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归零》余问川

1、第一章

　　秋天天气很闷热。
　　就连街上吹过的风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中似的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公交车上冰冷的机械女声透过拥挤的人群勉强让人听见:“锦阳小区已到，请下车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西林路。”
　　随着声音的消失，公交车慢慢停了下来，后门打开一群人蜂拥而上，好像一辈子出不去要被关在里头似的。
　　“挡在这儿干嘛？！让不让人走路了啊？！”一听便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在吼，还没到站的人纷纷看过去。
　　刚才扯着嗓子骂人的大妈前面站着足足高出她一个半头还不止的男生，男生低头看着大妈，也不说话。转过身就在众人注视之下走下了公交车。
　　然而大妈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那个男生看自己的那一眼，就像是突然跌进了寒冷冰窖，入了万年雪山，冬天穿着短袖裤衩的感觉，深邃的眸子含着足够的威慑力，仿佛在告诉她:“旁边有路你不走非闯我这儿？”
　　许是基因好，那男生好看的不真实，说他是清秀但其中又有很多人都没有的强大气场。
　　姜时也扯了扯单肩背着的书包带子。刚刚那大妈明显找事儿，念她年长也不多做计较，明明旁边空着她非不走，自己在那儿整书包还要来说他的不是。
　　姜时也迈开长腿往锦阳小区走去。
　　小区算半个高档小区，设施都挺齐全新颖，不在市中心但环境那是好的没话说，随处可见的绿色植物，春天桃花夏天荷花秋天枫叶冬天腊梅。
　　偌大池塘中清澈的可以看到鲤鱼在那儿吐泡泡。
　　姜时也住在十二层，顶层，所以顺手买了了一层阳台。
　　姜时也掏出家门钥匙，刚插进去还没转门就开了。
　　“怎么才回来啊！让你带的东西呢？！”开门的是个女生，女生将自己的长马尾高高盘起，五官很精巧，眼睛像极了姜时也，但这一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姜时也把书包甩下来丢给她:“里面，自己找。”说完就换了鞋子进了家。
　　女生兴致勃勃的拉开书包拉链，一本东野圭吾的《白夜行》放在里面。拿起书跑着跳着去了书房，书柜上是满满的书，六排架子，每一排被两个木板间隔开来，里面放的书都很有规律，一个区域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把《白夜行》放到东野圭吾的专列中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书柜。
　　这时传来姜母的声音:“时梳！出来吃饭了！”
　　姜时梳应了一声:“来啦！”于是最后看了一眼书柜就出去了。
　　姜时梳刚出书房就被姜时也给叫住了:“姜时梳，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不会倒啊？”
　　“你是我妹妹，给哥哥倒水怎么了？”
　　“我是你妹妹你就更应该让着我了！”
　　“我不。你去不去？”
　　“不去。”
　　“刚刚，姜刚刚。”
　　一听到这个称呼姜时梳立马炸毛，跑到一脸云淡风轻的姜时也面前:“你说什么！”
　　姜时也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顿开说的清楚:“姜―刚―刚。”应该是凳子太高了，就连坐着也比她高半个头。
　　姜时梳手握成拳，本想出口骂他，话还没出口她就笑了，虽说笑得不正常，但嘴角轻轻一勾，一对浅浅的小酒窝就出现了:“姜零零，说什么呢你？”
　　原本姜时也眼中的玩味开始有了一丝不情愿:“姜时梳！”
　　“姜时也！”
　　于是都一米八的大男生了追着自家一米五勉勉强强超一点的妹妹打。
　　姜母看着姜父笑着摇摇头。
　　是了。
　　其实这名字得怪他们。
　　在姜时也还没出生的时候，姜父特想要个女孩，连小名都给取好了叫零零，但生下来是个白嫩可爱的小男婴，姜父想着给他名字换个小名就算了，所以一个大男生小名叫零零可得劲儿了。两年后姜母又孕，有了前车之鉴，姜父就想着，既然叫个女生的名字送子观音给他了个儿子，那要不试试男生的名字？遂姜父给第二个孩子取了小名叫刚刚，这还真挺准的，第二个孩子就是个女婴。
　　零零和刚刚就这么杠上了。
　　本来双方约好谁都不许提这两个名字，毕竟这太…奈何到最后谁都遵守不了，不是迫于姜时也的威胁生气喊出零零，就是为了让姜时梳给他做事威胁她而喊出的刚刚。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父姜母饭都快吃完了这俩人才肯罢休。
　　被亲哥摁在沙发上摩擦的姜时梳扎着自己的长发，嘴里还不肯停下:“姜时也我饶不了你！”
　　姜时也耸了耸肩，拿起筷子开始夹菜:“下次我让你一只手。”
　　“谁要你让啊？！”
　　“嫌少的话再让你一只脚。”
　　“那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打架拌嘴是俩兄妹的日常，哥哥不让妹妹，妹妹也不肯低头。
　　姜父姜母都见惯不惯了。
　　还记得那时姜时梳一岁，姜时也六岁，总认为这个妹妹生下来就是跟自己争宠的，这个长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妹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有次趁着家里人都睡着了，姜时也半夜偷摸着下了床，从客厅里拿了剪刀把家里的拖鞋剪的不堪入目，到处都是布，棉花这种东西。行凶还没行好，姜母起床上厕所看到这副景象还以为家里入贼了，吓得魂都没了，连忙把姜父叫醒，打开灯正要报警看见姜时也拿着剪刀蹲在地上剪着拖鞋。
　　从那以后姜时也就再也没有跟他爸妈睡过了。
　　姜母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看了眼姜父，姜父点了点头，便看着姜时也和姜时梳:“我们打算搬家了。”
　　餐厅里瞬间安静。
　　姜母继续说道:“因为啊…”姜母看了眼姜父，眼中满满的笑意和掩饰不住的喜悦，“你们老爸啊，他升职了！现在可是姜副总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扬着嘴角笑得温婉，看过这一家子的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基因强大。
　　兄妹俩一齐抬头望向姜父，姜父也笑着。
　　姜母:“就是副总也不好当，上头派他去临江市去工作，在临江我们没房子，你爸再怎么样也要租一套，就寻思着把这套卖了，然后去临江重新买套房子。反正你们一个高二一个初三等你们期中考考完就搬。”
　　姜时也见母亲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同意也得同意:“房子找好了？”
　　“找好了，跟这儿差不多，就是可能会比这里吵一点，我看过了，在那儿算好的了。”
　　“那学校呢？还有时梳的。”
　　“我和你爸都看过了，就以你现在的成绩…”姜母脸上飘过一丝迟疑，“在那儿只能读南高，那是普高的底线。”
　　姜时也不以为然:“哦。”
　　“时梳的话，也差不多，临江市第五中学。”
　　姜时梳点点头，反正她哥跟她一样差:“行。”
　　一提到学习，姜父就来劲儿了，放下筷子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啊…！能不能多用点心！哥哥带不好头，妹妹也不学好的，真是不知道像谁！”
　　姜时也和姜时梳对视一眼，朝着姜父: “像你啊。”
　　也是。
　　姜父四门主课中，只有文科是及格的，其他几门，不是红灯笼就是白鸭蛋，这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样貌什么的都随了姜母，这学习偏偏随了姜父。
　　也怪不得。
　　姜父被呛得不知道说什么话，看着他们两个长长的叹了口气。
　　晚饭过后，姜时也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临江的话，那不是他的好儿子在的地方吗？
　　姜时也抬手打了几个字，发送。
　　-我要去临江了。
　　那边回的倒是快。
　　-啥？咋回事？来玩吗？
　　-不是，搬过去。
　　-我操老爹，真的？
　　-骗你有饭吃？
　　-那去哪读？
　　-南高。
　　-哎呦我靠！老爹我们同校啊！
　　-是吗？真巧。
　　-唉唉唉等下再说，老师来了。
　　姜时也看了就没再回，这个好儿子叫金恒，是高一暑假，他逃了补习课遛到网吧打游戏，拿了一手寒冰，意识手速俱佳，操作秀翻，一盘游戏打完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个人，那就是金恒。
　　金恒这个自来熟，缠着姜时也带他排位。
　　经过一个暑假，姜时也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儿子。
　　金恒是因为到这儿来玩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暑假放完自然就要回去上课，金恒还挺舍不得的。
　　姜时梳一吃完饭就泡进了书房里，最近一下就迷上了东野圭吾的书，看的很起劲。
　　说来也怪，一个这么爱看书的女生成绩怎么就这么差呢？但是人家看的书跟学习毫无关系，最多拉高点儿语文的分。
　　就是这么多书，搬来搬去太累了。
　　反正不关她的事，慢慢来不急。
　　还有两个星期就期中考了，这俩兄妹倒是不心急，一个看着手机玩着游戏，一个看着与学习不相干的书，让姜父姜母看了发愁，果然是亲生的。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大概是南高下了晚自习，金恒正在滔滔不绝的跟姜时也普及南高。
　　-南高，南区高中。在临江的最南面。
　　-老爹我跟你说，南高里面的人是不怎么样，但是学校那是好的一批。
　　-然后南高也不是很乱，毕竟也有人要考大学。
　　姜时也根本就没好好看，反正就去读个书，什么学校他无所谓，再怎么读都一样差。
　　于是金恒还没说完就被姜时也打断了。
　　-行了知道了，我去洗澡，到时候再说。
　　-行行行，老爹慢走。
　　姜时也走下楼倒水，发现关着门的书房从低下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想了会儿迈开长腿走过去，开了门:“姜时梳，你还不睡觉？明天不读书了？”
　　暖黄色灯光下照着一个小女生，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捧着书，看的入迷。
　　姜时梳听见了声音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这页看完我就上去。”
　　姜时也没说话，他知道自家妹妹的性格，死倔了，也没再多管，反正她自己也有个分寸。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姜时也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姜时梳坐在后座，圈着哥哥的腰。
　　姜时也用了比平常快三倍的速度蹬着自行车，感觉腰部越来越紧，低吼道:“姜时梳你松开点儿！”
　　“谁让你那么快的！”姜时梳那早上盘好的头发早被风吹乱了。
　　“是谁赖床上起不来的！叫几遍都不肯起！”
　　“……”姜时梳说不出话了，确实是她，看书一下忘了时间，到了凌晨两点多才反应过来，她不是没熬过夜，只是那是周末，一般都睡到中午才醒的，以至于今天早上姜时也和姜父姜母叫了她十分钟才起来。
　　还好有这个老哥在，让姜时梳踩点进了教室。姜时也自己是迟到了，老师都习以为常，也不管他，迟到就迟到，脸说他几句都懒得说。
　　姜时也到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上了一半，慢悠悠逛到二楼5班，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还没等老师发话抬起脚就进去了。老师咽了咽口水继续巡视。姜时也走到自己位置上，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同桌孟禾翻着与现在朗读内容完全不同的一页看着他:“又迟到了，就这刚开学没多久，你迟到了没有十次也不下五次，真够可以的啊？”
　　姜时也瞥了人一眼，看了看那人翻的页面。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错的，反正翻到了也不读。
　　孟禾问他:“这周末，去哪儿玩？”
　　姜时也没看他，低着头，抽屉里隐隐发出光亮，孟禾探过头一看，又在玩手机。只听人冷不丁回了一句:“没空。”
　　“哈？”
　　“要搬家。”
　　孟禾点点头:“嗷好吧…”过了好几秒才觉得不对，“什么搬家？搬哪儿去？”
　　“临江。”姜时也依然玩着手机，明明张扬的很，但老师就是不去收，收了也没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手机就变成了模型机。
　　“临江？那不是…那你以后就不在这儿读了？”
　　“嗯。”
　　“……”孟禾转过头看自己的书，“行吧，那我放假过去看看你？”
　　“好的。”
　　孟禾面对这个一直没好好跟他说过话的同桌有点无奈，虽然早习惯了，就这么个爱理不理的性子，但就是现在，一想到坐了几个月的同桌要转校了，身为一个大老爷们还是有点不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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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都是三天后的九点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