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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二日拉粪车回来后,宋铁柱一刻不歇的去找了里正,说了想给二狗改名一事。莫三娘说的他总是记在心里,排在第一。
      里正葛大山听他说要给二狗改名,起先还疑惑怎么突然说要改名了,手实时也没听他们提。待听说了和宋小宝他娘孙梨花怄了一场气后就了然了。
      这孙梨花是乡里出了名的泼皮,别人不去招惹她,她都要想着法各家里贪点,拉扯点回去,你若招惹到她,那还得了。尤其是不能说那县学里的大儿子宋大宝一个不字,但凡给她听到了,准上那家门,一气儿骂一个时辰不带歇的。
      葛大山听宋铁柱说孙梨花骂二狗,叫了狗名就不做人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今年手实早已上交了,要来年才能想办法了。不过新皇登基,或许三年一次的人口普查会提前,若今年有普查,则二狗改名当可行,若没有,那就要明年手实时上报更改了。之后让宋铁柱先回去,如果有人口普查,再来通知他。宋铁柱点头应是,然后将来时路上割的野菜一气儿倒在里正家院中。
      宋铁柱回去与莫三娘一说,莫三娘心想至多不过一年不到便能改了名,心里也就放下了,只再也不许李睿与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李睿被叮嘱了一番,又因上次拌嘴一事引起了后面一连串,心中惴惴,暂时便不敢再钻出去,关在家中,除了石子便是土坷垃,无聊到快长毛了。
      因开了春,莫三娘每日都能挖些野菜回来,再也不用吃有些发酸的窖菜了。去年的羊腿最后没吃,挂了起来风干了,开春后,经常野菜煮羊肉汤,倒也鲜美。就是本就不多的稻谷家中已无了,李睿再也没见过粥,更不要说饭了,天天都是饼,吃的李睿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像个大发饼(大包子)。麦子越来越接近收获,莫三娘也越来越忙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几人吃饭的时间便一推再推。
      待到了五月,陆陆续续都准备收麦子了,宋铁柱和莫伯仍旧还需每日去掏粪,一旦他们不去,马上就会有新的人替代他们,所以他们只能下午才有空去地里,这样一来,上午在地里加上中饭都要依靠莫三娘一人,她顿觉得吃不消。莫伯便与宋铁柱商议是否一个人去,结果试了一日,发现根本来不及,无法只能继续两人去,加快点速度,午时之前赶回。
      这日,莫三娘见一早天就阴沉沉的,得抢时间收麦子,根本不可能赶回来做饭,就交代李睿让他做中饭。李睿都来不及说不会,莫三娘就已经出门了。李睿磨蹭来磨蹭去,担心中午宋铁柱回来吃不到饭要发火,他每次饿的狠了那表情似是能吃人,脾气也会特别大,因此莫三娘除了做饭晚了被训不吭声,其他时候宋铁柱是不能说媳妇一句的。李睿蹭到厨房,看厨房柴不多了,特意去柴棚抱了一捆,还洋洋自得,自觉自己很是能干,想着莫三娘每日也不用多少时候,做饭应当不难。
      结果打火石打到他手指都磨出毛边了,仍是没引着,眼见天色越来越接近中午,李睿心中焦急,手上用力,终于打着了,却没多久就灭了,然后剩一阵阵的烟,熏的李睿泪眼迷蒙。李睿只能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引火。一直到宋铁柱他们回来,厨房里烟雾缭绕,就是没起来火。
      宋铁柱阴着张脸,唤李睿别点了,自己去舀了勺水喝了,一擦脸上的水和汗,催促李睿和莫伯赶紧一起去地里抢麦子。收麦时节看的是老天爷的心情,老天爷赏饭吃的,必是连续几个大晴天。今年看样子老天爷不大愿意赏饭吃,天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一旦下雨,麦穗泡了水容易出芽不说,收起来难度也大,更不易存放。宋铁柱根本就顾不上有没有饭吃的问题了,也没空去训李睿生个火都生不起来,只管带着莫伯和李睿赶去地里。
      好在莫三娘叫了两个帮工,三人已经抢收完了半亩地,还剩一亩半,宋铁柱分了莫伯一人一把镰刀,也加入进去,交代李睿把他们割下来的麦穗都捆好,然后抱去那块铺了油布的空地,堆好再盖好另一块油布。李睿脆生生的应了。也忙活起来。幸好天虽是一直阴沉沉的,但始终没有倒下来。他们割完一亩半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那两个帮工早已走了,本应包顿饭,结果饭也没吃,不过他们这样临时叫来帮忙的,工钱总是比早定好了的高一成,想了想便算了,只在未时末(下午三点)便走了。一般叫帮工至少是要到酉时(下午六七点),今儿这两个走时,莫三娘本想理论,又想着饭也没包,加上实在没力气了,便在他们来说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心想明年再也不叫临时的了。
      宋铁柱本想趁今天没下雨,赶紧收完,打算回家拿柴点火把,连夜割。被莫三娘拦住了,他们五人快手快脚的都割倒了,李睿一个孩子,毕竟收不过来,连他们上午割的那半亩都没收完。宋铁柱只得停手,转回去一起收地上的麦穗。莫三娘早已手脚都发软,动弹不得,却惦记着宋铁柱从天未亮出门,至今未吃饭,嘱咐他们三人收拾,她先回家做饭。抖着颤颤巍巍的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
      等宋铁柱三人回家的时候,天早已黑透了,他们也没带火把,只得借着月光往家那个方向走,走到院门口,家中一片安静,连火光也无。宋铁柱唤了几声三娘,无人应,他与莫伯二人心里一咯噔,一把冲进家门,莫伯率先去拿了墙边竖着未点完的一根木柴,点着了,三人就着火光开始找莫三娘的身影,在厨房门口见到了倒在地上的莫三娘。
      宋铁柱惊呼一声“三娘”,蹲下去将她托起了上半身,莫伯掐了掐她人中,莫三娘皱了皱眉,醒了过来。醒过来还迷迷瞪瞪的问宋铁柱这是怎么了。宋铁柱紧紧抱着她,手却有些抖。莫三娘捏了捏太阳穴,想了会儿,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做完饭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人晕了晕,我站了会儿,以为没事了,没想到走了两步就摔倒了。”
      “想着许是累着了,加之一日都未进食了,这才晕了。”莫伯听她这么说,心下了然,必是累着了。
      宋铁柱一把抄起莫三娘,将她抱回屋,回头嘱咐李睿将饭菜去端来正屋吃。莫伯让李睿先去,一个人去厨房端饭菜,结果发现不知是莫三娘太累的缘故还是怎的,居然只做了蒸饼,忘了煮汤。大晚上的也不能再去找野菜,临时割了羊腿上的两片肉,煮了点羊肉汤。胡椒也用完了,只得院子里摘点葱撒了去味。
      宋铁柱等了又等,等到坐不住了起身出屋,正撞上端着汤和饼的莫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莫伯被惊了以后松手的篮子,救下了一篮子蒸饼,两人都是送了一口气,这沾了泥的饼,吃虽能吃,味儿可不太好,咬一口就唏哩嗦啰,混杂着渣。
      几人都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都是累到话都不愿意说,各自洗漱完,倒头就睡。纵使这样,宋铁柱和莫伯天未亮还是准时出发往城里去,等麦子收完,马上就要耕地了,正是大量需要粪肥的时节,松气不得,只能咬牙挺过这两月,待过了六月,大家都不再耕地,他们也就可以不用去掏粪了。只是到那时又需服二十日的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先过了眼前才是。
      第二日,莫三娘不再让李睿留家中做饭,而是直接带他去地里收剩余的麦子。昨日看着天阴沉沉像要下雨,一直要倒不倒的天第二日又放晴了,许是那雷雨云悄没声的溜了,给这地方的百姓留一丝活路。总归是件普村同庆的喜事,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手上干劲又足了。
      因着天不像要下雨,莫三娘便没叫那临时帮工,只一个人慢慢在那割,等宋铁柱和莫伯到的时候,那剩的半亩地三分之一都没收完。有了他们两个男丁,速度倒是快起来了,不到未时便收完了。接下来就需要找块空地,将路面压平整,好打麦子,晒麦子了。
      莫伯想起之前找地挖粪池都没地方,这每年都需晒的麦子他们又是放哪晒的,好奇问了一句。宋铁柱不回答,只一味的让莫三娘回去歇着,剩下的有他。等莫三娘走了,他带着莫伯和李睿去了一个颇大的院子,房子造的也好,正在那河不远,地理位置也好。莫伯见宋铁柱一声不吭来了这家,莫不是相熟的亲戚家。等走进了院子才发现许是久无人住了,院中长满了草,房子也是灰蒙蒙的,角落还挂着蛛网。
      宋铁柱一声不吭,埋头管自己拔草,见那二人不动,转头训道“愣着做甚?赶紧的,把草都拔了,还要浇水压土。”
      “铁柱,这是谁家?咱们就这么进来…拔草?是否欠妥”
      “别叽叽歪歪的,这是我家,都赶紧的,今儿要把地压平压实了,明儿才能打麦子。”
      莫伯一听这是他家,惊的眼珠都要出来了,这个院子不比里正家的小,关键这房子都是砖瓦房,不是土房。根本不像宋铁柱能造的起的。
      “这是我以前的房子,后来搬去那的。”宋铁柱似是不愿多说。莫伯心想他既然这么说,必是没什么问题的。也蹲下来拔草。李睿手太嫩,之前点打火石都能把手指磨出毛,拔草更是不行,拔了没几根,手心磨的通红,疼的他直抽气。宋铁柱朝他看了一眼,没说让他去休息。莫伯有心想让李睿去一边,张了几次嘴,最终咽下了。既然不再是侍郎府上的小郎君了,就不能再娇生惯养了,做了农民家的孩子,便得学会农活。
      李睿倒还没想到委屈不委屈,只是觉得有点疼,但是拔出一颗草,看着那个凹坑的时候,莫名的有种兴奋感,一旦拔断了,根还在土里,他就觉得沮丧。就这种一会儿爽一会儿懊恼的心情督促着他一直没停,也拔了一小片地。
      草都拔完后,莫伯负责将草都收拢一堆,抱出去找个地方扔。宋铁柱负责去河里舀水来浇地。李睿就跟着他们屁股后面,一会儿抱点草跟出去扔掉,再跟着舀来水的宋铁柱进去一点一点浇土。然后还跟着宋铁柱将地踩实,最后宋铁柱去屋里拿出根铁柱,放倒在地上,滚过去再滚回来,滚完几圈之后果然平整不少。莫伯看着铁柱,心想宋铁柱这名不会是看着这根铁柱取的吧。
      终于做完了这些,接着他们又分了好几次去将收下来的麦子运到院子里。莫伯见宋铁柱没有打扫屋子的打算,实在不忍这么好的屋子破败,问道“铁柱,你这屋子不打算理理?长期不收拾容易破败。”
      “以前收拾过,过不了多久又变这样了,反正也不住人,随它去吧。”宋铁柱抬眼看了看那几间屋子,不知道看着这荒凉的房子是何感受。莫伯也不问为什么搬去那,上次和那个梨花嫂吵架,隐约有点明白,许是孩子一个又一个的过世,让莫三娘饱受打击的同时,还被村民耻笑与看不起,这才让宋铁柱决定搬家。
      等将麦子都搬进院子里后,他们就回了,刚好莫三娘做好了晚饭。莫伯今日见到了他们之前的家,再看现在住的家,发现宋铁柱这个人不仅会扮憨厚,装老实,实则精明心思细,还对娘子一片痴心,实是个可托终身的有情郎。对宋铁柱原来的那点怨与警惕,都与那些草一般,扔去了外面。决定真心的在这度过余生。
      第二日,宋铁柱照旧不让莫三娘去打麦子,连李睿也一并不让去了,让他在家帮三娘做饭。想是记起之前他点个火都点不着的事了。李睿虽很想跟去看打麦,被宋铁柱那颇有秋后算账的眼神一盯,浑身一凛,站着一动不动看着他们扛着农具远去。
      莫三娘见了好笑,让李睿自个儿玩会儿,她则在院中还剩的一半地又开始种菜了,因地被宋铁柱挖走一半,只剩一半种菜,偏现在是四张嘴,种的都不够吃的速度,只能在门口路边也种点了。
      宋铁柱他们走的时候已经近午时了,莫三娘粗略的撒了点菜籽,就拍拍手去厨房了。还不忘捎上李睿,她虽宠溺孩子,但昨晚榻上被宋铁柱叮嘱了一番,想了也是有理。想起之前几个孩子像二狗这么大的时候做饭洗衣早都会做了,于是决定今天中午开始带着二狗学做饭。
      李睿见莫三娘不是打火石直接往木柴上打,而是先用点引火草,待火苗大了再拿引到木柴上。李睿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如何点火了,心想做饭我终于学会了,却不知道点火只是第一部,后面还要揉面,醒面,发面,蒸面,相对来说煮菜反而简单,只需水,菜,当然要洗净的菜,然后粗盐。就行了。李睿决定忽略做饼,反正他也不爱吃。决定只学点火和煮菜。
      连续几日的忙碌,终于将收麦这个每年最大的大事做完了。宋铁柱将晒干的麦子用布袋装好,分的仔仔细细,这袋是交租的,这袋要去换些稻谷,这袋要去换工具。剩下的都是这接下来一年的口粮。
      看着那被安排剩下的四袋麦子,莫伯有些发愁,今年多了他和李睿两张嘴,这些瞧着不甚够啊。他看看宋铁柱,他到是一脸喜色,不知是今年收成不错,还是终于轻松下来。莫伯也不好多问,一个人愁眉不展。
      莫三娘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两张脸。她好奇莫伯这是忧心什么呢,脸都皱一起了。张口一问,原来是这个,就拿眼去询问宋铁柱。宋铁柱听到莫伯忧心的事,笑了笑“莫叔,你忘了咱们天天拉回来的粪料了?现下麦子收完,马上就要耕地了,咱们就等着收钱吧,这几个月光出不进的,家里钱罐子都快见底了。好在总算熬到头了。等把粪池里的都卖空了,差不多东边的稻子也熟了,正好去买点稻子,这一年就够了。”莫伯一拍脑门,每日光只运回来倒进去,从未卖过,都让他差点忘了院中那一大池子粪了。看宋铁柱胸有成竹的样子,莫伯也将一颗心放了一半。他实是怕因口粮不够,宋家将他二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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