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陈夙的猫

3、上次见你时，我在看你哭泣的背影

　　程云启在原地愣了半晌，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硬是没搞清楚这人突然犯病是为了什么，“有的时候真看不懂你。”他将衣领整理好，也跟着楚为快步前往四楼。
　　“我早就跟你说过把胡子弄干净，别一天到晚这么不注意形象，你现在和我赌气就是为了这个？”程云启眯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犹如小屁孩的幼稚思维。
　　“我心态好的很！你还不快叫我声叔！”楚为猛地放慢脚步，扭过头斜眼看着程云启。
　　程云启没有料到前面的人会来一个“急刹车”，整个人直接撞到了楚为坚实的后背上，两个人差点一起被绊倒在地。
　　“你个傻bi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谁知道你在我后面跑！”
　　“老子的鼻子要被撞塌了！” 程云启的鼻子被撞得发疼。
　　“塌了更好。”楚为哼了一句，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停留在程云启的脸上，简单地确认眼前的人没什么事儿。
　　程云启捂着自己的鼻子咬着牙说道：“不和你开玩笑了，根据刚才那三名学生的描述，她们与单良接触并不多，甚至这次失踪近一周她们都觉得很寻常。”
　　“这位物理老师徐泽能够注意到单良的失踪，并不仅仅是因为细心，而是天才？”天才这个词汇将楚为逗笑了。
　　“女孩的描述仅仅只是对于这位老师的崇拜。”程云启回忆起刚才女孩对于徐泽的一番大力的夸赞，无奈地摇了摇头。
　　“似乎与为什么徐泽能够注意到学生失踪关系不大。”楚为也赞同那名女孩的描述与现在的案件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系。
　　“这与我们现在需要调查的内容也关系不大。”程云启提醒他，“现在这三名学生都是一周前与刚刚破获的大型盗窃案相关的未成年人，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全部被学校报案失踪。”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可能找到与这三名学生相关联的人员，搜索线索寻找学生们的去向。
　　两人走到四楼物理办公室门口后，敲了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办公室内的灯是亮着的，但因为窗户上贴了一层防透视膜，导致楚为和程云启无法确认屋内是否有人。
　　“里面应该没人。”楚为转了转门把手，办公室是锁着的。
　　他看向走廊的另一边，一间教室的门口站着几名学生围着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几名学生手里都握着笔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认真地做着笔记。楚为视力很好，即使隔得距离较远，借着教室内发出的灯光，他能注意到男人长得清秀，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水壶，另一只手里拿着本书。男人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对那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说着些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程云启用手在楚为的眼前晃了晃。
　　“站在那边的人是个老师吧？”楚为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你是说站在那个教室门口的人？”
　　尽管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但站在几名学生中间却又显得有几分沉稳，十有八九是这里的一名老师正在为学生解答问题。
　　楚为和程云启走到几名学生身后，本想等着学生问完问题后再问一下关于徐泽的消息，谁知刚一走进，那个男人就停止了和学生说话，抬起头，正视着他们二人。
　　楚为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几名学生，斟酌着用语，“你是这里的老师对吗？”
　　“我是，你们二位有什么事吗？”
　　“请问高二（7）班的物理老师徐泽在学校吗？我们需要见他。”
　　男人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他合上手中的课本，轻声对站在身旁的几名不明所以然的学生说道：“你们先回教室吧，我晚自习再给你们讲解这道题。”
　　等学生们都进教室了，他的眉头才松开，脸上又重新挂上微笑，“你好，我就是徐泽，二位找我什么事。”
　　“这里可能不太方便，我们到那边去说。”楚为注意到了教室里的几名学生凑热闹般的往外瞧，便示意徐泽往刚刚过来的物理办公室的方向走。
　　徐泽点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口后便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请坐。请问你们是哪位学生的家长？”
　　“我们两人是刑警，负责调查北州市第二中学三名学生失踪案，第一位被发现失踪的学生是单良，你是他的物理老师同样也是报案人。”楚为掏出警官证，直截了当说明来学校的原因。
　　徐泽看了楚为的警官证半晌，随后伸手搬出两把椅子示意站着的两人坐下，自己则在饮水机一边接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了，那么两位警/察同志，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吗？”
　　“你是第一个注意到单良失踪的，比（7）班的班主任还要提前注意到，所以我们认为来询问你有关单良的事情或许会比询问班主任了解的更多。”
　　“我们想要知道单良在课余时间可能会参加的活动，或者他在一周前返回学校后到失踪短短的一两天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徐泽沉思了一会儿，“我知道单良经常晚上会去校外的网吧打小时工，我记得他上周末的晚自习还在学校，但从周一的物理课开始他就缺席了。”徐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曾教他高一的物理，单良同学虽然在班里的成绩表现不算好，但其实他人挺聪明的，自从开始听物理课后，物理成绩还是有着明显进步。”
　　“派出所的警/察汇报你曾和单良有过几次谈话，随后他便开始认真听你讲的物理课，这次你只是根据这个原因就判断单良失踪吗？”
　　徐泽将装到七分满的纸杯递给面前的两人，自己则坐回椅子上，打开放在桌上的玻璃水杯，里面的茶叶已经沉到杯底，水被泡成淡黄色，杯盖开启时飘出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儿，他抿了一口，然后认真地回答道：“众所周知，北州市第二中学是一所应试教育高中，我必须要注意班级的平均成绩以毕竟这也是每一个教师期末考核的关键。我并不知道其余科目的老师是如何看待学生故意缺席考试，但我是希望学生既然现在有机会在学校里听课就应该认真地珍惜这些机会，并且完成属于他们的考试。”
　　徐泽从书桌旁的一个文件收纳中拿出几张纸，分别是他所教班级的同学个人成绩排名和全校物理班级平均分排名，“他第一次没来参加考试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班级平均分，这也关乎他的学习态度，我便找他进行了谈话，自从谈话后他的学习态度好了许多，他也作出承诺不会再缺席重要的考试，事实上自那以后他确实没有缺席过，这是唯一一次。”
　　楚为看着纸上用红笔注满的圈圈点点，心里不由得感叹：现在的老师之间竞争可真他妈激烈，以前我读高中时教师竞争还没有这么激烈吧。
　　高中开始时楚为成绩不怎么样，都数不清被那位地中海班主任教训过多少次，虽然后面成绩有进步勉勉强强过了警校线，但现在他回想起以前班主任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居然会感到一丝小小的愧疚。
　　程云启拿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在上面记录着，“你刚才提到单良会去网吧打工，你知道具体是哪一所网吧吗？”
　　“就在学校后门过两条街，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去找过了。”
　　“嗯，我们会再去确认一遍，徐先生谢谢你。”程云启起身，伸出手礼貌地说。
　　“不客气，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徐泽握住他的手轻松地一笑。
　　正当两人准备转身走出办公室时，楚为忽然转过头，视线落到徐泽的脸上，他发现徐泽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让楚为略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咧嘴笑道：“那个，我忘了件事儿……徐泽是吧，派出所的民警提到你是先与单良的家长确认后再报案的，这么说你是知道单良家里住址或者其联系方式的对吗？”
　　“每一位老师都有一份班级学生资料。”
　　“那你干脆把单良的家庭住址或者家长联系方式告诉我们吧。”
　　“他没有留下家长联系方式，不过我可以将他的家庭住址告诉你。”徐泽拿出一张纸，熟练地写下几行地址。
　　楚为饶有兴趣地打了个响指，盯着纸条上工整有力的笔画，“你记得可真清楚啊，都不用查一下资料确认一遍？”
　　“如果让我认真看一个小时，我可以将每一名学生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默写一遍，更何况本身我就已经教过单良同学一年，印象更是深刻。”徐泽低头专心地在纸条上写着地址，并没有打算去翻找学生的个人信息。
　　“你在开什么玩笑？”楚为没把徐泽所说的话当回事儿，只是懒懒地回应道。
　　徐泽合上笔盖，将纸条递给楚为，只是保持着谈笑。
　　他面不改色地目视着楚为，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躲闪。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楚为收起了刚才随意的态度，他脸色沉了沉，变得一下子严肃起来，“等等，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楚为，你还在干什么？”程云启在走廊口不耐烦地催促着。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他么还要赶着去另外两名学生的班级询问班主任情况，楚为只好匆忙接过写有地址的纸张放进衣服口袋中，简单道谢便随着程云启下了楼。
　　徐泽目视着楚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随后合上办公室的门。他抵着门呼出一口气，嘴角渐渐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抬起右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然后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楚为，我是徐泽。”
　　上次见你时，我在看你哭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