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上你，等不到你》陈夙的猫

7、只是因为我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

　　我没有想到再次和裴信然见面会是因为他的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
　　我只见过一次他的家人，那是在大学毕业典礼时。院校的合照结束之后，我们两人穿着同样的黑色毕业礼服并肩漫步在校园里。
　　他朝我咧嘴一笑，脸上带着结束课业的轻松及喜悦。
　　我一晃神，竟不敢相信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过了四个春秋。
　　我们在毕业之前就选择好了公寓——那个公寓也是我们之后同居了四年的公寓。其实这个月我们大多时间也都住在公寓里，很少回到宿舍。宿舍内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现在正打算回到宿舍将最后一点儿行李取出搬到公寓。
　　我们本是这么打算的，直到回到宿舍后，看到站在宿舍内的三个人。不是我们的室友，几名室友肯定是去随着院校同学去参加毕业聚会了，估计要到很晚才会回来。
　　“毕业典礼你都不告诉家人，你还真就打算和这个神经病在一起了？” 站在中间的女人首先开口了，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直接走上前拽住裴信然的胳膊。
　　她说话毫不客气，这让我一阵恼火。
　　“你们怎么过来了……” 裴信然显然没有料到宿舍内会出现这几个人，震惊之余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我们怎么不能过来！”站在一旁的男人低声喝道，“你真是在外面读书读傻了吧！”
　　我猜测站在这里的是裴信然的家人。他和我讲过，他有一个弟弟。我想那位站在女人旁边，看上去一脸无奈的矮个子男生应该就是他的弟弟，仔细一瞧，长相确实和裴信然有几分相似。
　　看着站在宿舍内的两位长辈满面怒容，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修贤，你先去公寓吧。” 裴信然忽然侧过头轻声对我说道，眼神中透着歉意。
　　当他贴近我的耳边对我说这句话时，我明显感觉到了两道仿佛想要杀人的目光，不用抬头我也知道这两道目光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想当时我的脸色应该也不是很好看，就像屋子里另外一个男人的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
　　本来我并不想从他的身边离开，但一看到身边的人恳求的目光，我清楚倘若我继续留在这儿只会让其难堪。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尽快处理好，随后沉着脸走出宿舍。
　　那一天他很晚才回到公寓，他左边的脸颊微微肿起，嘴角还因为破皮渗出了血迹，显得十分狼狈。
　　他回来时我正躺在床上，我特意没有关灯，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即使那时已是深夜，我也没有半点困意。
　　他见到我后松了一口气，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抱住我。
　　我任由他蹭着我的身体，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使我能够检查他脸上的痕迹。
　　“今天在你宿舍出现的人是你的父母？” 我问道，其实我觉得我的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别过脸，更用力地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最后闷闷地答道：“没错。”
　　“他们打你了？” 或许连我自己都没发觉，当时我的语气带有几丝心疼与愤怒。
　　“没事，这算轻的了。”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早就和他们出柜了，他们一直觉得我疯了。”
　　难怪他的父母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才知道他已经向家人出柜，他没有和我说过。
　　“你至于和他们闹成这样吗？”我叹了口气，用胳膊撑着半边身子，侧着身子与他面对面说话。
　　他缓缓地抬起头，正视着我，“我这不是和他们闹，我是认真的，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我爱你。”
　　尽管那三个字我们彼此之间已经说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听到他用坚定地语气对我说出后，我的内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与兴奋。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们两个人的嘴唇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被我压在身下，此时他身上地衬衫纽扣已经被我解开，而他则紧搂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耳边低语着……
　　“你可不能离开我……修贤。”
　　我们决定在曾经常去的西餐厅见面。
　　我过去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那个背影，以前约会他永远都比我先到。
　　两个月没见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打招呼，于是加快了脚步。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因为隔了一段时间再次见到他而感到激动，我没有将心情表露在外，克制地咳嗽了一声，带着笑容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抬起头面对我的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他的脸颊比原来更加消瘦，嘴唇不再似当初那么红润，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点儿精神气。他看我时不再像以前那样透着灼热的视线，包含有情感；现在他双目无神，哪怕我站在眼前，也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回复我时的语气就像是劳累了一天的员工在应付最后一个客户。
　　我一时忘记了来与他见面的目的，甚至忘记了我和他已经分手。
　　我清楚他一向为了工作很拼命，为此我们还起过几次争执，他现在这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消瘦的脸颊。
　　我的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疼痛，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将我伸出的手一巴掌打开，然而更让我感到疼痛的确实他此时看向我的陌生的视线。
　　我只好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说明和他见面的目的，我尽量带着笑容，希望缓解刚才尴尬的气氛。
　　可他依旧是只给出草草的几句答复。
　　等菜间隙，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前，手里握着水杯想是在沉思着什么。
　　“我没想到你母亲会知道我的手机号。”我想到了唯一一次见到他母亲的样子，调侃道。
　　“八成是用安然的手机打来的，他有你的号码。”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为何，现在与他面对面吃着牛排，心里却感到不自在。我们以前从来不会在饭桌上陷入这么尴尬的气氛，我在努力地找话题，可是他却一直对我不理不睬。
　　好像自从分手后的两个月以来，他变了很多。
　　我以为这一次分手，意味着我们必须从幼稚步入成熟，开始迎接属于各自的生活，接受社会赋予的条条框框，而那八年不过标志着我们年轻时候的放纵。
　　可当我听到他微笑地对祝福我结婚，并且认真地告诉我以后除了工作之外不会有任何联系，我并不觉得高兴相反却感到一阵心慌。
　　最后他的语气明显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背影从我的眼前一点一点的消失，我站在原地久久地无法挪动脚步。
　　我们明明已经开始迎接各自的生活，可我却还有一种即将失去他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我想，这大概只是因为我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