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述君

18、李连的过去（四）

　　“干什么干什么！造反了是不是！老师呢？怎么没老师？”
　　校长今天突发奇想，想来视察一下同学们的晚自习，顺便看一看有没有老师违规讲课的情况，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一幕。
　　校长走过去，拉着李连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扔到一边。
　　食指指着周围看热闹聚在一起的同学，吼道：“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劝架吗？”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赵小树扶起来，问道：“同学，感觉怎么样？”
　　声音温和，一脸担心。
　　赵小树明面上没还手，暗地里可没少使劲。李连被赵小树连着踹了几脚，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踹的。这样乍一看，谁都会先想到是李连挑起的事端。
　　校长：“你，去我办公室给我等着！你们班长呢！哪儿去了？”
　　远处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举起，伴随着颤抖的声音：“这儿……”
　　校长“哼”了一声，“把你们班主任，还有这节课本该在这儿的老师，都给我叫过来！喊几个人，把这位同学扶到医务室去。”
　　校长在那儿指挥人的的时候，李连低着头，就站在旁边，右手不停的发抖。
　　冷静。
　　脑子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晕，脚下轻飘飘的，走的每一步都好像都没有踩到实处。
　　校长眼一瞥，看见了李连发抖的右手，嗤笑道：“现在怕了？刚打的不是挺带劲儿的吗？”
　　李连牙齿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他需要用痛觉来让自己清醒一点。
　　到了办公室，数学老师和班主任已经等着了。杨老师眼尖，一来就看见李连的身上有几个地方有几个不明显的脚印。
　　动手了这是？这孩子，平日里不是挺稳重的吗？
　　校长：“老杨，你说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杨老师：“这个……孩子们是冲动了一点……”
　　校长：“冲动的只有他！人家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愣是没还手！你看看他，都到现在了，还黑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校长越想越气，指着李连的鼻子吼道：“欸！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居然对着你的同学下那么重的手？”
　　李连依然沉默着。
　　以现在的情况，他说什么，校长都会以为自己是在狡辩，与其这样找不痛快，还不如左耳进右耳出。
　　长看他沉着脸，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说了那么一大堆，也不见这孩子有反应，实在是没辙了，无奈道：“行了，今天你回去吧，让你家长明天来一趟。”
　　李连：“不……”
　　杨老师打断道：“那个，袁校长，你看，这孩子以前在班里很乖的，咱们还没弄明白事情的原委，这样贸然请家长不好吧？要不……等我先私下多了解了解？”
　　校长想了想，现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十分重要，他又实在是担心万一现在的学生心里想的都是些……作为老师，也应该关心关心，便点头同意了。
　　走廊上——
　　“李连啊，你为什么……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和谁打的架呢。”
　　李连：“赵小树。”
　　杨老师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大抵有谱了，“那你们为什么打架？”
　　李连：“……”他造谣。
　　杨老师：“嗯？”
　　他总是找我麻烦。
　　杨老师依然慈爱的看着他。
　　但是李连说不出口。
　　这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而是……他已经过了和同学相处有矛盾就告诉老师的年龄了。有些事，即使没有说，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会达成共识。
　　杨老师看李连不打算说，他也没有一直追问，话锋一转：“那个，我看……我听说……不是，咳咳，那个……你们这个年龄段，都很容易产生一些，嗯，朦胧的情感……就是，它不一定就是爱情，可能是友情，也可能就是好奇，想要多去了解他，你……能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李连：“嗯。”
　　李连口头上答应着，心里还是懵逼状态。他没有联想到刘成啸那里去。
　　与此同时，刘成啸在班里刚刚听到那些八卦，心里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因为李连喜欢自己，他们说的那些，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就是，敢在太岁眼皮子底下生事的，他倒是觉得很有趣。
　　平日里，不是没有人想拿他的性向说事，但是碍于校长……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有的人毕业了、没考上大学的，闲来无事，对当年学校的那些不满，就全发泄在学校里的学生身上，权当找找乐子，比如他。
　　学校里的人会碍于校长的面子，对刘成啸算是一般的同学态度。但校外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在怕的，再加上刘成啸是同性恋这件事本就够他们拿来说事儿了……
　　但刘成啸不在乎这些，他也不告诉别人。
　　他受到那些辱骂、羞辱，或者是肢体上的动手动脚、殴打，他全都受下来了，他也会反抗，只不过寡不敌众就是了。
　　他比以前更加努力学习，更加注重分数，他就是想让那些人看看，他们那些人讨厌的同性恋，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他们前面、再到他们望尘莫及的位置的。
　　让他们眼红去吧。
　　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快息事宁人，因为，赵小树递了举报信，举报李连对刘成啸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学生早恋，他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管，也管不过来。
　　问题是，李连的“心思”里，有刘成啸。
　　这就不能不管了。
　　但他没有先去找李连，而是找了他的侄儿——
　　“来，看看。”
　　校长把赵小树递的举报信和附带的李连“手写”的告白信交给刘成啸。
　　刘成啸翻着看了看，心中了然，但脸上仍然一脸疑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应该找写信的那个人吗？”
　　校长：“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事？”
　　刘成啸：“……不知道。”
　　那这就好办了，校长心道。
　　最终李连被停学，高二复学。
　　李连在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班里静悄悄的，所有人望着他，赵小树仍然没有放弃整他，把他的书从书包里挑出来，踹一脚他的板凳，撒一点水……
　　在这过程中，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