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沉默》羊白板

7、不要睁眼（七）

　　或许是因为灌了一肚子凉气，李冬生本就没好透的感冒病毒，开始在这具并不结实的身体上作威作福，他的咳嗦变得变本加厉，仿若要把肺都咳出来。
　　郑行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急，平时他又气又急的时候会来根香烟解解忧，如今郑行身边带着一个摸不得碰不得，二手烟更是吸不得的瓷人儿，他突然觉得和自己纠缠了十来年的烟瘾，可能就要这样和自己说拜拜了。
　　“先送你去校医院。”郑行拧过方向盘就要掉头，却被李冬生按住了胳膊，他费力的吞咽着嘴里的矿泉水，扯着喉咙沙哑的说。
　　“先去教务处…查…查…如果有…”如果有存在同林晓出身相同的孩子，找到他那么就代表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说这些条根系肯定能找到那棵毒柱在哪里。
　　他还没说完就被郑行打断“查什么查！泉城师范一两万人你说查就查？学校你家开的我家开的？”李冬生紧紧攥着郑行的衣服，嘴唇抵着瓶口低头缓了半天，才抬起憋的通红的脸，刚一开嗓就又被咳嗦占据了主导。
　　郑行靠着道边停下了车，叹了口气转过身“祖宗？”
　　“…查，学籍…孤儿…”李冬生磕磕绊绊的讲出嘴里的话，肩膀一起一伏努力的与本能抗争。郑行重新发动起车，二话没说掉过了头，拿起手机拨通了唐浩池的电话。
　　郑行等到滴声结束后，抢在了嘴巴不设门的唐浩池前面开口。“唐浩池去查，泉城师范学院，从大一到大三…”郑行顿了顿看向了，李东生对着他点了点头。“在校的，学籍上面父母一栏空着的，或者填着什么公益机构的omega学生，我只给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老大你疯了吗…泉城师范三个年级少说也有…”郑行顺着导航将车开到了一个小门口，门口印着的红色十字十分醒目。“特许你黑进他们教务系统，叫上我们班的全部兄弟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人负责一个系，快！”
　　郑行挂了电话打开了安全带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李冬生脸侧的座子上。“你不是不想看医生吗？你不去我去，给我等着！”说完他掀开车门奔着校医院扬长而去，留下李冬生一个人在车上恍惚，自己是不是进错了什么□□霸道总裁设定。
　　不出十分钟郑行提着一包大瓶小瓶回来，他把药物带着塑料袋抛到李冬生怀里，对着李冬生开口就一个字“吃”，这个吃字说得及其精髓，有股喂猪喂狗一般的气势。
　　你把药当饭吃？李冬生觉得自己有一肚子吐槽的话可以发挥，却被嗓子劝退，只好咽下去，借着手机光查看看着药物的名字。
　　“现在你除了等结果没有别的事情忙了吧？”郑行看他费劲的模样，自觉的打开了车内灯，而自己溜达到车前盖上坐了下来，他叼着烟，看着宛若墨刷过一颗星都没有的天空觉得奇妙。
　　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alpha，那些什么经岁月打磨、时光沉淀积下来东西只有薄薄的一层，是被风刃刀尖雕实了，强加给他的。
　　他本就是一块顽固不化的臭石，当时去考警校爹妈都在反对，甚至要同他断绝关系，他却凭着中二与热血一意孤行。
　　十年能把一个浪荡公子的皮囊扎破磨损，可那根硬骨却支着身躯，任凭风霜雨雪重塑了他的肉身。
　　可是如今，他这块茅坑石居然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屁孩搭上伙，奇怪的是自己还那么信任他，骨子里本能的把灵魂向他倾过去。
　　突然郑行叼在嘴里的烟一松落到了自己脚边，不对，这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等等他不是一直喜欢着蔡嘉彦的吗，虽然他嘴上不着调也从未对蔡嘉彦有过性/幻想，但是！那一定是因为蔡嘉彦是个beta。万恶的信息素。
　　就在郑行还沉浸在abo分化种种时，他接到了唐浩池的电话。
　　“老大有结果了，名单我传到你手机上。”
　　郑行收剑了思绪，打开了唐浩池发来的文件，两张学籍单、登陆记录、电话、公寓都井井有条的列在眼前 “呦，效率又快了啊，就那么两个人吗？”
　　唐浩池丝毫不知道谦虚这两个怎么写，嘴里含糊着像是吃些什么东西。“效率快不快，主要是要看老大您让不让我黑呀，这个年代没有监护人能上到大学的高素质孤儿，已经是濒危物种了。相反的没有监护人的低素质孤儿越来越多，尤其是在游戏里，老大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郑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一紧 “你彦哥不在身边？”
　　“彦哥正在走访调查胡广峰，大哥那些人太狡猾了。”郑行听完唐浩池的话，暗暗应了下来。不知哪来的预感，他总觉得胡广峰会栽在这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泉城师范里。
　　郑行把手机递给了抱着糖浆与喉含片的李冬生手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开口“如果在这个泉城师范里存在那个目击者，你的所谓“不好的预感”是他会被杀人灭口吗。”
　　李冬生滑滑手指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放大，一个男性，一个女性，女孩面对镜头笑的十分开心，证件照也是阳光的模样，而男生却带着一股阴郁气息。李冬生眯起眼睛，如果那个变态是有这样的癖好，他应该选择的是这个男孩。
　　李冬生顺着表格轻声念出他的名字，“余诚…”他将视线移到郑行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声线却低的可怕，“他会自己奔向死亡，如果说林晓是被动失去了反抗能力，那么这个余诚可能就是主动失去了反抗能力。被动失去和主动失去这两个词是一个徐徐渐进的过程。”
　　“所以我们越早找到他越好，不排除…”李冬生停下了口中的话，郑行被他突然哑火的行为镇住，连忙拧开一瓶供上去。
　　但李冬生并没有注意到，那几个词在他脑袋里跳跃着，被动失去反抗，主动失去反抗，然后呢？他将换心思换成叹息吐了出来，才看见近在咫尺的矿泉水瓶，他接过水瓶对着郑行继续说道。
　　“郑警官，如果你想救他，我们必须今晚找到他。”李冬生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将那个男孩的照片转到郑行眼前，郑行拿过手机拨通了唐浩池查到了的号码，片刻他的表情沉了下来。
　　“号码已注销。”
　　“也许，我也可以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晚上七点半，晚自习才刚刚开始，倦怠的学生们有的支楞着眼皮趴在桌子上打盹，有的干脆刷起了网课，韩剧。
　　就这一片死气沉沉中，校内广播响起沙哑的电流声，它无视了学生们嘴里“又要干嘛”这样那样的哀嚎，响了起来。
　　然而往常不同这次广播的并不是熟悉的播音员，而是声音一个好听的男声，沙哑带着小许的鼻音。。
　　“我愿意将你背负着的孤独抽丝剥茧缠，绕去我心底深处。”
　　“可是，那不是属于你的孤独，是属于我的孤独。”
　　“孤独，连同那个人，都是我的东西，而不是属于你这个如草芥一般的可怜虫。”
　　……
　　播音室里，郑行眉头紧蹙，像个黑脸阎王一样杵在李冬生身边，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气场。
　　李冬生嘴里念着临时写好的短句，意义不知所云，中二又可怖。原播音室工作的学生觉得自己仿佛身陷在什么□□组织里，弱小、可怜又无助，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但实际上“漫长的沉默”不过五分钟，李冬生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对着郑行无声的投去一个眼神，按下录音接起了电话。
　　“三号公寓楼顶，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