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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事 ...

  •   “如此聒噪,成何体统。”女人声如洪钟,嗡嗡赫人,谢白里两丈外被震的盆腔共鸣,若不是不合礼数,谢白里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流影真人,是不是也如传说中一般满脸络腮胡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流影,这个名字不论听起来有多少遐想,在面对一座大山时,也会烟消云散。
      流影真人目光逡巡一圈,落到谢白里身上。谢白里避无可避,在流影的注视下上前行礼:“晚辈楚州归山海弟子谢白里,见过流影真人。”
      流影真人也很豪爽,拍了拍谢白里的后背:“好小子,你师父可好。”这几巴掌差点把谢白里送走:“家师一切安好,谢真人挂念。”
      客套话过去之后,流影真人发出豪爽的笑声走了,留下谢白里在原地凌乱。

      各大门派有妖修并非稀罕的事,但总归非我族类,许多妖修依附于各大门派,遭人白眼,难以出头。像天行山这种妖修可以入内门修行的门派,少之又少。
      天行山……
      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但是现在,谢白里现在只希望将任务圆满完成,然后回楚州复命。
      那里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

      终于,到了正殿。
      穆天行坐在大殿的椅子上,没有老态龙钟之态,反而像正值壮年。谢白里看着穆天行,回想起沈殊给自己的科普的故事。穆天行是个传奇,大器晚成。修行之始已经三十二岁,如今却成了最为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见到谢白里,笑的像朵花。
      谢白里向前行礼:“楚州归山海弟子谢白里,见过掌门。”
      穆天行高兴的夸赞了几句晚辈后生真好,然后又开始了客套模式。
      “你师傅还好吗?”
      谢白里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谢掌门挂念,家师一切安好。”
      穆天行叹了口气。
      谢白里:“??????”您叹气是几个意思???
      穆天行幽幽又叹了口气:“唉,这老不死的,一切都好,也不说来看看我。”语气之中竟带了些怨气。
      谢白里:“!!!!”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穆掌门这张饱经风霜的胡子拉碴的脸庞,实在脑补不出来这是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假装听不懂比较好:“师尊事务繁忙,却还挂念掌门生辰,此次便是吩咐晚辈来向掌门贺寿,祝掌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时间谢白里没缓过神来,想不出什么好词,刚才差点没收住祝掌门过年好。
      穆天行长得不是很细节,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边笑说好边拍了拍谢白里的肩头。随即转身招待其它客人去了。
      谢白里看到穆天行的左手有一圈火烧般的疤痕,不由得怔了一下。陈年旧事一股脑涌上心头,他开始怀疑阿英的话了。
      “谢师兄?”
      谢白里回过神来:“嗯?什么事?”说话的是天行山的弟子:“师兄舟车劳顿,在下已将师兄的房间收拾好,师兄要来看看吗?”
      谢白里道了声谢,随即由着弟子指引,谢白里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谢白里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清苦,谢白里呷下一口,没有细品,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从半个月前踏上通往瞿州的路开始,一切都开始货不对板。自己修为不够为何会误入蜃境?是什么将晏泽困在了蜃境?而晏云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图自己什么呢?
      若三天前,他相信是自己最近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而现在,他不得不感觉,所有的东西都在一条弦上。
      自己以前,是否真的来过瞿州?还有那块疤痕,是否又是巧合?

      十五年前,谢国公府。
      那天晚上,忽然之间,天好像就亮了。他在自己的房间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国公府一片灿烂。
      他没找到鞋,光脚出了门。门口平时守夜的丫鬟姐姐都不见了。他继续向前走,见到了丫鬟的尸体。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却因为年纪小没有多余的恐惧,他低头推了推这两个小姐姐,没有呼吸,大概是睡着了。
      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谢白里害怕了,他向前大步跑着,或许是本能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能大声呼喊。国公府遍地都是睡着的人,遍地都是血迹,到处都是火光。
      忽然,有人拉着他的衣角,他回头看,是娘。母亲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高贵美丽,她的衣裙和发梢,满是血污。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抓着他的胳膊,从暗格底下摸出一颗蛋黄大小的珠子,看了他良久,像没有机会看了一样。最终,好像做了什么决定,她将珠子塞进他的嘴里:“咽下去。”她说:“咽下去…活下去。”
      他没有哭闹,听话的咽了下去。很疼。滚烫的珠子划过食道,热流如同岩浆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冲撞着经脉。
      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个瞬间,门外冲进来的人一刀刺穿了母亲的胸口。曾经那么尊贵的公主,死后竟是连具全尸都未留。
      他看见那人的左手腕上,密密麻麻一圈的咒文。
      再记事,便是归山海的大殿中。
      睁眼看见的是萧寒。萧寒摁着他的头,给自己磕了一个。然后两个人对着大殿中间坐着的人,磕了一个头。
      送走了上边那位,萧寒把谢白里拉到身边,小声的问他:“你以后要叫我师傅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谢白里摇头。
      “代表我不用自己洗衣服了。”
      茫茫大雪中,萧寒给自己披上件大外套,抱起谢白里,一路跑到了归山海的饭堂。
      现在想起,仍是故人的梅香。
      回忆戛然而止,谢白里忽然有些摸不出头绪,但又有什么隐约要浮出水面。在水中浮沉,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种无力感快要将他逼疯。
      他问过萧寒,国公府灭门之后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离开国公府一直到归山海这段时间,夏末与初冬。这段时间,他却没有一点记忆。萧寒说是他云游四方正巧路过国公府,发现了还有呼吸的他。
      谢白里不置可否。不是没想过报仇血恨,但既已修此门,凡尘俗世,都是过去了可如今真把这些抽丝剥茧放在他眼前,他又不得不将这些血淋淋的东西逐一揭开来看。
      倘若穆天行真的是凶手,那他会认不出自己么?如果穆天行不是凶手,那萧寒让自己来贺寿的初衷是什么呢?
      兄弟情深?不可能。
      给德高望重的前辈贺寿?绝不可能。以萧寒欺师灭祖的尿性,师祖珍藏都能说送人就送人,德高不高望重不重前辈不前辈的,都是扯淡。
      再者,若是穆天行真的是国公府灭门案的凶手,而他又认出了谢白里,那谢白里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越想越乱,谢白里揉了揉眉心,将手中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真难喝。

      思来想去,他决定直接去问萧寒。
      他从怀中拿出一道传音的符咒,这是他下山前萧寒像老母亲一样叮嘱他带着的,一共三张,之前他受困蜃境,拿出符咒燃烧传音萧寒,却发现蜃境四周皆是结界,根本传不出去。
      谢白里思来想去,拿出第二张符咒,右手掐了个诀,将符咒点燃,传音于萧寒。
      “师傅,穆天行还是原来的穆天行么?”
      符咒燃烧殆尽,没有声响,没有传音。谢白里等待良久,发现自己的虎口被割出一道血痕。
      这是符咒反噬的痕迹,代表着,传音失败。
      传音失败了……
      谢白里皱着眉头,将仅剩了一张的符咒揣进了怀里。事情越来越偏离轨道,谢白里有直觉,明天的寿宴,绝对不会安生。

      穆天行死了。
      当谢白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错愕。他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鳞灯,本来是归山海要送给穆天行做六百岁寿礼的,没想到到底没送出去。谢白里有些怀疑这些事是不是萧寒事先都知道,否则怎会分毫未差,归山海的宝贝到底还是归山海的。
      不论内里如何沸反滔天,表面上的样子也是要做的。谢白里调整了一下表情,穿上衣服跟着大部队走到了案发现场。
      穆天行双目圆睁,睚眦欲裂。被人一掌震碎了心脉,躺在地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妻妾在旁边哭哭啼啼不停,穆天行没有儿子,这点曾让谢白里有些诧异,穆天行妻妾成群,仗着自己活的久,也算是名震八方。
      谢白里站在人群中,盯着穆天行的尸体像要盯出答案来,身边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指尖。

      “嘘。”晏云比他高半个头,他将头靠在谢白里耳边说话,激的谢白里一个哆嗦。谢白里回头看着晏云,晏云有些尴尬的耸了耸肩。
      算了,谢白里想,不是很懂你们龙族。
      晏云仗着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将案发现场看了个七七八八,谢白里有些吃惊,之前只记得晏云身量高,却不记得有这么高。仔细端详却差点没把自己送走,晏云伸长脖子在看热闹。
      是真的伸长。晏云将自己的脖子拉长了近一尺,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幸好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穆天行之死上,没人注意晏云的脖子。谢白里找寻着机会,终于趁大家都不注意将晏云拽出人群。
      谢白里带着晏云走到后院,晏云一直很听话,笑眯眯的任由他拉着。终于,谢白里找到了个相对于安全些的角落,才开口问道:“晏兄怎么来了?”
      晏云的注意力方才还在看热闹上,听到这句,忽然开心起来:“我知道你在这,我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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