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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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自己今晚是要去内丽达尔湖的，但我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那种辛辣难闻的液体，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在寝室的床上的。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着，突然感觉到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但是身上并没有水渍，手却被缠在了长长的头发里，我用力挣脱，扯得头皮一阵疼痛。而后我像是摸到了某种皮肤的触感——凉凉的，很舒服，于是我又蹭了蹭，双手立刻就不能动了。一道巨大的力量掐着我的下巴，我吃痛地嘶了一声，顺势张开了嘴。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被灌了进来，苦得我皱起了眉头，我本能地将它们吐了出去。刚吐了一口，又被某种力量合上了嘴，我挣扎着，却张不开。那些液体灌进了我的嗓子和气管，我难受地咳嗽起来，顺着我的挣扎液体又被灌进了鼻子刺激得鼻腔生疼。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双居高临下的血红色的眼睛，冰冷又危险，我眨眨眼，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了许多。还没等我来得急揉一揉仿佛要炸裂的脑袋，一股清凉的力量就包裹了我的身体，那些恶心的眩晕的感觉渐渐被那股力量抚平了。
我翻身坐了起来，拨开面前乱七八糟的头发，声音嘶哑地开口：“人类真是品味奇特的生物。”
里德尔就站在我面前危险地盯着我。我想起了宴会之前发生的事，急忙转移话题：“那枚勋章呢？有什么问题吗？”
里德尔没有说话，他将那枚挂着缎带的勋章放在了掌心——缎带已经被拆下来了，金色的底座和掐丝的德姆斯特朗校徽也都被扔在了一边。他苍白的掌心是一块一英寸左右的贝壳片，杏仁一般的形状，有一些透明的表面上流转着漂亮至极的粉红色光泽——就像极夜盛典的天空。
我看了一会儿，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这个形状......”
“像指甲。”
里德尔一边说着，一边挥动魔杖，施加在上面的咒语全部消失了，那块贝壳一般的薄片变成了一种灰白发青的颜色——明显就是死人的指甲。我的胳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梅林啊！德姆斯特朗是有什么毛病！竟然把这种东西当作勋章！勋章！
我咳嗽一声，压下心里的情绪，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逐渐震惊起来：“这不只是指甲......这是依附过魂魄的指甲！”
能感受到那上面淡淡的魂魄的气息，说是依附并不准确，倒像是和魂魄沾染久了带上的味道——就像是暗影之地里黑暗阴沉的气息。
里德尔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血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件极度邪恶的物品的形状：“勋章上有永久变形咒，一旦接触活人的气息超过一天，就会永远变成贝壳。”
“所以说，哈方·蒙特既想让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发现勋章背后的秘密，又不想他们发现？”我觉得自己这个推测要么荒谬至极，要么就是人类本身就都荒谬至极。
“内丽达——海洋女神的名字，死后又变成湖水，指甲看起来也像是泡过水的样子......我们要去内丽达尔湖了吗？”
里德尔看了很久那片平静优美的水面，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里德尔突然开口道：“现在出发。”
我将林奈的校服脱掉，换回自己的旅行斗篷——如果成功的话，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如果失败的话，我就回不来了：反正我也没有选择。我们离开之前里德尔仿照林奈的笔迹，用一种一看就是喝醉了酒的潦草字迹写了一封信件：
“我获得了决斗之王。现在要去征服内丽达尔湖了！”
我撇撇嘴，这还真像是德姆斯特朗这群人喝多了以后会干的事。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林奈一去不返了。
“说不定他们还会给林奈在湖边刻一座墓碑来纪念他的英勇无畏呢。”我发誓当时说那句话只是玩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们后来真的这么干了。
我们隐形后，直接从窗户到了内丽达尔湖边。湖上停靠着上百只黑色的幽灵一般的船只，湖面上雪原冷冽的风吹过，荡开层层涟漪，星象图金色的投影闪烁变幻着，看起来美轮美奂。里德尔将手放进冰冷的湖水里感受着，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干扰他。
过了一会儿，他朝着湖中一个方向飞去，我急忙跟上。
“不需要去水下吗？”
里德尔没有理我，我撇撇嘴——看起来是不用去了。
湖中心的船更加多了起来——两头翘起的、带着长长桅杆的、装饰华丽的、镶嵌着武器的......但无一例外都黑黢黢的，仿佛什么跨越时间的残魂。船上有着各式各样的防尘防蛀咒或者残留着的保温防沉咒，还有许多说不清楚的古捞咒语留下的一丝丝痕迹，令我眼花缭乱。
“这些船都是哈方·蒙特在任时收集的？”我回想着德姆斯特朗的校史，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极了。这些船只明显都曾用于航行，买下它们可不便宜。如果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的话，那可真是个奢侈的爱好。
里德尔眯起了那双血红的眼睛，仔细搜寻着，这里众多的咒语也干扰了他的感应。我真希望他能快点找出那股力量。梅林啊！不然的话我们恐怕又要一寸一寸搜查了——从湖面到湖底一寸一寸搜查，那可太令人绝望了。
我跟着里德尔漫无目的地飞了很久，直到天空墨汁一般的蓝色开始变浅，遥远的东方露出了绚丽梦幻的粉色光芒。学校依旧没有派人来湖边寻找林奈。我从哈格尔贝里的记忆里看见过，德姆斯特朗极夜盛典的第二天，常常有学生因为醉酒而错过课程，历史上睡上三四天的也不是没有过——人类真是有趣。
里德尔仍然在寻找那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他看了一眼粉色的天空，忽然拿出了那枚从勋章上扣下来的指甲，魔杖迅速翻转，那些被消除的咒语又一个个被施加在了上面。指甲重新变得瑰丽如同贝壳。等到东方粉红的光线逐渐蔓延到我们头顶时，一束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从天空落下，湖中倒映出的天空里有一束金色的光线缓缓飘出，它们渐渐会聚在了那片指甲上。我惊讶地看着，这样的魔法可真是美丽极了。
里德尔跟随光线的指引，调整着夹脚，来到一个两束光线恰好变成一百八十度的地方，此时天空中的阳光已经开始消失，里德尔手里的那枚指甲逐渐变成了毫无魔力波动的贝壳片。而在我们面前，停着一艘和周围的船只一般无二的幽灵一般的大船。
“伊利塞尔光魔法的变形......我该想到的。”里德尔的语气轻柔冰冷，眼里却带着睥睨的意味——哈方·蒙特上千年来期盼自己最优秀的学生们发现的秘密，最终竟是由里德尔揭晓的。
我们面前那艘船看起来平凡极了，早已经残缺不全的防尘防蛀咒、让油漆更漂亮的闪烁咒还有桅杆上的加固咒——我看不出来它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里德尔皱了下眉头，飞到了甲板上，他摸了摸船舱的门，微微思索一会儿后使用了几个咒语，那扇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几乎是立刻，我就感觉到了那种让我极度不舒服的力量——心脏好像骤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紧，身体里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游走起来，几乎要把我烧成碎片，我难受地闷哼一声，鲜血开始从眼角鼻孔缓缓流出来，我的力量随着这些逸出的鲜血大量涌出。我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那种让里德尔都感到忌惮的力量——“是神力。”我说道。嗓子像是被一把刀在切割。
里德尔点点头，他挥了挥魔杖，一个巨大的气泡将我包裹了起来，那股压制着我的力量终于消失了。我艰难地地喘着气，我真的没有想到德姆斯特朗的秘密竟然会和另一个世界的神衹有关，我看着里德尔似乎无所畏惧的背影，想要劝他离开的话在嘴里翻滚数次又咽了下去——他不会听任何人劝说的，于他而言，这是究极的力量。
我跟在他身后，小心检查着这个空旷的船舱——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没有吊灯，甚至外面看到的窗户也是假的。四面墙壁黑漆漆的，在魔杖的光扫到的时候，会反射出一点点光亮。
里德尔将魔杖凑近那些墙壁，我仔细看去，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那全是由死人的指甲制作的！梅林啊！高高在上的神衹竟然会动用这样的魔法！这可真是太恶心了！
“纳吉法尔。”里德尔说道，高亢的声音在幽幽的船舱里带着回音。
“麻瓜传说中的大船？”
“那不应该是你们魔鬼的东西吗？”
我看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第无数次承认自己的无知：“我的父亲除了嚎丧，就只会关着我，而暗影之地的恶魔们都对那场圣战讳莫如深……你是从亚蒙的书里看到的？”
里德尔简单的点了点头。等到我们离开这里，我也要去看看那些书。
“这里的咒语都是神力组成的，但蒙特的咒语明显是巫师魔法，难道说沃卡诺娃真的是海洋女神？”
我想了想，又感到一丝奇怪的违和，“她准备毁掉纳吉法尔，然后被蒙特发现杀掉了，后来伤心得变成了一滩湖？”我撇撇嘴感到说不出来的滑稽。
里德尔盯着脚下黑漆漆的甲板，眼睛里逐渐绽放出一种兴奋的光彩，他举起了魔杖，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的地板就化作了齑粉。
我震惊地看着下面的船舱里密密麻麻堆放着的惨白的阴尸——那些阴尸不同于普通黑巫师操控的尸体，他们是有灵魂的！仿佛是感受到了血肉的味道一般，阴尸立刻蠕动着，伸出了双手，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想要往上爬。我恶心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同伴踩进水里，然后努力来够里德尔的袍角，又站立不稳，倒下去变成别的阴尸的垫脚石——我真是不敢想象在这样一所魔法学校漂亮的湖泊里竟然隐藏着这些恶心的东西。
“看起来沃卡诺娃也不是个单纯的神。”里德尔有些讥讽地说道。我明白他的意思，那些依附魂魄和制作阴尸的魔法都不属于巫师。
里德尔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些不同寻常的尸体，而后放出了一束火苗，阴尸立刻逃窜着躲开，湖水短暂地现出了一个缺口。我惊悚地看着里德尔带着包裹着我的气泡窜进了那些泡过尸体的上千年的水里。梅林啊！这太恶心人了。
纳吉法尔沉在水里的部分竟然出奇地深（所以阴尸是真的很多）。我们往下游了一会儿之后，盛装阴尸的湖水消失了。那些水流仿佛是被静止的雨滴一般，雨珠逐渐缩小到最后渐渐消失。里德尔挥动魔杖，收走了气泡，我紧张了一瞬，然后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不适——事实上这里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极了。
“这是魔鬼的魔法。”我抬起头看着悬浮在我们头顶的湖泊，感觉真是奇妙——这里就像是传说中的雾之国和火之国一样，是个颠倒的世界，一面属于神衹，一面属于魔鬼。
这里的船舱不再像水面上的那个一样空空荡荡——这里堆积着大量的纸张和书籍，墙壁上粘贴着种种符文，最醒目的是地板中央一半赤红一半深蓝的七芒星——像是某个癫狂的研究者生前的实验室。里德尔逐一翻看着那些纸张。
我则被房间角落里摆放着的蓝色鸢尾花吸引了注意力。那些花朵上施加着强大的保鲜咒，能看得出来那些咒语已经有上千年了，但仍然顽强地守护着那些娇嫩的花朵，让它们看起来仿佛是从花园里刚刚摘下的一般。鸢尾花后面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仔细辨认起来，只有“为什么”和“内丽达”两个单词。墙壁上有的笔迹隽秀，仿佛是对情人的呢喃；有的则深刻入骨，好像有着无尽的悔恨。那些字迹上流转着和鸢尾花上同样的魔力——决斗冠军的勋章上的魔力。
我觉得自己能猜到这个故事了。
“内丽达·沃卡诺娃后来的生命里一直在研究如何召唤和使用魔鬼的力量，”里德尔一般翻看一边说道，“她甚至制造了那些不需要魔杖操控就能攻击人的阴尸。”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看来海洋女神沃卡诺娃觉得神衹被魔鬼打败是因为力量不够强大......”
我觉得这个沃卡诺娃可以算得上里德尔的知己了，然而为了打败魔鬼，反而借助魔鬼的力量，这可真是怎么想怎么讽刺——而且圣战过后其实魔鬼也不剩下几个了——但我是不会承认这些的。
“哼，愚蠢的神衹终于意识到了吗——这个世界其实是先有暗后有光的。”
我也走过去，翻看起了那些遗留的笔记，然而越是翻看越觉得心惊——这个力量，沃卡诺娃使用的这股力量实在是太熟悉了——那种虚无冷漠仿佛知晓一切的力量。
“瓦沙克。”我转过身打断正在翻书的里德尔，“和沃卡诺娃签订契约的是瓦沙克。”
我想起了上次见到瓦沙克的情形——“所以瓦沙克才会一直将自己锁在虚无之地，所以他才会向我要一滴眼泪作为代价！”
里德尔转过头看向我，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什么代价？”
“我上次询问瓦沙克魂器的事情，他要了我的一滴眼泪。”我向里德尔重复了一遍瓦沙克的原话。
我看着面前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鸢尾花，忽然就明白了，在绝望之中滋生希望的，会让人放弃骄傲卑微到尘埃里的，甚至背叛自己的信仰的——
“是爱情......”我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里德尔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什么爱情？”
我忙低下了头防止他看出我的慌乱，但心里却难受极了——我答应的时候觉得那是不存在的东西，但现在那已经是我身体里重要的一部分了。瓦沙克是个学识渊博但不懂爱的魔鬼，他也许对沃卡诺娃产生了异样的感情，所以他想要我的感情。
我干巴巴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沃卡诺娃为了复仇借助了魔鬼的力量，才被蒙特杀了的吗？而蒙特同时还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