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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番外 酒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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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鹰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凡主攻狙击位的人,在训期间轻度禁酒,普通场合滴酒不沾,重大场合一瓶封顶。
“狙击手讲究手稳心稳,酒精麻痹神经,总有一天会害了这双手。”
路怀勋当年被特招进入雪鹰大队,在多数学员还未指定主攻位置的时候就已经是狙击手了。这套说辞从他还是学员说到做了教官,从当初自己被灌酒时的挡箭牌,慢慢变成了整个基地的规矩。
这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加上路怀勋在狙击方面的光芒放在全军区都十分耀眼,上千公里外东北军区的狙击手都恨不得拿他的话当圣旨,基地上上下下自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就这么跟着执行起来。
路怀勋本人更是对酒控制得非常严格,一年下来滴酒未沾都是常有的事,偶尔有应付不了的场合,就大笔一挥给邵言批个假,带过去给自己长脸。
有时候路怀勋也想不明白,为啥邵言长得白白净净一副良家少男的样子,偏偏酒量深不可测。
有一年雪鹰接到一个棘手的任务,基地上下忙了三个月,零战损破纪录地回来,路怀勋头一回放开禁酒令,庆功宴开局没多久就放倒了一半,清醒到最后的人就只剩下滴酒未沾的路怀勋,和除了满脸通红以外几乎不受酒精影响的邵言。
从此邵言一战成名,大家纷纷感慨人不可貌相。
这同时也给大家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队长的酒量究竟如何?
答案是……没有答案。
给队长灌酒,往枪口上撞?
全基地的胆加起来也不够。
不过这并不能消减大家对路怀勋真实酒量的好奇心。
基地里流传着好几种对路怀勋酒量的猜测,路怀勋自己也听过几个版本,他对这种民间小道消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掐死了人民群众的求知欲,总不能再束缚他们的想象力。
队长大小也是个领导,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神秘感,也挺好的。
早训刚结束,路怀勋在邮箱里看见最新军区会议的通知,条件反射的动作就是给邵言签假条。
这种主题不明又没什么内涵的会议他原本是可以推掉的。那是中央给雪鹰放的特权,他们基地是为实战而生的,军内例会不必强制参加。
然而路怀勋在与会人员名单里看见了裴立哲的名字。距离他上次见裴立哲已经过去了一年,他许诺的请裴哥吃饭至今也没落实,这次裴立哲到他家门口开会,他再缺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么久没见,他们开完会免不了要吃吃喝喝,到时候照老规矩,他负责吃,邵言负责喝,也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中午,路怀勋从基地开了辆车,叫上邵言往军区赶。
“喝酒的时候别那么实诚,先看清楚肩章,比我军衔高你再喝,比我低的过来敬酒,交给我挡着。”路怀勋一边开车,一边交代邵言。“不能仗着酒量好就喝太多。”
邵言点头记下。
车还没开出基地大门,遇上了从训练场出来的孟旭。路怀勋看见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忍不住降下车窗说他两句。
“哟,这么高兴,格斗赢了猴子?”
孟旭这人又高又壮实,平时扛个机枪负重五十公里都不在话下,偏偏单兵格斗打不过身材偏瘦的侯建坤,是他永远的痛点。
“队长,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孟旭瞬间苦了脸。他往里瞄了一眼,看见副驾驶上坐的是邵言,“又带小邵出去喝酒啊。”
“嗯。”路怀勋大方承认,“我的亲传弟子,该带去军区经经场,会会那些老狐狸。”
邵言吓得一惊,倒是孟旭习惯了路怀勋喜欢私底下叫军区首长们老狐狸。
“不过队长,是你说狙击手酒喝得太多会影响手的稳定,这眼看小邵也要转狙击位了,你怎么还带他挡酒啊。”孟旭仿佛突然洞悉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该你管的你少管,有时间多研究研究格斗术。”路怀勋脸色一冷,升起车窗不愿再理他。
孟旭一边往回走,一边觉得心情大好。
队长这前后矛盾的做法,很显然说明了之前那套“酒精残害狙击手”的理论就是唬人的。再结合他坚持多年滴酒不沾,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指向的唯一结论就有了。
队长的酒量非常不好,很可能到了关乎男人尊严的那种程度。
想到这里,孟旭连刚被讽刺过格斗总输的阴影也没了,算计着哪天以队长的酒量为主题搞个队内押注,搞不好还能赚一笔。
然而他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只持续了半天。
当天晚上,路怀勋喝得烂醉回来,队员们优秀的情报共享能力使得队长喝醉的消息不出半小时就传遍了整个基地。
邵言架着路怀勋下车,准备叫彭南过来先给队长解酒,一个不注意便被路怀勋挣脱了束缚。
他连忙谢过开车送他们过来的小同志,往路怀勋的方向追过去。
路怀勋全力跑起来,基地里几乎没人能追得上他。
也幸好大家收到消息都想一睹醉酒队长的风采,一时间各个方向都有人往这边靠拢。
“快,拦一下队长!”邵言看见路怀勋往枪库的方向跑,吓得心都凉了。
蒋启刚从宿舍楼里出来,还没明白状况就听见邵言在喊,他看见队长正往自己这边跑,下意识冲过去,正面抱住了他。
战场上一秒的犹豫时间足够造成结果的天差地别,对于雪鹰来说,配合队友的命令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等执行完了才会去深究这么做的意义。
“队……队长。”蒋启这一深究抱住的是谁,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有事?”路怀勋也有点意外,他拧着眉上下打量了蒋启一番,觉得头都大了。
这突然冲出来抱住他的小伙子是谁?
长得还真有点面熟。
蒋启被他这审视的目光看得更加心虚,顶着压力放开队长,还往后退了一步。“没事,没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路怀勋已经又不见了人影。
雪鹰的枪械库是基地保密级别靠前的地方,照理说以路怀勋醉酒后的脑容量,还能确认权限的可能性不大。
但巧就巧在雪鹰前些年刚升级了授权系统,基地里排得上的保密级都改成了虹膜识别解锁。
路怀勋往那黑漆漆的地方一看,冷光扫过他的眼睛,便授权成功,美滋滋地抱出一把枪来。
“队长,这么晚了,就别训练了吧。”邵言匆匆赶到,看清他拿着把95式,正在换弹夹。
“不是我说你,我们夜间任务还少吗,天黑就不练了,天黑也不出任务了?”路怀勋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你在基地少说也有五年了吧,做前辈的,带头懈怠可不好。”
邵言从军区回来这一路已经领教了队长喝醉以后的絮叨能力,可他满打满算来基地不到三年,哪来的五年。
“说你两句还生气了?”路怀勋见他没说话,把子弹的空包装扔过去砸了他一下,“你倒是说句话啊,孟旭。”
“……”邵言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怀勋没等到他说话,瞥了他一眼,嗤了一声。
邵言看了看砸过来的包装,认出他装的是实弹,好声好气地劝他,“队长,你喝多了,再打实弹太危险了,还是改天吧。”
路怀勋脸色一沉,“你喝多我都不可能喝多。”他背着枪往射击场走,嘴里还振振有词地,“一大早的天都没亮就说我喝多了,也不知道我哪得罪他了。”
外面的人都等着看队长醉酒的样子,里外把枪库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路怀勋一出去,被这阵仗惊到了。
他虽然思维一茬接不上一茬的,简单的判断力和威严还是有的。
路怀勋皱着眉,觉得今天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有点太多了。“枪库又没有范冰冰,都围着干啥呢?”
人群一哄而散,又拐了个弯,凭着高超的反侦察能力藏在了射击场周围。
他们左等右等,队长迟迟没有出现,正想着可能被送去解酒,好戏已经结束了,转头看见路怀勋牵着基地的群宠粽子过来了。
粽子是路怀勋以前在连队时带过的军犬,按照雪鹰基地的规矩不能随路怀勋调转,生生分别了六七年,等粽子到了退休的年纪,才被路怀勋申请领养接进来。
路怀勋指挥粽子在射击位上坐好,看他身长不够到靶位的高度,又给他搬了个凳子。
成年的东德牧羊犬体型很大,加上粽子在军队里多年很通人性,路怀勋指挥它两只前掌作揖状,把95步枪塞进他怀里,竟然真的托住了。
“但凡我带过的人,没有一个不会打枪的,你也不能破了这个例。”路怀勋一边给它调整枪的位置,一边谆谆教导着。
“……但凡我带过的动物,除了你,没有一个不会打枪的。”路怀勋思维闪了一下,自我纠正道,“我希望你也努努力,别给我丢脸。”
他满意地看着粽子,摆了摆头,“行,试一枪我看看底子。”
粽子坚持得累了,两只前掌散漫地落了地,以为工作结束,转头渴望地看着路怀勋,想要零食吃。
步枪随着它的动作掉下来,在椅背上磕了一下,直落在地上。
“嘿,合着不是你的枪你就不心疼是吧。”路怀勋爱枪如命,飞快地捡起来在怀里擦了擦。
邵言叫上彭南在外围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靠近。
“有没有什么办法快速醒酒?”邵言觉得这样下去,以队长的精力,他们今晚都别想睡好觉了。
彭南似笑非笑地看着正教粽子调枪瞄准的路怀勋,用胳膊肘撞了邵言一下,“解酒干嘛,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
邵言瞪大了眼睛,觉得彭南语气有点奇怪。
“我研究你们队长的弱点六七年了,这人软硬不吃,拿药物刺激都逼不出交底的程度。”彭南眯了眯眼睛,“这简直是大好的机会,我怀疑酒精就是他的弱点。”
他从邵言身上得不到共鸣,一脸的可惜,“酒后吐真言听过没,安排个剧本,咱们试试他。”
“还没往首长那里写申请就往刑讯室带,这不好吧。”邵言有点犹豫。
彭南闭上眼压了压太阳穴,“你这样想,万一他的死穴真是酒精,以他那个身份,将来被什么不怀好意的组织知道了,危不危险。”他耐着性子劝邵言,“我们把他的弱点试出来,针对性地设计训练,也是为他好,更是为基地为共和国好,是不是。要是按流程打报告,等老冯批下来,这人的酒早醒了,你负责帮我再灌他一次?”
邵言听到最后一句,立马怂了。
彭南满意地点头,“行,一会儿把这些围观的都打发走,听我指挥。”
彭南留下邵言继续守着路怀勋,自己去叫人过来一起对付路怀勋,毕竟要把路怀勋绑进审讯室可不是一件易事。
邵言忐忑不安地看着射击场,发现路怀勋正在给粽子做示范。
50米靶,95式步枪,连队里常规射击训练的标准。
邵言觉得,以队长的水平,就算再多喝两瓶,十环上靶也不是问题。
砰地一枪,周围藏着的无数双眼睛一同移向靶位。
路怀勋不以为然地收枪,嘴里还在教育粽子,“看见没,十环就是这样打的。”
邵言隔的距离远,看不清距离的环数,但很明显的看出弹道方向,飞向的是旁边的靶子。
邵言嘴角抽动了两下,心情复杂。
队长明天起来要是知道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50米上错靶,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彭南效率很高,很快就带着化过伪装的孟旭和侯建坤回来了。
彭南给邵言带了套衣服,往他脸上随意地抹了两把军事油彩,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不会被认出来了。
他们把围观的群众清理干净,然后不怀好意地靠近了路怀勋。
四个人同时缠住路怀勋,他反应速度又受到酒精的影响,一时间竟然被制住了。
彭南把他按在地上,开始进行第一轮的试探。
“姓名,连队番号,军衔。”他故意压着嗓子,沙哑地问,“该报的都报一下,别耍花样。”
他料到路怀勋喝醉了不会想太多,连谎话都懒得编了,直接进入主题。
路怀勋的眼神有些迷茫,没做太多激烈的反抗,顺从地回答,“陈勋,成都军区224集团军,中尉。”
没一句实话,全是反刑讯训练时准备好的那套说辞。
彭南有点惊讶,他把路怀勋翻过来,抓着他的领子,声音里有了些催眠的意味,“看着我,说,你叫什么?”
路怀勋半合着眼像在思考,不久突然眼睛一亮,咧开嘴,笑了,“彭南。”
他笑得干干净净,跟个小孩子似的,眼睛闪闪发光,“彭南,想找我格斗啊?”
彭南下意识抹了抹脸上的油彩,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自己那三个帮手已经迅速逃之夭夭了。
孟旭一边跑一边把伪装的外套脱下来扔到路过的垃圾桶里。
侯建坤就近找了个厕所,借了块肥皂开始洗脸上的油彩。
开玩笑,这还不跑,等着被队长认出自己,这条小命就交待了。
邵言径直回了宿舍,心里还在想着,醉酒的队长跟彭南待在一起最安全。
队长这一醉,累得他心力交瘁。既要担心着没什么理智的队长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又忌惮着那个人终究还是队长,就是醉了,他也不敢正面顶撞。
不过队长这一醉,基地上下跟过年似的,热闹非凡。各大中队关于路怀勋的表情包和视频喷井式爆发,层出不穷的段子在非正式的群聊里刷到了深夜。
邵言点开其中一个,看到有人在问队长究竟喝了多少。
他笑了一下,按出输入法,答道:
一瓶半。
他一早就明白过来了,队长那个轻度禁酒令里关于重大场合一瓶封顶的限制,根本就是为自己量身设计的。
群聊内疯狂刷了会屏,邵言看到又有人问,“队长这么多年都滴酒不沾,今天什么日子啊喝成这样?”
邵言想起晚饭时的场景,笑得更开。
他略一沉思,回复道,“英雄难过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