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述君

19、李连的过去（五）

　　同学的纵容，让赵小树有了底气.
　　他低声对李连说道：“小子，知道得罪我什么下场了吗？”
　　李连：“猴年马月的事了，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
　　小肚鸡肠。
　　不过赵小树没有听出来这层意思，他也没在意，反正现在是他赢了。
　　他狞笑道：“你要是去找刘成啸，求求他，说不定他看在你对他一片真心的份上，会去跟校长求求情，让他网开一面。”
　　李连停下收拾书的动作，看着他，然后拿起水杯。
　　赵小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噤了声。
　　李连看着他，眼里都是不屑。拧开水杯，喝了一口，看着赵小树，无声的笑了笑。
　　赵小树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不自在的动了动，强装镇定。
　　李连正想开口嘲讽他几句，突然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刘成啸：“李连，你出来一下。”
　　赵小树这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被李连吓到，心里就万分不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脸暧昧的看着李连和刘成啸两人，尽管他觉得恶心。
　　李连并没有马上出去，依然有条不紊的把书装好，然后拉上书包拉链，把水杯放在书包一侧，临走前还不忘把椅子放在桌子下面。
　　赵小树：“李连，在家好好想想，再决定明年要不要来。”
　　李连没有如赵小树期待的那般看向他，而是径直离开。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刘成啸在外面等了一会，就在他站不住想要转身再去门口喊一声的时候，李连终于出来了。
　　某人心里想着：都被停学了，还有什么可拽的？嘴上却道：“抱歉，影响到你了。”
　　李连摇摇头，表示和他没关系。
　　刘成啸：“需要帮忙吗？”
　　李连还是摇摇头。
　　饶是刘成啸这样的人，也实在是接不下去话了。
　　李连看他没有话要说了的样子，就直接下楼梯走了。刘成啸看着他的背影，他觉得这个人就是装，看起来满不在乎，谁知道他回去后会不会洗澡、消毒，吐槽他这个同性恋。
　　刘成啸看着李连的背影到拐角处，再到看不见。
　　“刘成啸，上课了。”
　　刘成啸看着从窗口探出一个脑袋的班长，微笑着说：“好。”
　　就算自己不情愿，也要拿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就像……李连那样？
　　——
　　回到家，张莲坐在客厅，看着他。
　　杨老师已经给她发过短信了，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怪他，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忽略了儿子，连儿子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男人了，她都没有察觉到。
　　“儿子，回来了。”
　　李连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妈妈都知道了，儿子，不怪你，你喜欢谁，什么人，妈妈都不干涉你。”
　　李连：“妈，你误会了。”
　　李连还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心里只替儿子委屈，她知道李连不爱说话，从李连上幼儿园开始，就怕别人因为他“不合群”而欺负他。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来找他玩，李连就一副苦大仇深样子，小朋友自然而然的就孤立他了。
　　张莲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知道现在不合适，只能温柔道：“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李连：“看您，都行。”
　　现在是连敷衍都不愿意了吗？
　　张莲苦笑。
　　李连背着书包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把书包扔在书桌上。
　　然后重重的躺在床上，舒出一口气。
　　说没有压力是假的。
　　赵小树那样找他麻烦，学习本来就挺累的了，平日里还要提防着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回家，兴许是件好事。
　　家里的床，躺着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睡得还挺沉，张莲在外面敲门叫他吃饭都没能把他叫醒，到最后，张莲不放心，试探了一下发现门也没锁，就直接进去了。
　　一进来就看见李连被子也不盖，就那么躺床上，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觉得无所谓是建立在他们不打扰自己的生活的上的。
　　休学期间，李连买了教材自学。
　　不管怎样，生活都得继续，他也得为未来做准备，他不想因为赵小树的影响荒废自己。
　　“儿子，明天你小姨的生日，咱们啊，先去买点东西……”
　　李连：“明天？不是下个月吗？”
　　张莲笑了笑，耐心道：“临时有事，下个月，你小姨就不在这里啦，她要去她儿子那里了。”
　　语气中隐隐约约透露着失落。
　　也是，张莲平日里就与他小姨来往，交情颇深，现在小姨这么一走，过年回不回来都不一定，下次再见不知道又是何时。
　　李连生硬的安慰道：“没事，我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
　　李连没有说完，张莲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中酸涩，声音微微颤抖：“欸！好！”
　　李连显然还不太习惯，又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张莲望着那扇门，嘴角噙着笑，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日子看似平淡，李连今天早上如往常一样，早起去菜市场，想着让妈妈多睡一会儿，但是，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意。
　　“喂！”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连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很诚实的加快了脚步。
　　“喂！你跑什么？”后面的人很放肆的大声笑，“这么怕啊？”
　　听到这话，李连放慢脚步，最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说话的人。
　　李连面无表情道：“赵小树。”
　　赵小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而且……其中一个右手膀子上刺有挺大一片纹身，这要是学校里的人，估计家长都成学校里的常客了，其他的人，虽然没有裸露在外面的纹身，但……他们看着李连，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别惹老子”“小子，你今天死定了”的气质，应该不是学校里的人。
　　赵小树：“哟！还记得我！”
　　说话间，赵小树一步一步走近，两只手揣进肥大的裤兜，上半身穿着一个背心，要不是李连认识他，他都该以为赵小树是他们一伙的了，不对，他们现在好像也的确是一伙的。
　　嗡嗡嗡——
　　李连低头看了看手机，是张莲的电话。
　　他有些顾忌的看了赵小树一眼，侧身接通电话：“喂。”
　　张莲：“儿子，你又去菜市场啦？帮妈妈带一瓶酱油回来，家里没酱油了。”
　　李连沉声道：“嗯，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赵小树在对面挑着眉，道：“李连，咱们找个地方叙叙旧？”
　　李连：“咱们没有旧情可叙。”说完转身欲走，赵小树像料定了一样，抢先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别这么无情嘛。”边说边强迫的拽着他，去了一条破旧的巷子，人少。
　　途中，李连想挣开，以他的体力，挣开赵小树不是问题，但赵小树却道：“冷静点儿，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的事儿说漏嘴了。”
　　李连知道他在要挟自己，而且……
　　他不希望他妈妈担心，就因为这莫须有的事。
　　他本以为赵小树再怎么过分就是打他一顿，他忍一忍，大不了和他打一架。
　　可是，他总是把人想的太简单，把赵小树想的太“单纯”。
　　“欸，你们几个，把他衣服扒了。”
　　李连有些迟钝，一时间居然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看到那个刺了纹身的壮汉朝他走来，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李连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大声道：“赵小树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只是看看同性恋是不是和我们正常人一样，欸，快点！”
　　李连一个人显然是抵抗不过他们四个人，被他们扒了上衣。
　　赵小树没兴趣扒一个男人的裤子，反正目的达到就行。
　　李连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眼睛充血，咬牙切齿道：“我是不是同性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被压在地上，脸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四肢被人擒住，动弹不得。
　　赵小树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李连，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了吗？”
　　就因为一本小说？
　　李连在心里冷笑，虽没表现在脸上，但赵小树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什么无所谓，反正现在趴地上的是他，而不是我。
　　“你们有烟吗？来一根，他想尝尝。”
　　旁边的人点燃了、递了一只过来，赵小树并没有立刻递到李连嘴边，反倒在他的光滑的右肩膀摁了下去。
　　“唔——！”
　　一瞬间，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
　　赵小树一点一点的加重力度，李连咬着牙，额头冒着汗，硬是一声不吭。
　　赵小树盯着他，眼睛就像毒蛇一样闪着精光，“身上有疤才算个男人，是吧，你也不用感谢我。”
　　末了，那烟的火星儿一点点的没了，赵小树才把烟扔在地上，一眼也懒得看他，带着那几个人走了。
　　李连勉强把衣服穿好，看着赵小树离去的方向，脸上的依然没有表情。
　　良久，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也离开了那个昏暗、破旧的巷子。
　　他同往常一样，买了菜，又到小贩那里买了几颗苹果，再买了一瓶酱油带回去。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都是邻居，平日里没少互相关照。
　　看到他，都亲切的问一声好。
　　李连僵着脸，他们也没在意，只觉得这孩子一直如此。
　　一切又恢复如初，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但右肩传来的灼烧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家，把东西放好。
　　张莲在厨房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连忙来到客厅接过酱油。
　　“来得刚刚好……儿子，你手怎么一直抖？”
　　李连闻声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果然抖个不停，路上居然都没发现。
　　“没事。”
　　他想控制住，但发现控制不了。
　　张莲有些担心，放下酱油，握住他的右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脸上怎么脏了？”
　　李连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摔了？摔哪了？是手吗？不行，我们去医院看看。”
　　李连想开口阻止，但想不出理由拒绝，便由她去了。
　　去了医院，拍了右手的片子，什么事也没有，张莲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便认为他真的是摔了一个“小跤”。
　　李连依旧沉着脸，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