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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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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早已落下,夜空漆黑,缀着稀稀落落的几颗星。
整座都城逐渐安静,慢慢褪去白日的喧闹。只一处地方,华灯初上,人声嘈杂,彰显着京城夜间的繁华。
此处便是京中最有名的花街——春夕街。
春夕街上,有酒楼,有客栈,更多的还是青楼妓院。
各家各户门前挑着一挂红灯笼,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正在门口揽客,使尽浑身解数,生怕被别个抢了客人。讨好的尖腻嗓音,俗气的脂粉味儿,飘荡在街头巷尾。
装潢最奢华、灯火最通明的那家,叫红袖馆,京城中达官贵人都爱来的风月场所。
此刻,馆内宾客满座,男人们一边捏着女人腰肢,一边吃喝谈笑,女人放开身段,迎合讨好,不时发出“官人好坏”的娇嗔。
一楼置有约三尺高的舞台,台下摆了十几桌散席;二楼是隔开的多个包间,包间设有看台,可一边饮酒听曲,一边观赏楼下舞台。
至于舞台做何用处,有时用于名妓表演,有时用于竞选花魁。
今天么,拍卖新货。
“啧,新来的这批妞儿姿色不错。”
“听说个个都是雏儿。”
“嘿嘿,右边第三个瞧着嫩得很,要是能一亲芳泽……”
“呸,不看看钱包里有几个子儿。”
男人们嘻哈调笑,像买东西一样对台上的姑娘评头论足。
舞台上姑娘们站成一排,俱是着轻薄衣衫,薄得依稀可见曼妙躯体。
个别胆大放荡的,昂起头接受男人目光的洗礼,但更多的,低着头,或畏畏缩缩,或面红耳赤。
拍卖初夜的活儿,老鸨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但她从不疲倦,次次中气十足,嗓音敞亮:“诸位官人,诸位官人,稍微静一静。”
老鸨口才极佳,半是打趣逗乐,半是推销姑娘,这个“肤若凝脂”,那个“触感甚好”,这个“产自西域”,那个“娇媚无骨”。
台下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
“官人们,”老鸨抬手示意安静,“今夜娇嫩的花蕊谁能尝得,就看谁出价高,价高者得,一位姑娘百两银子起,从我右手边第一位开始。”
说完,“哐当”敲锣,搞得很有仪式感。
初夜拍卖会正式开始。
台下看客嗡嗡地讨论起来。
红袖馆不同一般妓院,它是妓院里最高端的那类,简单来说,贵。来客不是贩夫走卒,多半是文人雅士、达官贵人。
来此转上一回,少说几十两银子,多则上千两黄金,花钱是免不了的,难怪人言“红袖馆乃京城最大销金窝”。
老鸨右手边第一位姑娘便是那胆大放荡的,被众人注视丝毫不怯,反而昂首挺胸,面带娇笑,扭动腰肢,似欲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二楼包间里,一位紫衣公子似乎来了兴趣。
原本他只是无聊来喝花酒的,不料抬眼一扫楼下,嘿,爷瞧上了一个。
“裴予,我今晚定要抱得美人归。”紫衣公子对对面的青衣公子说,一脸跃跃欲试。
青衣公子挑眉:“李宣杰,你真是个小淫贼啊。”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继续:“不是说好来喝酒吗,你可别把我带坏了。”
“滚吧,你还用我带坏。”李宣杰显然没心思和裴予斗嘴,他匆匆下楼去,嘴里还嘀咕,“美人儿,等我!”
裴予望着他连蹦带跳的背影,觉得好笑,见色忘友啊李宣杰。
“我出一千两!”清亮的男子声音响起。
还没人开价,第一位开口的客人就把起步价抬高了十倍,老鸨眼里放光,看客一脸震惊。
喊价的正是李宣杰,在众人目光中,他昂首阔步上了舞台。
右手边第一位姑娘瞧见来人是个相貌不俗的年轻公子,开价还如此高,心下一喜,强压着内心激动,等他来牵走自己。
公子走向她,越来越近,到面前了,好激动,好兴奋。
公子没停,公子走过去了,公子牵了右手边第三位姑娘。
……
“我要她。”李宣杰似乎很激动,声音轻微发颤。
第三位姑娘,确实与众不同。
她并不低头,也不昂首,只是平静地目视前方,因为表情淡漠,仿佛周身气场都变得清冷,和嘈杂的青楼格格不入。
论容貌,她是绝佳之色,只是脸上未施粉黛,面色过于苍白,才掩盖了些她原本的光华。
在李宣杰眼中,这位姑娘带着仙气,很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刚刚在楼上匆匆一瞥,就被她吸引,眼睛钉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姑娘,你看你穿着紫衫,我穿着紫袍,”李宣杰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们好有缘啊哈哈哈哈。”
紫衫姑娘:“……”
“哎呀,这不是吏部侍郎的大公子吗?”老鸨一眼认出李宣杰,谄笑道:“李公子原来看上南歌姑娘了,李公子果然眼光一流,南歌姑娘可是一等一的妙人儿,老身从业多年,也很少见到这么……”
鸨母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李宣杰全没听清,他只是盯着姑娘精致的面庞发呆:“南歌,你叫南歌?”
南歌没回答,她的手还被李宣杰握着,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
李宣杰倒不在意,转头拿出一千两银票在鸨母面前晃了晃:“够了吗?”
鸨母心知一千两已算高价,但又贪心,觉得以南歌资质,有人愿意出更多也未可知,再转念一想,李宣杰此人,京城纨绔子弟中的翘楚,是个胡作非为的主,不好惹,成全了他也罢。
“够了够了——”老鸨笑嘻嘻去接银票,却突然被打断。
“我出一千零一两。”又一男声响起。
……李宣杰额角青筋微跳,是谁,跟本少爷作对!
待抬眼去看,那男人正贱兮兮地盯着李宣杰,一脸的老子就要坏你好事。
此人一双眯缝眼,面皮是娇生惯养的白,但体型略微虚胖浮肿,一副酒色过度、四体不勤的样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这孙子。”李宣杰心中咒骂。
“这孙子”正是京中鼎鼎大名的恶少,于睿达。
于睿达,户部尚书之子,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平日里仗着亲爹的势,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受害者大多不敢反抗,忍气吞声了事。
偶有一两个烈性的,咬牙切齿地说要报官。
“报官?我爹就是官。不知死活的东西!”于睿达惯常这么回答。
同时,不肯屈服的受害者会遭到新一轮殴打,打到服气为止。
于睿达有一帮狐朋狗友,有些是京城的流氓混子,有些是不学好的官宦子弟。因了于睿达“尚书之子”的身份,不少人溜须拍马,巴结讨好,想和他搭上关系。原因无他,于睿达仗亲爹的势欺人,他的狐朋狗友可仗他于睿达的势欺人。
于睿达今日身边也跟了几个混子,左右分站在他身旁,那架势摆明了要闹事。
“李宣杰,怎么样?”于睿达挑衅,“一千零一两,你可要加价?”
李宣杰阴沉着脸,他和于睿达年纪相仿,同为官宦子弟,甚至曾在国子监同堂读书,但向来不对付。
李宣杰也纸醉金迷,不求上进,但到底还知道什么是王法,到底骨子里存着良善,他瞧不上于睿达那种彻头彻尾的坏坯。
李宣杰知他存心捣乱,一咬牙:“两千两。”
此言一出,看客哗然,啧啧,不愧是吏部侍郎的公子,好大手笔。
“两千零一两。”于睿达坏笑。
“……五千两。”李宣杰压着心头的火。
“啧啧,李兄果然大气,为了区区妓女豪掷千金。”于睿达装作钦佩的模样,“五千零一两。”
“于睿达!”李宣杰怒了,他心里早就骂了无数遍“你个狗东西”“你个王八蛋”,但奈何他爹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去招惹于睿达,毕竟人家爹是尚书,而他爹只是侍郎。
拼爹果然无处不在。
“喊本少爷做甚,生气啦?”激怒了李宣杰,于睿达一脸的小人得志,“来打我呀。”
李宣杰:“……”
于尚书家为何出了这么个智障玩意。
“哎哟。”于睿达猛地被人从后边踢了一脚,摔倒在地。
“你既如此犯贱,本王便满足你。”那在二楼包间坐着的青衣公子不知何时下楼来,一脚踹翻了于睿达。
于睿达捂着疼痛的屁股,在地上没头苍蝇似的乱爬:“何人偷袭本少爷?!给我拿下!”
往日指哪打哪的混混们,这回听了于睿达的命令却不敢动,一个个盯着青衣公子面面相觑。
本王?哪个王?亲王还是郡王?
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比于睿达更显贵的不是没有,难不成今天真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面前的公子,样貌很俊,甚至可以称得上美,年纪轻轻,但气度不凡。甚至刚刚他一脚踹翻于睿达,动作都行云流水般地潇洒。
果然,长得好看的,踹人都是在释放魅力。
于睿达慢半拍的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裴、裴予。”
周围看客里有些见多识广的,听到这个名字,一下炸起来,哇哦,有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