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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灵渊之上 ...

  •   灵渊之上。
      阳春乃入渊第一人,随后是辛草、岸芷、小兰儿。
      待她们将千仞雪重新放下,最不愿出现的情况出现了——
      龙虎一行也来到崖下,一枚暗镖,断了段想脚下的藤。
      辛草俯身下望,见段想遇险,最先失了镇定:
      “是奕星!阳姑娘,他会要了段想的命,请阳姑娘出手相救!”
      阳春冷静地望着崖下,一阵流火枪声后,一道被激怒的长虹斩向河心。
      “阳姑娘!快出手啊!再晚段想就没命了!”
      辛草急火攻心,几乎跪地恳求。
      “秋白师兄不会让他有事的。”
      阳春淡道,一双清寒的眼睛,丝毫不为崖下的战局所动。
      “辛草你别急,你看——”
      顺着岸芷指向,一道莹蓝的水幕自河心高高掀起,瞬间挡住长虹剑法的攻势,没等水幕落回河中,一道白光纵起,便将段想托至半空藤上。
      “这……这是何种功夫……”辛草霎时怔在原地。
      话音未落,段想的两个师弟终于攀至崖上,二人还未歇气,更来不及解下千仞雪腰环,便立马回头上拉藤蔓,试图助师兄段想更快上崖,辛草和小兰儿见此,也连忙过去助力。
      阳春清眸扫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以内力隔空卸下二人腰环,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千仞雪便往崖下白光汇聚之处而去。
      那是江秋白所在之处。
      白光绽放之处,无数巨大水幕自河中升起,拦住了奕星前往河心巨石的路。
      极其默契地,那道白光准准接住千仞雪,即以轻功上跃数十丈,崖上,阳春凝眸运气,以纯厚的内力牵引,便拉着千仞雪上的江秋白一步上崖。
      很快,段想也终于攀至崖上,大家七手八脚搀着他,一齐朝灵渊深处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摆脱龙虎一行,带路的辛草方才停下。
      一回头,却见身后空空,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一团巨大的浓雾汹涌而来,目光所及,皆是看不透的灰雾。
      “妈的,真是见鬼了,一上来就撞见翳兽!”
      辛草话音未落,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哀嚎:
      “啊啊!怪物啊!啊……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碧色剑光闪过。
      “轰隆——”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倒地了。
      片刻之后,如同曙光破晓,剑芒所过之处,浓雾尽散,四野皆清。
      只见一头灰色巨兽倒在地上,躯体庞大远超犀象,长得像豹,却通体灰色无一丝杂毛。此刻它已奄奄一息,嘴角汩汩流血,不知是它的血,还是刚刚被吃掉的那个师弟的。
      段想跑过去,捡起那师弟掉落的兵器,悲恸非常:
      “灵渊之上,竟凶险如斯……师弟……”
      “段师兄节哀,这是翳兽,能嗅到恐惧的气息……你这位小师弟,到底去得干脆,没有多少痛苦,也许……好过接下来日日担惊受怕……”辛草试图宽慰道。
      “因为恐惧……所以才被攻击吗?”另一个猴星师弟颤颤问道。
      “是的,翳兽能嗅到恐惧的气息,越是恐惧,越容易成为它的猎物……它们猎食的时候,皮毛会释放一种灰色的物质,类似浓雾,从而加深猎物的恐惧,更易得手……”
      “那心里不害怕,是不是就不会被它发现?”那师弟继续问道。
      “嗯。”辛草点点头,“翳兽天生眼盲,若是闻不到恐惧的气味,自是找不见你。”
      辛草说着,以弯刀挑开翳兽的眼皮,那眼皮下的眼珠子油绿油绿的,阳光一转,又显出朱褐色来,像珠宝,反不像寻常鸟兽的眼睛了。
      “阳姑娘,这头翳兽是为你所败,它这对翳珀,自当归属姑娘。”
      辛草说着,以弯刀剜出翳兽的一对眼珠子,拱手呈与阳春。
      阳春接过,只觉手中温热,这对翳珀,到底是翳兽以□□滋养而成,还带了体温似的。
      “灭了一头翳兽,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有灵兽敢来挑衅了,大家不用害怕,跟着我,日落前一定要赶到七绝庄。”

      又不知赶了多久,日落时分,一行七人终于来到七绝庄。
      这是一座陈旧的庄园,余晖之下,更显破败和萧条,推门而入,寂寥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不仅仅是寂寥,应该说,这里没有丝毫生气,外间草木繁盛、钟灵毓秀,庄里却是野草没有一棵、飞蚊不见一只,这里,是死寂。
      “辛草,为何我觉得此处,这么瘆得慌呢?”岸芷环顾空旷的庭院,朝阳春靠近几步。
      “我也感觉,这庄子古里古怪的,比那酸河、翳兽更叫人发毛……”段想也附和。
      “我也不清楚,”辛草引着众人朝里屋走去,“只听我司教说,七绝庄以前的主人,是个怪人……他在的时候,庄里就他一个活的,他死了之后,就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入屋,只见满屋画幔。
      数不清的画,巨幅,长卷,小像,悬在屋顶的,挂在墙上的,散落地上的,陈旧的斑斓,像是蒙着迷雾的浪花,浩浩荡荡涌进来人的眼里心里。
      那些画,有的是山,有的是水,有的是花草,有的是灵兽,有亭台楼阁,也有街景人像,有惨烈的战场,也有闺阁的欢闹,卷卷不同,却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原来,这里的主人还是个画师……”岸芷喃喃道。
      众人在满屋的画卷中小心穿梭,不愿冒犯已故的主人,同时也细细欣赏起来。
      而阳春,满屋画幔,却偏偏走到那幅画前——
      那是一幅巨大的飞花韶雪图。
      画上是一座山脉,连绵起伏,叠嶂千里。
      山脉中央,是一条蜿蜒小路。
      奇怪的是,路一侧,山间有红花飘舞,乃是暖春,而另一侧,飘的是白雪,却是寒冬。
      一个老叟立于路间。
      阳春被这幅画惊在原地。
      这幅画,竟与南家那幅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一样?
      为什么这里会有?
      “生而向死,死即是生,生死无相,玄牝无门……”
      阳春怔在原地,不由地念出南家那幅画卷上的十六个字。
      旁边的辛草吓了一跳,她立刻翻过画卷,画的背面俨然十六个字——
      生而向死,死即是生,生死无相,玄牝无门。
      “阳姑娘不曾见过背面,怎知……怎知背面的字?”
      辛草很是惊奇,她感觉这位阳姑娘,若不是天赋异禀自行悟出作画人的旨意,便是与这七绝庄或是七绝庄从前的主人有某种奇妙的联系。
      而阳春沉浸在那幅画中,像是沉浸在那段沉重的往事中,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她发间的白玉珠簪鬼使神差般掉落,她方才恍然回神,连忙将白玉珠簪捡起,仔细插回发髻之上。
      “哦,没什么,许是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书画,信口说的……”
      阳春说罢,便连忙躲开,不知躲的是辛草,还是那些惨烈的回忆。
      江秋白心细如尘,觉出阳春心绪不宁,一步上前,阻止了辛草的盘问。
      “我看这画师爱好临摹,瞧那幅江帆图,就与名家李思训的画作很相像。”
      辛草不懂书画,听江秋白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便不再多想,唯有角落里的段想,却注意到阳春发间的白玉珠簪,玉石摔落,岂有不碎之理?

      不多时,大家各自在画卷的间隙找到位置,一一安顿下来。
      “今日蒙秋白兄搭救,段某记在心里……段某不才,武功不行,武器锻造之术还算通晓,秋白兄若不嫌弃,此番回去,我愿为秋白兄重铸宝刀……”
      段想言辞恳切,目光则落于江秋白手中断刀。
      江秋白冲段想微微一笑,随即婉拒了:
      “段兄的手艺,我自是信得过,不过我这把残刀,家中祖祖辈辈传下,从不曾修复过。”
      “还有此等事?”段想来了兴趣,“秋白兄,可否借刀一看?”
      “当然!”说着,江秋白起身,将手中断刀递予段想。
      这是一柄细刀,断了刀刃,只余刀柄和半截刀身,刀身颜色灰暗,隐隐还有锈迹。
      “恕我见识浅薄,秋白兄这刀……如何能使出白天那般玄妙刀法?”
      江秋白并未立刻回答,半晌,才道:
      “有风来了……你试挥一下。”
      段兄望着风中飘舞的画幔,将信将疑地,轻轻挥了一下刀,登时怔在原地——
      刀锋所到之处,时间仿佛凝结了,飘舞的画幔以绝不可能的姿态,在空中静止了数秒,待刀锋略过,画幔才重新垂下,又随风飘舞起来。
      段想又想起白日的情景,几乎惊不能言:“断……水刀?!”
      “正是,断水刀。”
      江秋白淡淡道,接过这把绝世神兵,像接过一把菜刀那样平常。
      “我段想何德何能,有生之年得见碧痕剑、断水刀两大神兵,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哇!”
      段想从未如此激动失态,辛草也好奇起来:“诶,江师兄的断水刀,是何等宝物?”
      “欧冶子留有一籍,提及世间原有五方神器,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暗含世间风云气运。其中,木神,近在眼前,便是阳姑娘手中之碧痕剑,第一轻剑,至情之剑;水神,断水之刀,可凝结时间、驾驭流水,正是秋白兄手中的断水刀呀!”
      “难怪……江师兄刀法之玄妙,轻松便挫了奕星的龙渊剑……”辛草亦惊叹。
      “可……断水刀如此厉害,为何断了呢?”一旁的小兰儿好奇道。
      “是啊,秋白兄,你这一方神兵,缘何断了刀刃呢?”段想也看向江秋白。
      江秋白轻轻抚摸着刀身,目光缥缈,像是看向遥远的往事:
      “江家祖上的旧事了……是在一场战事中斩断的,断掉的刀刃从那时就下落不明了。”
      “真是可惜,若能寻得断刃,我段想或能一试……现下,是断无其他材料可与之相配了。”
      说到这里,似乎勾起了阳春的一些回忆。
      “段想,你可知道灵剑山庄?”
      段想点点头:“知道,灵剑山庄可是铸剑名家,怎地,阳姑娘与他们相识?”
      “那倒不是,少时因缘际会,曾见过灵剑山庄的人,他们捧着一截断刃,也说是断水刀,当时在场的人全是不信的,我那时不懂,并未在意,今日你们提及,我反而想起了。”
      “此话当真?”江秋白和段想几乎异口同声。
      “真的,可惜我离得远,不曾看清那截断刃的模样。”
      “灵剑山庄出了名的耿直,他们素有三不出,不出残品,不出凡品,不出赝品,他们说是断水刀,那很可能……就是真的……”段想激动难抑。
      相比之下,江秋白显得淡定多了,许是失望多了,便多了从容和耐性:
      “若是真的就好了,到时候寻回断刃,还请段兄帮我修复。”
      “那是自然,能重铸断水刀,是我段想的荣幸,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啊!”
      “夸张了,夸张了……”
      “段师兄,那剩下的三方神器呢?”
      “剩下的三方神器呀……火神,便是江湖流传的赤焰斩啦,天下第一重剑,君王之剑,得剑者得天下,你们肯定听过的!”
      “听过听过……那土神和金神呢?”
      “土神呢,听说不是兵器,而是一把古琴……”
      “啊?一把古琴,能左右天下气运?”
      “欧冶子是这样写的,可如何左右,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剩下的金神呢?”
      “金神呐,就更神秘了,金神是五方神器之首,却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
      “是刀吗?”
      “还是剑?”
      “还是琴?”
      “都不是?”
      “没有人知道,连欧冶子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真好奇呀,这金神到底是什么呢?”
      ……
      人们的话音落在夜空里。
      忽地,夜风又起,一室的画幔沙沙作响。
      那幅飞花韶雪图在风中飘舞着,像在解答年轻人的问题。
      渐渐地,夜空里的话音轻了、散了,人们相继睡去。
      寂静的七绝庄,因来人借宿,多了一些生机,待来人睡去,又重归寂静。
      风却大了,飞花韶雪图像是被风有意掀开,露出背面的十六个字:
      生而向死,死即是生,生死无相,玄牝无门。
      阳春不由地望着那里,久久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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