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喜乐，纷至沓来》恰似欢

39、清狂

　　冰凉的烟灰缸砸的林渊脑子发懵，耳边是季暮远的哭声，眼前是被众人拦住的歇斯底里的季母。

　　那时他们才六岁。

　　长达一年的打骂，小小的季暮远背后全是抓痕，刀伤，但是都有被好好包扎了。

　　母亲失控时的打骂，清醒时的愧疚、温情，让季暮远有些茫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有私心啊，他只是想让母亲抱抱他而已，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母亲抱过了。

　　可是，那天母亲却格外暴躁。

　　把客厅的花瓶全都砸了，茶几上的东西也都横扫到了地上，跪坐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周围的下人都不敢上去，只敢偷偷的给季父打电话，就怕惹的夫人病情加重自己也跟着完蛋。

　　有眼尖的下人看到季暮远从门口走了进来刚想把他拉走时

　　季母也看见了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拿起身旁的烟灰缸向门外砸去

　　就在季暮远马上被砸到时，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林渊猛的冲进来挡在了他面前。

　　女孩小小的身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地

　　刺眼的红色让他顿时醒悟过来
　　母亲的行为是错误的

　　林渊被送去医院急救去了，好在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渊一觉醒来便哭着要找季暮远，小孩子的感情永远都是那么纯粹。

　　自家孩子受伤了，林父林母自然不愿意，他们和季父谈了谈，在那之后，季暮远便一直寄养在林家，同样他们也没有见过季母了。

　　…………

　　“我很抱歉，小渊。我以为你季阿姨的病已经好了。你知道的，她以前是拒绝吃药的，可是那些日子她都有很乖的吃了药，我...我以为...”

　　“别说了。”

　　林渊看着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男人，第一次用近乎冷漠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季父闻言一僵，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抿着唇又试探性的叫了声“小渊”，一片寂静。

　　男人抬脚想要进去，但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眉头微皱，眼角露出的是岁月的痕迹，一声叹息，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算了，小渊你先好好养病吧。这件事我很抱歉，是我的疏忽。但我可以保证，季家永远都只会有季暮远一个继承人。”

　　门被轻轻关上，病房里一片寂静，突然一滴，两滴……更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女孩的脸庞滑落。林渊现在只觉得好难过，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她想到了纪伯伦的一句诗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小远才不想要什么季家，什么财产，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一个拥抱，一句关心，仅此而已。

　　林渊迫不及待的跳下床，让还没有完全好的伤口一下子又崩开了，丝丝血迹染红了纱布，但林渊以后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抬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不顾护士的阻拦跑了出去，她现在只想立刻见到他。

　　等护士赶到季暮远的病房时，女孩已经反锁了门，她有些无力的跪在病床边，握着男孩的手，张口说着些什么。

　　护士使劲敲门无果，只好急匆匆的回去拿钥匙了，一边跑还一边嘟囔
　　［现在的孩子也太任性了，伤的那么重还乱跑……］

　　而另一边，病房里只有女孩絮絮叨叨的声音，男孩像是睡熟了一般毫无反应。
　　林渊握着季暮远的手，压着哭腔

　　“小远，你不要睡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你醒来看看我好吗……”
　　“小远，我该怎么办，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可我还是好生气……”
　　“季叔叔从来都不知道小远想要什么，明明...明明...”

　　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样，林渊掩面哭了起来。

　　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现在都感觉好难过，那小远呢？他又该怎么办。

　　病房外吵吵闹闹的，护士开门后匆忙的跑了进来，看着哭泣的女孩也只能叹息。

　　人，就是太重感情。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公园里都是一些出来散步的病人和一些小孩子，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屋内年长的女人轻声哄着年轻的女孩，睡熟的男孩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爱与控制是有区别的，每个孩子都应该是父母所珍视的宝藏，他们不是私人财产可以非打即骂，他们是独立的具有独立意识的人，控制不该被冠以爱的名义。

　　而婚姻这种普遍而又自然的社会现象，它会产生一系列的社会结果，孩子就是最大的社会结果，父母突如其来的不负责任，伤害的永远不是对方，而是孩子。

　　季暮远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在这间病房里躺着的只是一个被爱伤害过的小傻子

　　他会醒过来的。
　　林渊擦干眼泪望着那个少年，在心底默默的祈求着

　　微凉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飘了进来，床头的向日葵缓缓的晃着脑袋

　　林渊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被护士匆匆送去包扎伤口

　　以至于没人看到那人眼角悄然滑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