:“不过是人世间一具红粉骷髅,百年后照旧化为齑粉,也劳得您来百般记挂?只怪我识人不清,偏要把你当做什么贤才,费劲口舌百般试探,如今瞧来不过是一碌碌无为的庸臣罢了。”

      “非也非也。”沈识君似笑非笑地摇头晃脑着,指着自己便说:“是奸臣,而不是庸臣。”

      “你还担不得奸臣这二字。”
      初七不置与否一笑,语音刚落沈识君便见他袖中一点寒芒,旋即刀锋便直至脖颈,他原想着这把袖里刀今日可溅猩血,出招更是又急又狠,刀刀要置眼前人于死地一样。

      然而在他眼中那手无寸铁之人却微微一笑,偏生每回都是微微侧身险险避开杀招,身法柔软飘渺,就像是猫儿戏鼠一般从容不迫。
      她愈是从容,初七愈是心下凝重,只暗想着似是哪处出现了偏差,动作也愈发谨慎起来,但即便如此,依旧被眼前人一指扣击手腕,痛得丢下匕首来。

      她水袖翻飞,仅在须臾之间便改变了战局,虚虚一捞手便抓住那把袖中刀,便将眼前人反手擒拿在地,刀子却抵在他脖颈前一寸处。

      初七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竟是一滴冷汗沿着面靥淌入脖颈,他眼睫低垂,颤动一番便是心下烦乱,抵在脖颈处的刀子愈寒凉,愈叫他觉得心惊。
      许久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这一切的发生,沉声道:“是我错算……”

      是他错算,竟早早放松了警惕,被表象懵逼,以为眼前人就是个只知酒色的浪荡子,如今棋差一招,怕是今日便要折在此地。

      “我早说了,你这道士就是个小骗子。”
      沈识君弯起眼,刀背有一下捂无一下拍着眼前人脖颈,瞧见身下人脊背紧绷,却笑出声来:“你本就无心,却要佯装有意,情意这种事情最骗不得人,只会处处漏出错来,叫人心下警惕。”

      “现在想来,怕是在你我初遇前便留意到我了,长平本就单纯好骗,你便想要借着她这个跳板跑到我府里,又因为不知底细不敢妄自行动,只能屈辱地做个不受宠的面首,就论你是个道士这点,忍辱负重至此我也得给你一句嘉奖。”

      “只可惜我原先想着你至少会聪明点,不会选在这事动手,怎么说也得让我将你吃干抹净一番后,借着疲累来要我命。”
      她口气无不是惋惜,眼底却无多少笑意:“我早就说过你受不得辱,可惜可惜,生的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却处处要来找我寻死地。”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又是为了什么?瞧你寻常伺候我还算痛快,我大可以饶你一命。”
      沈识君刀子有一下无一下地在他脖颈处比划着,神情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带着笑,只在他耳测吐气冰冷道:“我奉劝你不要和我耍心眼,我脾气向来不好,杀你一个并不会让我有多少负担。”

      初七沉默良久,直到她即将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字道道:“我自南海而来,所为的是阿桑那。”

      沈识君面色微变,随后却笑了。
      “阿桑那……好久远的名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敛华其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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