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注定又怎样》故事里

17、十六

　　郭一鸣回到家里，却也一直没睡。
　　他清楚的记得在抱她的时候，她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
　　之前听人说，人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如果能想到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对他来说，就也许是比生命还重要的。那么哪个人，应该也是的吧？
　　懒懒得斜躺在沙发上，用手揉着太阳穴。
　　爱情对他来说，应该已是过往。那么现在想要得到的，究竟应该算是个影子，还是另一个鲜活的生命？也许两者皆是，可是谁又说的清楚呢？
　　年少的时候，也曾疯狂的爱过一人，可越是疯狂的爱，就越是伤的最深。
　　记得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好天气的秋天，落叶纷纷，有静和美好的阳光。她坐在一棵大树下，因为离的远，所以刚开始真还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想为何世上那么多郁闷的人，都会找这样一处静美的地方，坐下来久久的发呆？走近一些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女孩是在做画，哪是什么郁闷之人在发呆，亏他自己有这么无聊的想象力。
　　后来认识了，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去郊外，她喜欢画一些和大自然有关的东西，他也乐于站在旁边陪伴并且观赏。偶尔的时候，她会为他画上几副，静止的生动的，微笑的皱眉的，她有一双很巧的手，在她笔下出来的东西，无一不得是鲜活的。
　　女孩是四川一个小城市来的，因为父母在这边工作，所以自己也就跟着一道来，甚至连上学，也都还是在这里。有些时候会带着她去一些小巷子里寻拦各地的美食，可她惟独最爱的还是自己家乡的口味。于是慢慢的，他也就爱上了那样的味儿，甚至到最后吃辣比她还要更厉害。她笑说那些小鬼在推你下轮回道的时候，一定是偷懒眨了下眼睛，才让你生在了北方。他说所以才又让我遇见你，不然怎么能知道自己其实最该是个蜀国人呢？因为年少，所以什么暧昧的话说出来，也不觉酸口。可若现在再去说，怕也是要酸掉一些扎根不牢的牙了。
　　那时候还是十七八岁的年龄，彼此对对方都有心，可都没有点破。直到大学的时候才真正在一起。
　　两方的家境都是很一般，所以每到假期的时候，都一起约着去打工。每个学期里也都是能拿一等的奖学金。那时候的生活都很简朴，却都是每天带着笑的。因为知道再怎么辛苦，也是有那么一个人在惦记着自己的。
　　后来毕业之后，一个留在北京，另外一个去了深圳。就这样分隔两地，可心也还是在一起的。不是没想过结婚，而是觉得以自己现在这样的处境，如果结婚，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不便。爱的越深，就越是想把最好的给对方。
　　他说给我三年的时间，那个时候，我必定给你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因为说了这句话，所以在什么方面都很努力，太多时候她打来电话，问在干嘛？都是在饭桌上陪客户吃饭喝酒。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话是比现在多的，后来慢慢少了，却是因为心漠然了，一切也都慢慢漠然了。那些夸奖赞美拍马屁，他已不屑再说出口。
　　三年以后在同龄的人当中，他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可另外一个，却跟着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人，去了太平洋的另一岸。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只是，太想完成自己的那个梦想而已。
　　那人说，会帮她办画展。他说你有这样好的实力，加上我的力捧，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好最有名的画家。
　　为了那句话，她毅然选择放弃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那个人。
　　走的时候她说，人的一生，必定是需要经历过并且成功过才算完美的。要不然等老死的一天，自己躺在病床上回忆起来的时候，会有多伤心多懊悔，懊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去拼一拼，怎么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一生？那时候的内心一定是很痛苦的，所以，为了让自己老来的时候能够无遗憾的死去，我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后来还是放她走了，因为心中有爱，所以对方所想的，他也能体会。
　　走之后，开始更加买力的在自己的事业上，好像要证明什么一样，也确实是在证明什么。当时答应过的，虽然现在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但总归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就是一定要做到的。所以那些年里，真的是很累，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做一场赌博。
　　后来还真的有了起色，是金子总会发光，得到认同与赞赏太多，一切自然也就更好，想要的也是得到了。可真的得到以后，却又突然一下子觉得没意思了，因为当时决定努力，想要一番成就，是为了让某人幸福。可现在某人已经不在了，他的所作所为她看不到更摸不到，所以这些东西拿到手里，自然也就没了那层感觉。
　　后来的后来，人更加变得漠然起来，对工作、对人也不同于之前那么热烈。激情不在了，也就只愿做好自己分内的，其它的一概不愿去管。若不然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经理。可更高的职位，他却又无心再去争取。
　　孔雀虽美，但若看的人没有了观赏的心，入眼的，也就和普通的物种无两样了。
　　现在的妻子，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和自己一样是北方人，是在那人离开六年之后才遇上的。而且遇见的时候，她已有三个月的生孕，但孩子的父亲，却是不在身边。
　　能在茫茫的人海中，遇到曾经有在自己身边出现过的人，也算是一种缘分。
　　因为身体的关系，她一直不敢回家，说要拿掉孩子，他就陪她去医院，充当他的男友。可在手术的时候，她却跑了出来扑到他身上大哭。她说舍不得啊！还是舍不得！医生跟在后面出来，说舍不得就生下来呗！反正你这个年龄生小孩也是应该的，说完又往他身上看了看。他不是当事人，可明显人家已经把他当成了当事人，所以这其中的意思，自然也是再明了不过。
　　后来在车上的时候他说，你今年过年是要回家的吧？
　　对方没说话，但点了头。他说，哪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了。她转头看他，两双眼睛相交在同一条线上，因为有了阳光的照射，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年她三十，而他已经三十二。
　　一个城市不需要很大，只要有人行走就意味着繁忙。一个房间不需要很大，只要有人居住，就意味着温暖。即使没有温暖，也会在来来回回的走动中，变得温暖。
　　两个不应该有任何联系的人，其实也是可以联系到一起的。
　　一起回家见父母，然后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婚姻。生活照样过，只是身边换一个人而已。
　　后来孩子生下来，她取名叫郭子忘。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曾经遍体鳞伤，虽然现在已有愈合，但在记忆面前，还是有人选择去逃避。
　　后来的很多年里，都就这样过。平平淡淡，有时候也是一种美。更何况，他已慢慢习惯了这种平淡。有人会认为男人应该努力拼搏，爬的越高才是好，但一个男人之所以会拼搏会想得到更多，也只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幸福。可所爱的人不在身边，自己拼来的幸福又能给谁？更何况他们现在的生活，真的已是很好，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靠做零工得到生活费的人，现在已经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有了房和车，并且事业也是不错，所以那些更高更好的，真的也就觉得无所谓。
　　时间久了，就以为一生也就这样过了，可那一晚当那些熟悉的曲调熟悉的字眼从那个女生的嘴里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又移不开眼睛了，好像心中那份死去多年的激情，又在一瞬之间重生了一样。
　　他觉得这女孩算不上顶漂亮的那种，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有时候看人，不光是看长相，更注重的是感觉。更何况她和她，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一样的大咧，却又内心敏感；一样的不是很美，却又有亲和的魅力；一样的口味偏重，但喜好却是淡雅；一样的外在时尚，却又内心蕴藏古典。甚至连吃饭时那些细小的动作，也是惊人的相似。
　　好吧！多年以后再遇上，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却也是触动了心弦，所以，一旦决定去做了，就真的要迈出那一步。死去多年的心好不容易又回来了，怎能那么容易又让它死掉？
　　早上上班的时候，看她气色就有些不对，后来又无意间听到范小栀说的那些话。虽然她说会在中午去买药，但他知道她这人可是没那么勤快，所以勤快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他了。于是买了药，可没想到人家却一点不知好歹的随手丢进抽屉里！心里还真是很气呐！
　　站在门口，看她拿杯子去茶水见，开始踌躇，自己要不要也去？
　　去了，看到的却是她没头脑的又被水烫，心里一火，想这人还真是个白痴，于是抓对方收手的时候，力道也是很大。她说你想捏死我啊？他说捏死你容易，但又有些于心不忍。是于心不忍，那是因为这个人是你，如果是别人，要怎么死又与自己何干？
　　雨一直没怎么停，想下班的时候是要送她回去的，可出来的时候一看人已经不在了，轻轻的一勾嘴角，这是嘲笑的一种弧度。他知道她是在躲他，从开始到现在，这女人就很喜欢躲他。可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回家以后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过去，她说沈廷，你快回来吧！这里好黑又好冷。心里一个寒颤，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因为全都是口齿不清的呓语，加之自己心里有了担心，又哪能真听的进去是什么？
　　急急的过去，看情况明明是发烧的，可脸色却煞白的厉害，心里一下就揪紧。过去抱她，没想到对方却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呐，就已经听到她嘴里吐出的那个名字。她说徐歉，你不要丢下我一个，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在车上的时候也一直说胡话，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那两个字却是清楚的一遍又一遍的入了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手握方向盘，力道不知有多大。
　　失去她又遇到她之前，爱情于他来说就是一奢侈品，可有可无，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婚姻也那样的随便。可命运又让他再一次的遇上了，虽然清楚的知道不是同一个，但死去的心还是活了过来，于是奢侈品，又再一次变成了有价值的东西。而一样东西一旦有了价值，那就是必须要付出代价去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