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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无公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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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息折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捡起一小根树枝,在手心里搓了搓。今天上午的雪一落,担心之前下的陷阱被盖住找不到,急忙一起出门寻找。此时也顾不上留下足迹,担心自己的猎物被雪天猎食的动物捡漏。
说来也奇怪,同泽下的陷阱极少有收获,都是靠远距离投掷或者射杀。孙息折的陷阱明明更显眼,但就是有用且高效,甚至在前几天两人合力捉到的山#也是被恰巧踩到的陷阱砸伤了脚才被追上。
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狩猎模式,收获勉强在温饱线上挣扎,又啃一啃树根草茎等,省下来一些口粮日复一日存起来。
今天的陷阱,要是没有收获,就得再去一次山顶的水坑里挖两个块茎出来扛过今天了。
孙息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放慢脚步眼睛紧紧盯住不远处的那一片区域,攥紧了手里的棍子,回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同泽,一咬牙,猛地往地上扑去。
尘土和草叶扬起又落下,孙息折“咚”一声摔在地上,同泽着急忙慌跑过去一看,灰黑一片的脸上蹭上了更多的泥,一口牙闪闪亮亮的反光。
孙息折手里举着一只样貌奇怪的肥硕老鼠,头顶两只直直的角,板牙呲出老长。同泽看着一人一鼠如出一辙的漏齿憨笑,长出了口气,抬头看向雪花不停的天空。
树皮做的鞋底说不上是方还是圆,同泽和孙息折手里拿着细长多枝叶的树枝轻轻抽打自己身后的足迹,所幸雪还没有积得很厚,没有给丛林的邻居们留下奇怪的脚印。
“你扭断了脖子?”同泽眼角撇过两角鼠突然抽动的后腿。
“啊?啊!对!”孙息折猛回头,又突然扭回去。脚步快了两步。
“早点回去吃。”孙息折甩甩手,侧了点身举起两角鼠往后示意一下。
回到温暖的岩缝里,孙息折仔细拨开火炭,放上去几小片细碎的树皮纤维,一口气吹燃了火花。
坐在地上拿起石片“这鼠真肥,应该够我们吃两天,还能再省下来一条后腿。”孙息折蹭蹭手里的石片。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立刻沙掉”同泽手里的石片划开柔软的肚腹。
乌黑的瞳孔不经意间收敛周围所有的光。切割皮肉的声音沙沙作响,薄而锋利的石片边缘在指缝间共鸣。
“啊?你看错了,我当时就沙了,下手可快。”孙息折握住一条腿,沿着骨骼继续深入肌理。
同泽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孙息折。
目光如同浓雾后顺延的刀锋,一般浓黑摄取光线的材质,浓雾吞噬隐藏,刀锋剖出血花。孙息折呼吸间像是堵满了棉花,脑子里上弦一般扭着劲,脖子支撑着头颅的重量好似用尽全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孙息折努力咽了咽唾沫,喉咙干渴像是要黏连成一条。
“曾经吃下泯玉的人,所有人都有了奇特的能力,唯独我没有。好像身体被强化了一些就没什么了。可是后来,一次我抓到了一只猫鼬。”孙息折松开手,石片和鼠腿一起落地,手心隐隐可见石片形状的红痕。
同泽手里不停,继续剥皮。唰唰刮去脂肪和残存的肉末,填进一旁的皮口袋。
“我发现我的陷阱没有发挥作用,绳圈只是松松垮垮套住了一条前腿。可那只猫鼬依旧待在那儿,看见我也没有跑掉。”
“也有可能是身上有别的伤口。”同泽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出猜测。
“不,我后来仔细检察过,除了我一击的致命伤,没有任何的伤口。”孙息折一把抓住旁边的水碗,灌了一大口。
“我以为是运气好,但是从那以后,我每次捕猎,都像是被猫鼬盯上了,疯狂攻击我。我才观察到,那群猫鼬竟然是群居的!”
同泽无奈叹了口气
“所以你想说什么?”他的时间很宝贵,肉需要尽快处理,饿了两天真的不想再听废话了。
“我,我是说,它们把我当同类。”孙息折直接丢出重磅炸弹。
同泽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那只猫鼬?”同泽皱紧了眉头。
“我观察过那群猫鼬一段时间,被我杀掉的那只,似乎是族群里地位相对较高的,又刚好是春末求偶期、、、、、、”孙息折有点脸上发烧,幸好脸上还有用来隐藏的泥灰,黑乎乎一片看不出来脸红。
“所以它们攻击你不是为了报仇。”同泽的心情有点复杂。
“对,它们的攻击更像是要打败我,挠我一顿就纷纷离开了。”挠挠后脑勺,曾经被揪掉头发的头皮又有点隐隐作痛。看了看坐在面前气势摄人的同泽,这位也同样荼毒过他为数不多的头发。
“但被打败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在猫鼬族群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谁都能过来打我彰显权威和地位,我总被袭击,虽然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口,但是和其他人也没法一起生活了。”孙息折在当时总是被骚扰十分难熬,离开那几个人的小团体又无以为继。最后落得个被排挤的边缘化生活也完全称不上多好。
“有异能的人起了争执,我趁乱逃了,所幸独自生活。总不会更差了。”
“你知道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么?”同泽打断了他的回忆,放好手里刮干净的鼠皮,用几根木棍组成的绷框扯紧。
“我起了名字,叫 无公害 。”孙息折十分好心情地扯扯嘴角,很有几分得意。
“虽然不清楚怎么产生效果,但是动物们会认为我是无害的,至少不是天敌一类的。”孙息折叹了口气,不知是福是祸。
“曾经那些人都怎样了”同泽没头没脑问了句。
“我走的时候、、、也就只剩两三个人还站着了。”那天满地的血色,因为一点点矛盾,瞬间爆发冲突,不似人声的低吼交杂着一地哀嚎。自己拼命跑出很远好像那一切还回荡在周围。
孙息折抬起头,眼神直愣愣穿透身后的石壁,脸上布满恐惧。
叮,同泽放在手边的石片被碰落在地。孙息折回过神,捡起石片递过去。
两人草草结束了话题,开始啃着手里分到的骨肉。
夜晚更早来临,很快石缝里狭小的空间弥漫起混沌的睡意。
同泽的眼睛半睁,漫无目的扫视一周,像是失去焦点。发丝遮蔽住的领口深处,树皮层层叠叠覆盖着胸口,一个隐蔽的缝隙里似有流光,又被翻身掩盖。
第一场雪像是一个预兆,地上的雪一日厚过一日,走出门深一脚浅一脚,最深处已经至小腿肚。
清晨天还未亮,石缝外的寒气一刻不停的被剧烈的冷风刮进来,同泽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了冰天雪地里,挣扎着醒来,哆哆嗦嗦从树皮里深处冻红的手,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针扎一样的痛。
由于夜间突然降温,石缝内的温度至少跟着一起降低了十度左右,原本徘徊在零下十度左右的气温骤降至零下二十多度。这无疑考验着寒冬里挣扎求生的每一个生命。但先下,同泽和孙息折快要冻死了。
石坑里留存的火种在夜里渐渐熄灭,整个石缝内部失去热源逐渐低至冰点以下。如果不及时察觉重新点燃火种,等待他们的只有在睡梦中死去。
哆哆嗦嗦的呼气很快在发丝上沾上一层白霜。同泽跌跌撞撞翻下床,腿也早冻得失去知觉,整个人砸在地上睡着的孙息折身上,
“咚”一声闷响,两坨裹满树皮的人形垒在一起,同泽见孙息折依旧无声无息,心里一惊,扒开围在周围的树皮,伸手去探孙息折的鼻息,已经微不可闻。
石坑里的灰烬已经凉透,同泽整个人趴在石坑旁边,从杂物里翻找出来打火的金属棒和一块颜色发红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
一下,两下、、、冻得红肿的手已经快要握不紧石头,手背的皮肤绷紧到极致,顺着纹路绽开裂纹,血液仅仅是停留在皮肤表面,无力流下。
不知道已经敲击了多少下,面前一团揉碎的纤维里终于落进去了一点火花,同泽不敢用手再捧起来,连忙趴在地上轻轻吹气,火星一点点闪烁着,逐渐变大。另一只手上攥紧的树皮碎块赶紧轻轻搭上。
火光再起,一闪一闪的橘红色照亮了同泽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转头像是有瞬间的晶莹划过眼角。
孙息折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温泉里浑浑噩噩,热度暖融融的让人心醉,但自己身上似乎还穿着好几层棉衣。。真想赶紧脱了。。。
“啪”一巴掌
“啪”又是一巴掌
同泽把孙息折侧着倾向火焰,整过去反过来的烤,烤一会儿就打几巴掌,又烤一会儿,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回,终于没有力气,往后一仰瘫坐在地。
“咳”孙息折嗓子眼里咕噜了一下,像是深潜了几米一样狠喘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惊恐“火,火。。。”
“已经着了。”同泽彻底脱力,歪倒在石床边缘。
孙息折的胸膛里像是装进了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漏气。
“我,我们。!。”孙息折努力瞪起双眼,不顾火光刺得满脸泪水,努力扭过头想要在视网膜里映照出什么。
“活着。。。。放心。。。”同泽打断他的话,说服自己一般的口吻,冒出两个词。
寒夜的火光,跳动在石壁上片片诡谲的影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