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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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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站着的妇人,叫孟思情,是裴予的生母,却不是益王王妃。
益王从来没有王妃,益王府也从未有过主母。
府中大半下人没见过孟思情,只因她深居简出,住在府中偏僻的西苑。
她似乎在西苑住了很长时间,长到不知道她是哪一年搬进那荒凉的院子。
她绝少走出西苑,府中下人若无必要,一般也将西苑视为禁区,不会主动靠近。
益王府里存在神秘的禁区,却不能不让长舌妇议论纷纷。
“西边关着的那位,说是小王爷生母。”
“那女人长得忒标致,和小王爷有几分相似。”。
有人说,那女人定是犯了大错,才会被益王打入“冷宫”,圈禁在西苑。还有人说,那女人来路不正,见不得光,否则母凭子贵,小王爷身为独子,她怎会被关。
益王实在从未下令将她关着,孟思情要想搬出西苑,她随时可以出来,她不愿意罢了。
从来没人圈禁她,是她自己画地为牢。
眼下母亲和儿子面对面站着,裴予喊了一句“母亲”,孟思情没答。
落在旁人眼里,哪里像母子,更像陌生人。
孟思情抬眼看了看裴予,收回目光,抬脚准备离去,裴予站在一旁,给她让道。
孟思情从裴予面前走过,她面无表情,裴予也面无表情。
“听闻你受伤了?”擦肩而过,快要越过裴予时,孟思情突然开口。
裴予受伤,府中皆知,孟思情怎么闭塞,都该得到了消息,只是她并未前来看望儿子。
那会儿裴予刚从昏睡中醒来,心情不错,得知孟思情从头到尾没露过一面,他的心一点点慢慢下沉。
没关系,习惯了,他对自己说。
他知道自己不该从孟思情那里期待关怀,但他忍不住。
儿子希望得到母亲的关心,又有什么错。
听到孟思情的话,裴予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他在父亲裴涛面前,向来骄纵顽劣,在孟思情面前,却是自然而然的乖巧温顺。
裴予没意识到,他是在讨好孟思情。
裴予原本还想补一句“伤势已好,母亲不必挂怀”,但孟思情已先开口:“胡作非为,逞凶斗狠,你早该有今日。”
如同一盆冰水突然兜头浇下,裴予觉得心头血都凉了。
他没说话,他说不出话,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孟思情抬脚走了,她身后跟着的嬷嬷看着离去的主子,又看着僵立着的小主子,左右为难。
她想宽慰一下裴予:“小王爷——”
刚开口,就听得已走出三步远的孟思情喊了一声:“翡翠。”
翠嬷嬷赶紧闭嘴,跟了上去。
空旷寂静的走廊里,站着僵直的裴予,一阵穿廊风刮过,摇曳的树影正好投在裴予脸上,或明或暗。
天气晴朗,阳光暖人,裴予浑身冰冷。
没关系,习惯了,我真的习惯了,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王府花园。
裴予依旧是那个傲慢、懒散的小王爷,他早已学会如何就此揭过,学会如何取悦自己。
眼下,他正在取悦自己。
裴予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是暗红色腰带,头发用血玉制成的发冠束成马尾,脸颊旁几缕零散碎发。
他手里是一枚小飞镖,他正拎着飞镖尾部的红绳,一下一下,轻轻甩着。
京中人都说益王世子长得好,屁话,不是长得好,是长得特别极其以及非常好。
裴予如今病势已去,气色很好,加上今日打扮,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裴予面前大约两米处,站着小厮高兴,高兴头顶一颗苹果,表情如临大敌。
“不让我出去?”裴予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形靶子,“那陪本王玩玩飞镖?”
“王爷,不是我不让您出去啊。”高兴叫苦不迭。
“因为你,昨天我还被骂了。”裴予不顾高兴的辩白,继续强行安排罪名。
“……那不关我事吧?”
“不是你在那儿哭丧,本王能遇见她吗?”裴予半眯着眼瞄准高兴头上的苹果,嘴上没停,“再说了,本王都走到西苑了,你不提醒我一声,本王要你何用?”
高兴敌不过裴予的强词夺理,只好背锅:“王爷,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不行。”
裴予又拿来两只飞镖,准备一下掷出三只。
高兴看到飞镖锋利的寒光,腿一抖:“您杀了我算了。”
“站正。”裴予还在眯眼瞄准,“杀你干嘛,杀了你,本王去哪儿找乐子。”
裴予正要飞出飞镖,高兴一个大喝:“王爷!您乐子来了!看身后!”
高兴仿佛看到救星,一边说一边把头上的定/时炸/弹拿下。
裴予转头一看,是李宣杰。
又回过头,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动作,极其随意地甩手,三支飞镖飞出。
高兴看着自己手里插了三支镖的苹果,两眼瞪大,双腿一软,跪了。
“有事?”裴予问李宣杰。
“多日不见,想你了呀。”李宣杰嬉皮笑脸。
“……”
裴予拿起一只飞镖,作势要朝他甩过去:“正常点。”
李宣杰这才正了神色,走过来按下他的飞镖,勾了裴予肩膀:“害,真就是来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哦?”裴予盯着他,心说你他妈现在才想着来关心我,早干嘛去了。
李宣杰被盯得不自在,“咳咳”两声掩饰心虚,然后才继续:“说来是我的错,我要不喊你去喝花酒也没这档事儿。”
“你说得对。”裴予道。
“……都是我色迷心窍,才酿成了后来的事故。”李宣杰自我反省。
“总结到位。”裴予点头。
“……你要不为我出头也不会着了于睿达那孙子的道。”李宣杰硬着头皮。
“说得真对。”
“我、我该早点来慰问裴兄的。”李宣杰为了证明诚意,还特地带来一支天山雪莲。
裴予看着摊开在面前的精美药盒,盒中一支完整/风干的天山雪莲。
看形态是初开花时被采摘下来的,极品,非常珍贵。
裴予把药盒一合,双手横抱胸前,朝李宣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真是对裴予受伤愧疚,他应该早点过来送药,这都多久了,裴予伤都好了,他却跑来送这么重的礼。
李宣杰清了清嗓子:“你还记得上次那位南歌姑娘吗?”
裴予没回答,等他继续说。
“她想见你。”
裴予半晌没回答,盯着李宣杰若有所思。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裴予问。
“你上回不是救了她吗。”李宣杰说。
“是你救了她,”裴予纠正,“你让我救的她。”
李宣杰没接话,似乎在思考裴予这番话的正确性。
“你真喜欢她?”裴予像被点燃了什么好奇心,继续问。
“……”李宣杰沉吟着不答。
“啧,我不是很懂你的喜好。”裴予确定,祭出天山雪莲的李宣杰是真喜欢上了南歌,于是开始发感慨。
李宣杰以为裴予瞧不上南歌娼妓出身,没想到裴予下一句是:“为什么你脑子里整天就是女人女人,情情爱爱,男欢女爱的?”
李宣杰:……?(我没有)
临了,裴予摇了摇头,一脸的你无药可救,并对李宣杰下评语:“素养不高。”
李宣杰:……
李宣杰总算明白京中名媛为何说裴予是个断袖了,他的脑回路不是很能配得上他那张脸。
“不是,裴予,裴兄,小王爷,世子,你好歹见一见吧。”李宣杰没忘了此行目的,好说歹说的,“毕竟人都来了……”
李宣杰一招手,花园外候着的一个婢子缓缓走上前来。
正是南歌。
裴予皱眉望向李宣杰:“你跟我玩先斩后奏啊。”
“不是李公子的错,是我执意要跟来。”南歌抢在李宣杰前面先开口。
她今日不似在红袖馆中那般苍白,脸上薄施粉黛,显得娇媚许多,紧闭的嘴角又给她添了一份倔强。
裴予脑回路奇怪,但也不瞎,他明白面前的女子是个美人。
“现在你见到我了,然后?”裴予脸上显出一丝疑惑。
南歌“扑通”跪在裴予面前:“王爷救了小女性命,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小女愿为奴为婢,侍奉王爷左右。”
裴予眉头微蹙,李宣杰眉头紧蹙。
红袖馆风波后,受伤的三人,裴予被禁足于王府,于睿达半死不活躺在家中,南歌则被李宣杰悄悄带回家藏了起来。
李宣杰从老鸨手中替她赎身,请了名医好生治疗,一边还得瞒着自己的侍郎父亲,不可谓不尽心。
南歌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想见那晚为她挡刀的裴予,李宣杰答应了。
他以为南歌只是想见救命恩人,却没想到她是要把自己献给裴予。
“准确来讲,不是我救了你,是他救了你。”裴予把李宣杰往南歌面前一推,“他要不让我救你,我不会救你。”
“但为我挡刀的,是王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