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生死不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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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停下深深喘了几口，她能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可她还有许多话想跟慕郗夜说，还想跟他好好告个别，只是，“好……舍不得……”，“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戛然而止。
她还想再摸摸爱人的眉眼，只是手也没来得及抬起便骤燃落下。晶亮的眸子敛去了光华，还没来得及将爱人的模样装起来，便阖进了无力支撑的眼皮下。那为爱人汹涌跳动的胸腔，也渐渐地停下了，平静的犹如睡着了。
阿清，走了！在她，离爱人不远的，旁边！
慕郗夜的心弦“嘣”的一声，断了，疼的他撑不住，一只手下意识的紧紧揪住胸口，一只手狠狠地抓住案檐儿，才勉强撑住。他想找个人告诉他，阿清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大厅里除了他跟阿清，一个人也没有。
“白素音，不，阿清，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起来。只要你起来，我就把骑卫队给你！”
她不是想借骑卫队么？他给她，只要她起来告诉他，“郗夜，我是骗你的！” 就像以前那样，她也是这样告诉他的啊！
可是那个女人……刚刚进来还言笑晏晏的跟他打招呼借护卫队的人，此时已经一动不动的……
怎么可能？那不是真的！
慕郗夜不信，他想过去把那个女人拉起来，如果发现她骗他，他一定，一定……
可他的腿重逾千金，一步也迈不开。他想喊人，可他喊不出来，他怕惊到椅子上靠着的人，她的脸皮那么薄！
“阿清，朕命令你起来！”
他突然想发发狠，也许吓吓她，她就理他了。
可是，这声命令就像个耳光，噼啪的扇在了他自己脸上。
而她，依然那般平静，平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小姐？”小翠摆脱护卫的钳制，冲过来看着歪靠在椅子上的阿清，不敢相信地怔在当场，刚刚上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呀！
“先生，小姐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说话？”小翠哭了，哭的气息不接，又哭的小心隐忍，她问慕郗夜，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可慕郗夜两眼无神盯着阿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小姐，你说话好不好？你起来看看小翠啊，小翠有听话没有受伤！你起来，跟小翠回家好不好？咱不借了，咱回家好不好？小姐……”，小翠小心地拉起阿清的手，小心地央求她，哭的撕心裂肺，求的小心翼翼。她想抱起阿清，想带她回家，可她抱不动，“小姐，我要怎么办？小姐……”
慕郗夜迈着僵硬的腿终于一步一挪地挪到了阿清的身边，从小翠手里接过阿清的手，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腿一软，终于带着人跪倒在地。地板是凉的，却凉不过他怀里的人，能冰透了他的心 ！
“阿清！”一声破碎的哽咽裂喉而出，原来她真的是他的阿清。
是啊，就是那个时常被他捂在心口疼着的阿清！他的心口应该还暖着吧？可她再也感觉不到了！
小翠悲痛欲绝跪倒在旁边，哭的不能自己，她的心已经不知道碎成了什么样：小姐，你心心念念的先生，终于回来了，就在你身边，你也回应一下他呀！先生其实一直都是爱着你的，你感觉到了么？
“先生，小姐她，她说……”小翠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慕郗夜，关于阿清的身后安排，那是阿清认真跟她交代过的。她一直以为还早的，原来，小姐早有预感么？“若有一天她走了，您还没回来，就把她，把她火葬了，然后把骨灰撒到海里，这样，先生在海上，她就能时刻陪着您了！她不想被埋进地底下，孤孤零零的，小姐她，怕见不到先生！”
慕郗夜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这个从来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人，此时已泪流满面，痛不能已，“阿清，我的阿清，回来好不好？”
“先生，这是小姐她醒来后亲自结的，她说：她什么也没给您留下，也就只有这个能留个念想了……”。小翠把那个阿清藏起来的结发递给慕郗夜，那是她从宫里出来时偷偷带在身上的。阿清的心愿，她一直记得，现在替她把它给先生，她一定是开心的！
慕郗夜紧紧的将结发攥在手心，那是阿清的心意！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跟她堵气，一定不会再也不见，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至少不要让她受这些苦……可是，哪里来的如果？
“你放开她！”
琳琅踉跄的扑过来推开慕郗夜，抢过阿清抱在怀里。她不过晚来一会儿，阿清就这么跟她阴阳两隔了，她们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琳琅心如刀割，红着眼大声质问：“慕，郗，夜，这下，你满意了吗？”
慕郗夜看着空空的怀抱，眼神僵硬地挪到琳琅的怀里，“把她还给我！”
“还给你？凭什么？我为什么要把她还给你？再让你伤她一次吗？”琳琅哭着将阿清抱的紧紧的，生怕她再被慕郗夜抢走，“她为了你，作践自己地连命都不要了，还不够吗？”
“慕郗夜，你高高在上，权柄滔天，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本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郗夜攥紧手心的结发，心口疼的呼吸不畅，“什么叫没多少日子……了？”
“呵，呵呵……”琳琅笑的泪流满面，笑的好不凄凉，“是啊，没多少日子了啊！为了你，她把自己的命都折腾没了！”
“告诉我！”慕郗夜咬紧牙关，才没让心口的疼痛溢出口。
“好啊，我告诉你！”琳琅长吸了口气，嗤笑一声，道：“陛下应该还记得阿清心绞痛的那次吧？她的确骗了你，两件事！她那次心绞痛是真的，你走后，她就醒醒睡睡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又回到了从前，甚至还不如从前。另一件就是关于北境的事，我来告诉你她避重就轻地隐瞒了你什么。”
“她献祭是因为北境国师拿你的江山百姓、皇朝国运威胁她，她只能选择献祭来保全你的江山，你的百姓。二十年元寿，差点丢了性命，哈哈，哈哈哈……”琳琅擦掉颊边的眼泪，心疼的看看怀里的阿清，摸摸她柔软的头发，问慕郗夜：“你说，她傻不傻？”
慕郗夜的心已经不能自主跳动了，他要使劲呼吸才能觉得他自己还活着。他看着被琳琅抱在怀里的阿清，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她都经历了什么？他又一直在介怀的什么？她全心全意的都是自己，还要怎么再想起自己？她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啊！
“从北境回来，她目盲耳聋地独处在黑暗里，挨着痛独自疗伤。慕郗夜，那都是因为你而造成的！可你呢？多可笑！竟会听信谣言，以为她有了二心，疏远她，任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欺负她。”琳琅满眼嘲讽，问慕郗夜：“你知道，什么是心如刀割么？慕郗夜，那种痛你能体会么？”
慕郗夜已经呆若木鸡，心如刀割，他体会到了！他心痛的在滴血，可他这点痛，哪里能抵得过阿清那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还有你那位最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云妃，也的确，怪阿清自己傻，扮不来柔弱可人，只知道实心实意的为你好。记得你爱喝莲子羹，身体才稍稍好些，便不顾劝阻，亲自去碧湖给你摘新鲜的莲子。”琳琅恨恨地看着慕郗夜，“可你的好云妃啊，一把将阿清带进湖里，再把尊贵的陛下您招过来，呵呵呵，很拙劣是不是？可你就信了她啊！你知道么，等阿清被救上来时，人已经……呵，你又怎么会知道呢。”琳琅想起那会儿的阿清就心疼地眼泪又汹涌下来，止都止不住，“从那次，阿清基本就下不了床了！”
琳琅已经不在乎慕郗夜此时会怎样，阿清都已经不在了，他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琳琅篾了一眼慕郗夜，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哦，对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阿清曾怀了一个孩子！可惜，拜你的云妃所赐，落水那次孩子没留住！更可惜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慕郗夜，你痛吗？”琳琅报复似的问，“她一心为你，就算那般心痛也不让人告诉你，一个人独自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她说你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孩子，不必为她扰心……她真的很傻，对不对？”
慕郗夜瞳孔巨震，眼睛失了焦，他僵硬的扭过头，迫使自己聚焦去看琳琅，他想确定琳琅没有开玩笑，他跟阿清曾经有个……真的有过……
“呕”的一口鲜血喷出，慕郗夜人已抖的不成样子，手紧紧攥着心口，躬身弯下腰，他的心碎的已经拼凑不起来了，荷荷钻风，他的阿清啊！
“来之前，她就已经下不了床了，每日进食很少，太医说要好生将养，也许还能撑些日子……可是老天就是见不得她安生，就偏偏让她听到了西津异动。消息隐秘，她想捎信给你，可她无人可用；她想替你出征，可她无兵可使！西津危机，她心急如焚，最后只能拖着已经经不起折腾的身体，强行上路。路上几度昏厥，强撑着口气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赶过来，想借你的骑卫队替你出征。慕郗夜，你知不知道，她抱着死在西津的心来求你！你又知不知道，她到死的那刻都是在为你谋划……”
琳琅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她跟小翠一样，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阿清了！
可是阿清，没有了……
慕郗夜颤抖着双手去抱阿清，他的阿清。可琳琅抱着阿清转身避开了他。
“把阿清还给我，求你，把她还我！”慕郗夜心痛地勉强出声，祈求琳琅，平生第一次的祈求，却是如此的肝肠寸断！他想要他的阿清！他只想要他的阿清！
“先生，您……”，小翠看着一瞬白头的慕郗夜惊呼出声，泪流的更汹了！
“琳琅，把小姐给先生吧！小姐她，一直都希望回到先生身边的！”小翠知道琳琅心疼小姐，可小姐的牵挂是先生，到了此刻，她怎么忍心再看到她失望啊！
慕郗夜接过阿清，紧紧的抱在胸前，埋首泣不成声：“阿清，我的阿清啊！”
……
慕郗夜回朝了，东海大获全胜！
消息传来，朝野震惊，整个帝都都沸腾了，全城百姓，满朝文武自发跪道两侧，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迎接他们英勇神武的年轻帝王！
慕郗夜骑着高头大马，听着百姓们的高呼，勒马缓行，行至水晶棺一侧，掀起帷幔，里面沉睡着他的爱人，“阿清，我们回家了！你听，他们在迎接我们回家！”
他没有放他的阿清离开，他，怎么会舍得呢！
慕郗夜回朝，雷厉风行处置了云妃，散了后宫，发落了尤沐。又连发密旨给慕郗行，发落了莫伯河和钱大人，严查整改西津工防，随时做好与西疆一战。朝纲整肃重整六部，一时整个朝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们年轻的帝王，变了！
“阿清，再等我段时日，等我把朝堂的事安排妥当，就来陪你，可好？你不要丢下我，走远了！”
慕郗夜每日都会来芙柳园跟阿清说说话，说说他自己，说说朝堂上发生的事。他知道阿清牵挂他，牵挂他牵挂的江山百姓，所以他都会说给她听，他想让她放心，让她安心的等着他，然后，一起走！
景熙十三年，朝毕
“元德，为朕与阿清更衣！”慕郗夜握着阿清冰凉的手淡淡的吩咐元德。
“陛下，三思啊！”
元德跪在地上连磕响头，恳求他的陛下改变主意！他知道陛下深爱着阿清娘娘，可他舍不得他年轻的帝王轻言赴死啊！
“元德，你跟朕时日最久，最是懂朕的心思。阿清她在等朕，朕不舍得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朕怕她没有朕陪着会害怕！”
慕郗夜把小翠给他的结发放到阿清的手里整理好，那里面掺了他的发，被他重新结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是结发夫妻，上穷碧落下黄泉，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元德，朕与阿清走后，不必葬入皇陵，阿清自由惯了，朕不想拘着她，以后，有朕陪着她天高海阔，去她想去的地方！”
慕郗夜轻轻地吻在阿清的颊侧，等元德为他们更衣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躺在一起。
“阿清，我来了！”慕郗夜握着他的阿清的手，轻轻地阖上了眼，“我们走吧！”
景熙十三年冬，景帝甍，传位瑞王！
十三年底，瑞王慕郗行归，为先帝兄嫂守孝，暂代摄政王！
十七年春，瑞王继位，改国号：炎熙！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生死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