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上与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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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言，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楞严经》
“哐啷哐啷……”
铁器碰撞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里回响着。
两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拿着类似古代刑具一样的东西走进了电梯，屏幕上亮起了他们要去的楼层：-19。
“这都啥时代了，整个冥府都已经实现现代化管理，怎么这刑具还用的是上古款？”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楼上’的科技已经发展到凡人能够自由穿梭外太空，这些刑具也是不会被淘汰滴……”
“为啥？嘿……我这刚调到刑罚科，不熟悉业务，还请组长多多指教。”
“这些刑具，既是上古神器，当然不是用一般的材质打造得，用到受刑人身上，那感受，哼，自然也是不一般的。”001号勾起唇角，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兴奋和愉悦。
“叮！无间层到了，执行人员：刑罚科第一组001、316号，受刑人：0号监室，刑罚类型：活体剥皮，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指定动作……”冰冷的女声从电梯内的喇叭里传出，话毕，电梯门自动打开。
316号打了一个冷战，旁边的001号瞟了他一眼。
“怎么？怕了？”
“不，就是……以前只是听过看过，现在要亲自动手，有点……”316号讪笑道。
“刑罚科可是冥府最轻松的科室了，不像调查科的，还要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去‘楼上’调查Case。”
“我知道，就是不知道待会儿那家伙会不会反抗得特别厉害……”
“放心吧，你今天第一天上班，运气还不错……”
001号领着316号走在黑暗的走廊里，熟门熟路地来到了0号监室门口，手掌放在门边的掌纹识别装置上，系统验证通过，厚重的玄铁门缓缓移向一边，一股腐烂的恶臭从室内飘出。
316号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却发现组长的脸上神采奕奕。
二人走进0号监室，316号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明明是一道小小的门，里面却是另一个世界。无数只长着锋利獠牙的异兽，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盘旋在天空中，发出凄厉的鸣叫声。脚下的地面到处是裂缝，不断窜出能吞噬世间万物的地狱之火。
空气很热，316号觉得自己的脸，像是快要被这股热浪烧着了一样。但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因为他眼中所见，让他觉得自己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无法挪动分毫。
一座黑色的参天巨石矗立在316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墓碑”，矗立在这天地之间，代表着万物的终结。“墓碑”下，一棵早已经看不出品类的枯树向四周伸展着它的触手，张牙舞爪。没有一丝生气的树枝上，密密麻麻站着数不清的乌鸦，无一不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刚刚走进来的001和316。而在这棵死去不知多少年的树下，还坐着一个人。
他的头发很长，大部分的发丝都缠绕在树枝上，自然垂下，就像是给这棵死树挂上了黑色的帷幔。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数不清的旧伤口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新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只是那暗红色的肌理，缓慢地向外蠕动着，仿佛噬血的蛊虫，在他的身体里恣意生长。他低着头，316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从地缝中伸出的两条被火焰烧的通红的铁链，绕过树枝，贯穿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钉在了树干上。他的背部，插满了锁骨钉，每一根锁骨钉的末端都连接着长长的铁链，铁链的那一头，挂在高耸入云的巨石“墓碑”上，看不到尽头。
001脱下外套，扔在门口的操作台上，转头对316说：“衣服脱了吧，待会儿行刑的时候，碍事儿。”
“组、组长……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啊？”316觉得自己的背上莫名其妙出了一层汗。
“他？呵……”001拿起一把剥皮专用刀，眯着眼看着薄如蝉翼的刀刃，“我也不知道，听说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几万年，这些刑罚可是每天都要轮一遍的，所以我刚刚才说你运气好。”
001放下刀，转头顺着316的目光看向那个人：“我来刑罚科几百年，不管是剥皮抽筋，还是拔舌灌金水，从没听他发出过一点儿声音。”
316流着冷汗，瞬间觉得这0号监室似乎也没那么热了。
突然，那人睁开了眼睛，慢慢抬起头，看向316，空洞的眼神中充满死气，喉间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沉重的铁轮发出了锈迹斑斑的摩擦声。
“已经……十几万年了？”
……
此时，“楼上”世界。
“阿笙，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今天可是七月半。”
“不就是‘鬼节’吗？妈，你怎么还这么迷信呢？”罗笙皱着眉头，低头跟自己的鞋带较劲。他今年刚满六岁，这是他当上小学生后的第一个暑假。
秋敛站在一旁，看着他稍显笨拙地终于把自己的鞋带系好，暗暗舒了一口气。
在这个人口不多的小镇上，七拐八绕全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所以，从外地搬来的罗家就显得格外打眼。再加上罗止和秋敛，一个上班忙得经常不着家，一个除了有必要绝不出门，整个院子的邻居都觉得他们一家人怪怪的。
但这“怪怪的”两口子，却教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罗笙三岁的时候，洗脸刷牙这种事就再没让秋敛操过心，四岁时，学会了洗自己的小衣服，五岁，幼儿园上学放学，不用家长接送。如今罗笙六岁刚上小学没几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买菜打酱油，跑腿好几趟，已经是家常便饭。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的罗笙，俨然成了“别人家的小孩儿”。
“今天爸爸也会回家，我们等你吃晚饭。”
“知道了！”
秋敛站在门口，看着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嘴角挂着的笑意逐渐被酸涩取代。
罗笙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嘴里嘟嘟囔囔。
“什么七月半，什么破‘鬼节’……烦死了！”
罗笙不明白，为什么班上其他同学家里，最在乎的都是什么元旦啊，春节啊，而自己家里最重视的，却是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日子。
他身边所有同龄的孩子，没人知道什么是‘鬼节’。因为有些与众不同，所以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今天跟妈妈撒谎，说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做家庭作业，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朋友，只是不想呆在家里而已。
现在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时间了。
……
快餐店里，罗笙吃掉最后一块炸鸡，看看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算再不乐意，今天爸爸要回家，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罗笙还是挺想他的。
刚走出快餐店，门外一个乞讨的老婆婆便吸引了罗笙的注意。只见那老婆婆哆嗦着两只手，捧着一个破碗跪在地上，眯瞪着眼，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冷眼路过的行人。
罗笙捏捏自己的衣兜，里面还有一些零花钱，够买两个汉堡。
当热乎乎、香喷喷的汉堡包递到祖孙两人面前时，老婆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那孩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谢谢、谢谢你，小朋友。”
“谢谢多多。”
老婆婆差点流出眼泪，而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已经知道要向罗笙表示感谢。
“婆婆，天不早了，你还是带着弟弟先回家吧，今天可是七月半。”
罗笙看着这祖孙俩，心里莫名有些酸酸的。
他就是这样，从小心眼儿就好，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罗笙是个天性纯良的好孩子，乐于助人什么的，不用学校的老师教，他好像天生就具备这样的品质。
“呵呵，你小小年纪也知道七月半？”
老婆婆觉得有些稀奇，呵呵笑着，颤颤巍巍地想从地上站起来，可因为跪的有些久，腿一软就要栽倒下去。
罗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婆婆，你家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在这儿乞讨？”罗笙皱眉。
“除了这个小不点儿，其他人都……唉，我也老了，不知道还能陪着这孩子多久……”老婆婆靠着罗笙的手站好，然后摸着他的头，笑容慈爱，“你是个好孩子，老天会保佑你的。”然后牵起啃着汉堡包的孩子，给罗笙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罗笙抿着唇，看着祖孙俩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经过快餐店的门口时，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罗笙连忙道歉，因为着急跟上前面的人，也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没关系……”就匆忙地跑开了。
被撞的人呆呆地站在快餐店的门口，看着罗笙消失的方向，吸了吸鼻子。
“少爷，怎么了？”停好车的保镖走到那人身边。
“没事，进去吧。”
……
把祖孙俩送回家，罗笙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心里有些打鼓，回来的这么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而且又是今天这样一个日子，爸妈不会生气吧？
“咦？家里怎么没开灯？”罗笙走到楼下，看着四楼自家客厅的窗户，一片黑暗。
难道爸妈见他这么晚没回来，出门找他了？
罗笙蹬蹬蹬跑上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好像坏了，并没有被他故意用力踏响的脚步声给惊醒。到了家门口，罗笙看到自家的大门，竟然没关。
惨白的月光从楼梯间镂空的墙壁投射进来，照在虚掩着的门板上，家里黑洞洞的，没有声音，他莫名有些心慌。
“爸？妈？”虽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但不知为何，好像有只手在推着罗笙，慢慢走进了家门……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楼上与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