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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博弈其十九 ...

  •   那初七呆在这硕大的郡王府,日日只做那三件事,打坐,用膳,入寝。他不知道哪里扯来一个破蒲团,日日坐在这上头焚香打坐,清心寡欲地像是超脱于人世之外,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去。
      阿瑾原先抱着试探的心思做了一桌子荤腥,油炸清蒸红烧,满桌子大虾大鱼大肉,美食在前奈何这道士却连筷子都不动一下,让她只能眼睁睁瞧着他瞎了一双眼可怜巴巴自己去厨房弄些清淡的吃。

      一个瞎子入厨房,结果显而易见,当然是险些将厨房给炸了,阿瑾心疼自己的小厨房,从此便再也没有让他踏入厨房半步。

      “哝,就是这样。”阿瑾撇了撇嘴,无奈道,“随着他吃着这么多天素菜,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奈何郡王您啊迟迟不回府,总不能铺张浪费吧?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但此时不如彼时,王府花销大,又被清缴了波,连个多余的子都扣不出来,唉,实在下不去手多做一份饭食。”
      她这般说着,跟蔫了的黄花菜似的,余光偷瞥了一眼瞧不出喜怒的沈识君,心下有些发怵,神秘兮兮地凑到柳二耳边私语道。
      “王爷不会……”

      “她知道了。”柳二沉痛地点了点头,满脸悲哀,眼神故作怜悯地直勾勾盯着初七的院落,“她甚至已经饥不择食到连个瞎眼道士都不想要放过了。”
      如果忽略他冷森森笑着的嘴角,倒的确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其惋惜。

      “你要不要考虑奉献一下自己?”
      阿瑾盯着沈识君满脸郁色,心下哀怜这人果真是在沉默中变态了,她还能不知道柳二那些心思,只用肘子推了把柳二,挤眉弄眼一番。
      “平日就数你逛花楼最勤,王爷又与你最为亲厚,总不能眼睁睁让那没名没份的瞎子占了便宜,要不为了大爱牺牲一番自己的肉.体,洗干净送到她床上去?”

      “你这是要我死。”
      柳二神色颇为复杂,深深一叹:“纵使我有这心也没这胆,即便我有这胆子,沈爷也不一定愿意领我这情……她性情不定,你也是知道她那臭脾气的,越是厌恶自己越是要想方设法攥在手里,轻易到手的反而弃之如敝履。倘若换这道士来,依这人性子,一时半会也不一定可以嚼碎咽入腹的。”

      他们二人在那头窃窃私语时,沈识君却望着自己那个空落落的后院,心下却是一阵莫名微妙的酸涩,只心中暗叹。
      她想起曾经那几个体己的情人,怎么说也是驯了好些年的,虽说算不上合意,也是百依百顺,会说一嘴甜蜜话哄人欢心,谁料想一个变故后全都给她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就留了个除了一张脸生都好看,其余皆是无趣至极的破道士。

      柳二听得沈识君第五次叹气,只觉心惊胆战,又唯恐她突然发脾气又往外头惹祸,跟哄孩子似的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温声便道:“沈爷若是想要他们回来,我可以去叫人帮你在城里城外寻上几遍。”

      “不必了。”沈识君微微摇头,神色不耐,又觉一阵钝钝头疼,按压着太阳穴冷声道,“他们心不在王府,我留不住他们。”

      “又头疼了?”
      柳二望着她皱紧的双眉,想起她这柔弱的身子板便有些发慌,像个老妈子似的关满眼关切,絮絮叨叨道。
      “都跟您说了,别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天天淋雨在外头鬼混,这不得受病啊?正巧我从太医令那要了份治头疼的汤药,我去给您熬上。”

      “不必为此大费周折,你待会去人牙子给几个样貌端正,来路干净的人要卖身契带到王府里来,不必太多人,王府如今开支太大,养不起闲人。”
      “叫他们干净收拾王府里的东西,准备几辆马车明日便去淮安,这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要多待。”

      沈识君一想起那些溜走的下人就觉一阵头疼,只想着麻烦事都堆到一天去了,又听着柳二在耳边絮叨,头疼愈发加剧,挥挥手便要赶人走。
      她又突然想起那忠心耿耿的初七,又嫌这人拖累,冷冷扯起一个笑来:“我去瞧瞧那瞎眼道士,看看他有没有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你们别跟着,自己忙自己的事去。”

      阿瑾欲言又止:“可是他在……”洗澡。

      还没等阿瑾说完,便望见沈识君猛然一脚踹开了房门,毫不顾忌闯入屋内,又是“吱嘎”一声,风把门吹关上了。
      留下他们二人一阵哑然,面面相觑。
      他们不傻,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阿瑾心念如此,顿时涨红了双颊,伸手捂住眼,唯恐长了针眼,小跑着便往后溜,只将柳二一个人丢在这里头。

      柳二只能呵呵冷笑一番,谁也看不懂他在笑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初七呆的地方,眼底一点点冷了下去,像是要杀人。
      他暗想:果真是个祸害,总有一天自己非得杀了这个男狐狸精。

      ***

      沈识君一脚踹开房门,并未瞧见那瞎眼道士。
      她听得屏风一阵水声,而目光瞥见一件月白色的蓝外衣松松垮垮挂在屏风上,眼见着雾气蒙蒙,屏风朦朦胧胧透出个细瘦的人影儿,那身段透在屏风,便是显得修长得很,让人心头跟猫抓似的泛痒。

      她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知道自己正巧闯了人家沐浴,却也不至于急色到去偷窥旁人沐浴,此番不过面色微变,心下深深“噫”了一声罢了。

      叫沈识君羞赧,当然是不可能的,她自诩没脸没皮,阅人无数,更不可能为了这简简单单的小美人出浴而害臊。
      沈识君全然是个不怕羞的促狭鬼,抱着坏心恶意指尖悠悠勾着顺走了那件外衣,松松抱在怀里,只嗅闻得衣间熏着的浅浅香气。

      香气……
      她心下微动,却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有一下无一下地剥着果子吃,直吃得满手粘腻甜液,她才将籽用嘴吐到小碟里,听得水声渐止,便好整以暇地等着那初七美人自己投到怀里来。

      浴桶中那人即使听到了声响,也仿佛对沈识君的存在熟视无睹一般,十分自然地在屏风穿上里衣。
      然而在他探出手摸索一番外衣后却动作微滞,显然是惊诧住了,像是全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迟疑许久才缓慢开口:“还请郡王将衣服还给在下。”

      “本王甚么时候拿你衣服了?一定是你忘了拿了,来,让我看看,是缺了哪一件啊?”
      沈识君微一挑眉,佯装很疑惑的模样,尾音却早已暴露得上挑起来。
      她拎着衣服背着手有模有样地绕过屏风,向他那处走去,装得倒是像极了,只是假公济私地凑近了细细去看那浴桶前的美貌道士。

      那道士方才出浴,满头黑发都尚未弄干,垂在胸襟前向下不住地滴着水,淌入里衣遮掩下的细白肌肤里,留下一道濡湿的痕迹。
      他里衣是素白的,被水浸得有些湿润,腰腹处系着一条白缎的汗巾,更显肌肤像玉砌似的细白柔婉。

      闻见来人声响,他心下一动,匆匆要转过身去,极其赧然隐忍地拽过一块长布将自己拢住,耳根子都是通红,强装镇定道:“王爷何必戏弄在下?”
      他这般说着,面上却抑不住惊慌之色,他眉目本该是杀人刀,此番却像是慌乱地眼睫倏忽颤抖了下,像是挥动羽翼的闪蝶栖息在花上,飞下两三滴水露来,其下黑黜黜的双眼便像浸泡在一汪春水里似的湿润。

      美人啊美人……
      沈识君心中暗叹,只道这人丢到外头去当个奇怪都是叫人趋之若鹜,成日生得跟个活菩萨似的清心寡欲,也不是剥来外皮,里面的馅是甜是咸。
      反正总归到了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他真菩萨加菩萨,这回不逃,都给他吞到腹中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她并不急着将外衣还给这道士,只是弯了弯眼柔柔唤他一声“乖乖”,探出手抚着这人左脸,便温声道:“旁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啊?”

      初七有些发愣,只觉她攀上自己右脸的手冷得很,带来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来,他微不能察地轻轻皱眉,他难以忽视掉这种危险的感觉,只能尽力同往常一般平静开口。
      “我与你有诺。”他说,“君子一诺,重达千金,时候不到,在下不会先行离去。”

      小骗子。
      她心下却冷冷道。

      她看着初七这张骗人的嘴,瞧着他这副正经模样却愈发觉得可怜可爱,只是低声嗤笑一声,贴唇过去像是索吻一般抵住他耳垂,闷闷笑道。
      “乖乖,倘若这份诺言是无期的,你可知你是要以色侍我的?”

      她咬住初七耳垂,将他咬得吃痛拧起眉来,他望见这为非作歹的妖女,又瞧见她作势要吻下的姿势,心下微乱,下意识便撇过脸去,却被强硬地捏住下颚逼着正对她那双漆黑的眼。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心下一寒,瞬间明白自己秘密早已在这妖女眼中无处遁形,她不过像是猫抓耗子一般欲擒故纵看着自己作戏罢了。

      一股子屈辱顿时自他脊背蔓延开来,他轻咬下唇,眼含怒火地抬头死死盯着沈识君,却是一言不发。
      他只望见这妖女那漫不经心的双眼,里头着实寒凉的很。

      她的指尖摩挲过初七的耳垂,像是情人间再普通不过的亲昵一般,初七从未经历过这种情爱,此番莫名而怪异的举动只叫他无端起了一身恶寒,推开眼前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骗子。”沈识君却笑,“你傻成这样,连一点辱都受不得,又何必处心积虑来接近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博弈其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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