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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嫁衣(下) ...

  •   今夜的蟋蟀叫声似乎特别恼人,晚云早早上床,却是好半晌都睡不着,终是起身挑亮灯,坐在床上愣愣出神。
      已经接连好几日再没见过苏赟了,耳边却总是不时的响起他的声音,“晚云,晚云”一声声的唤着,一如从前那般。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诗句,有些事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不受控制,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变,但一切却又偏偏不一样了。
      说实话那些闲话她是不信的,毕竟自小一起长大,苏赟抬个手她就知道是要做什么,缘何这么久了苏赟却一句都不来与她解释,想到这里晚云的眼眶就有些酸涩。
      站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一格烛火立时照亮了半个院子,凉风顺势越过窗沿,将晚云眼角的泪抚干了去。
      “晚云?”突然一个人影从窗下站了起来,背着月光看向她。
      晚云有点错愕,待看清面前人的脸庞时,刚刚被吹干的泪又委屈的要溢出来了。
      苏赟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给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抹起泪来。
      晚云任由他笨拙的给自己擦着泪,有些哽咽道:“你怎么都不来寻我?”
      “我日日都来寻你,只是怕你不愿见我,我便每晚只在你的窗下坐坐。”
      “……”
      “无事了,那几个不会说话的已经被我打怕了,今后不会再来缠你胡说八道了。”
      晚云蹙着眉头,低垂着脑袋仍是不说话。苏赟以为她还在为那几个人的话羞恼,便又道:“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无赖就是嫉妒我们感情好,他们的看法又有何重要,不必理会,反正我迟早会娶你。”
      这话晚云一听倒是微松了眉头,可低垂着的眼却好巧不巧的瞥见了苏赟腰上系着的荷包,那荷包缎子选得极好,色彩微艳却不落俗,绣工也很是精细,一对鸳鸯被绣得栩栩如生,在白色的学服上异常惹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晚云心里一个气闷,想着好你个苏赟!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私下却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这也便罢了,居然还光明正大的带着别人的信物来见我,怕不是想气死了我好去娶人家李大小姐了!抬手就狠狠的推开了还在给她擦泪的苏赟,“碰”一声砸上了窗。
      隔壁正在做梦的老李顿时就被那砸窗声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生怕自己闺女出事,赶紧下床,光着脚就往外跑。
      一出来就瞧见隔壁家那小子正不停的拍着晚云的窗,想让晚云开窗。白日里他还听人说起这坏小子的闲话呢,没去找他就不错了,这会居然还敢上他们家来,顿时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走过去就朝人大骂起来。
      “你这个臭小子,年纪不小了,懂不懂规矩啊!居然大晚上来我丫头门外?你一个男子倒没什么,把我家丫头当什么了!”
      苏赟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挠挠头看向老李,“叔,我就是来看看晚云……”
      “看什么看!你要是真心实意也就罢,还是个朝三暮四的,找你的张小姐李小姐去,我家丫头有的是人喜欢,不用你来虚情假意的。”
      苏赟一听急了,“叔,您说什么呀?日月可表,我就只喜欢晚云一个,哪来的什么张小姐李小姐?”
      “你还装!给我滚滚滚,都怪你,我一个活泼可爱的丫头现在成天闷闷不乐的,要到时候得个什么毛病的,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叔,有你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吗?”
      “还敢顶嘴!”说着老李抄起院子里劈木头的柴刀就要冲过去。
      “叔,我真没有,我……”
      “咯吱——”
      门被打开了,晚云从房里走出来,看向老李,“爹,您再这样闹下去,街坊邻里都要被吵醒了。”说着便走过去拿下老李手中的柴刀,见他眼里满是担忧,柔声安抚道:“爹,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会跟他把话说清楚的,丫头这么机灵不会被骗的,您放心吧。”
      老李最心疼的就是自家宝贝闺女,也是最听自家闺女的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赟又朝晚云叮嘱了两句终是往屋里走去了。
      “晚云,我真没有,你不要听叔瞎说。”苏赟有些着急的要走上前去。
      却听晚云轻哼一声道:“不许上前!”
      这便又赶忙往回退了几步。
      “你腰间的荷包作何解释!”
      苏赟这才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荷包,原来都是这东西惹得祸,立即解了下来,“这确实是一个姑娘送我的,其他姑娘送我的东西我都没要,就只要了这一个。”
      晚云一听更气了,眼泪也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只要一个?……荷包乃是女子定情之物,你还想要几个!没想到啊,苏大公子还想着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呢。你找你的张姑娘李姑娘去啊,来我这做什么。”
      “晚云,你可别学李叔的架势了,我真不知荷包属定情之物,只是瞧着绣工不错,颜色又衬你,便想拿来赠与你的,若是我真与她有情,又何苦带着这东西来寻你,定是要好好藏起来才对。况且,我的李家姑娘不就只有你一个吗?不找你,又能找谁去?”
      “谁知道你,许是……许是你今日忘了取下来呢?”虽然嘴上仍犟着,但晚云字句里的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
      苏赟是个聪明的,知道是晚云在乎自己才会闹脾气,觉着即是两情相悦,那便不如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当即走上前“咚”一声,又跪下了,“晚云,我知你是心悦我的,我更是欢喜你欢喜的不得了,你要对我多一点信心,也对你自己多一点信心,有你这般聪慧漂亮的姑娘在我身旁,我又如何看得上其他姑娘,你若实在不信,那咱们就赶紧定亲,也省得我担心咱们晚云太过好看遭人惦记。”
      这一跪晚云也慌了,红着脸赶忙去扶,“你都行过成年礼了,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吗?你跪下做什么呀。”
      “我哪管他黄金不黄金的,我眼里只有我家晚云。”苏赟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月光和烛火,却只为看清眼前的心上人。
      晚云闪了一下眼睫,刚憋回去的泪水又落了下来,扶住苏赟道:“你快起来。”
      被这么一扶,谁知刚刚面前的还是个含情脉脉有情郎,转眼却又成了个无赖,跪在地上耍皮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晚云一愣,无奈下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屋子就响起了一道破门声,老李粗犷的声音从里边儿传了出来,“奶奶的,苏赟你个小混蛋,连个提亲礼节都没有就想骗走我家丫头?!成天就知道哄骗小姑娘家家的,要嫁给了你,我丫头还不天天被你套着玩!”
      “叔,您怎么还没睡呢?”
      “知道自家院里有只老鼠,还怎么睡得着啊!”
      “爹……”
      “哼,我就是气不过,这小子老干混事,连点起码的礼节都不弄弄清楚,就要定亲?门儿都没有!”
      “奥~多谢叔,我知道了!明儿就让我娘来提亲!”说着苏赟赶紧就从地上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生怕老李又要拿柴刀劈他。
      若说老李最听自家女儿的话,那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苏赟的娘季氏了,其一是因为她是女子,其二则是人家性子温婉教养好,从不会做出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事儿,其三则是人家手艺实在好,又很照顾父女俩,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就要给人家一点面子。
      第二天一早看着门前两排挑着担子的小厮,抬手就想赶出门外去,但前边偏偏站着一身喜庆的季氏,实在是下不了手,总不好撂了人面子,只好先把人请进了门。这下好了,周围的邻里瞧见都以为老李是收下了聘礼,这不上不下的,亲事竟就这般莫名其妙的定下了。
      再者老李虽然嘴硬,但也清楚自家女儿的心思,也算是一种成全了。
      定亲之后,苏赟仍旧怕晚云会胡思乱想,便仗着自己学了些武道,常驾着轻功脚下溜檐儿,几个纵身就出学堂私会去了,虽总被晚云斥责不务正业,却也是甜蜜得很。
      熬过了冻人的寒意,天渐渐暖开了,带着点点绿意的枝杈冲着日头歪七扭八的冲撞而去,小叶子有些单薄,被透亮透亮的猛阳穿透而过,连藏在里头茎络纹路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晚云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底下一针一针的缝着荷包,其实她从前是不会女红的,只是不愿输给某些人罢了,下了些苦工,如今倒也有模有样,算是长上一门手艺了。
      “晚云!”
      一抬头,只见墙头蹲了个白衣少年,在暖黄的日头下有些闪眼,只依稀能看清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和一只扬高了正在挥舞的胳膊。
      晚云急急地放下手中的荷包,就小跑到墙头下,“苏赟!你快下来,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越樯,一会摔了怎么办?!”
      少年一个轻巧从墙上越下,看着眼前焦急地小脸,弯唇一笑,“晚云你怎么这么看不起你的夫君啊,我可是学堂里武道头名,哪有那么容易摔下来!”
      “你又瞎说,我还没嫁与你呢。”
      “诶?终于让我给逮到了吧。”说着苏赟三两步走到槐树底下拿起秀到一半还未秀完的荷包,望向那边那个脸越憋越红的姑娘,“荷包?这是晚云要送我的定情信物?”
      晚云本想秀好再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想直接被发现了,别过脸闷闷的不说话。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还有话要与你说。”
      苏赟走到晚云身前,一手搂住晚云的腰,脚尖一点,跳上了背着街道的墙头。
      “要去哪里?”晚云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睛抓住了苏赟胸前背上的衣料。
      “等会你就知道了。”苏赟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在一个个屋檐上轻轻掠过,欢快的像只燕子。
      好一会儿,终是停了下来。
      晚云鼻尖嗅到一丝甜香,但仍是有些怯怯,抓着苏赟不愿放手,“我们…还在房檐上吗?”
      苏赟一听,轻笑一声,道:“不在房檐上了,快睁眼。”
      晚云这才缓缓睁开眼,只是眼前太过亮堂,又闭上了眼,揉了揉,才再次睁开。
      入眼的便是一片的素缟白雪,被见不得云的天空三笔两画勾了个边,一曲一曲的迎风环舞着,落到了晚云头上,脸上,肩上,怀里。
      “晚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在梨树下,我抱着枝丫摔在了你身上,这回我抱着你落在了这梨树上,你瞧着可喜欢?”
      “……苏赟,我……我怕高,能不能下去。”晚云看了一眼下面,顿时感觉头晕目眩。
      “……”本是想着佳人美景,定要风花雪月一番,谁成想,把佳人吓得抖成了个筛子。
      无奈,只能一跃而下,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
      这时嫩草已经冒了头,一簇一簇聚在一起,绿茵茵的,两人便寻了个草茂的地儿躺下了。
      周遭都静悄悄的,只有风抖落花瓣儿的声音,晚云微眯着眼看着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其中一瓣恰巧落在她的眼睫上,挡住了视线,一只眼白茫茫的一片,另一只眼却是满井风华。
      “晚云。”苏赟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这沉静,“老师说我听力异于常人,是行军之才,如今南蛮猖狂,想让我参军协助将军。”
      晚云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捏紧了袖口,指节发白。
      似是察觉到晚云的异常,苏赟攥住了她略微发凉的手道:“晚云,若你不愿,我便不去。”
      既是提起,自然是想去的,哪有男儿会毫无抱负,只想着陪妻儿终老的,晚云回握住苏赟温热的大手,细细的摩挲着他掌上的薄茧,言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阿赟,你去吧,我会等你回来。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你,就算你功成名就,娶了新妻,我也定将你们拆开。”
      苏赟大笑起来,侧过脸看向晚云,拿着还未绣好的荷包道:“好啊,那这荷包就让我带在身上,想念我们晚云的时候,就能瞧瞧,也好督促我不将心思放到别人身上。”
      晚云也转过脸看向他,挡在眼睫上的花瓣落下,眼前都是一片光亮,近在眼前的熟悉脸庞,那么美好,那么温暖,她缓缓凑上前,含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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