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沉默》羊白板

1、不要睁眼（一）

　　泉城除了景点以外，最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处在西北角的学院城了。
　　学院城并不是有几个大学组成的，小小封闭贸易圈，而是泉城从小学到大学，全部精英学校的总和，有着独立的商业网络。泉城人之间总流传着一句话，如果把孩子送进了学院城，下面需要考虑和烦恼的：大概就是选择清华还是北大了吧。
　　学院城就像是这座古老城市的心脏，新鲜的血液由心脏汩汩涌出，流到微末处，支撑着被生活剥削的不成样子的劳苦生命，拼命的活下去。
　　泉城纬度靠北，却四面环山，虽是入冬，气温却没有像普通北方城市那么冷。
　　所以即便是冬夜，在学院城中的大学区内，约会散步的情侣依旧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鲜艳缭乱的霓虹灯将这座城中城映的像是另一个奇幻世界。奶茶店放送的流行乐与小吃店的叫卖声混在一起，让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年轻人向来不需要夜，或者说夜只是白天没有完全抒发出来的热情，所遗留下的浪漫的附带品。

　　晚上将近十一点，李冬生告别了水果超市的阿姨，从打工出走了出来，他将围巾拉了拉掩住了大半张脸，却依旧无法阻止寒风吹刮到他的脸颊。
　　李冬生觉得自己的皮肤发干，几乎要被吹的龟裂。老天爷似乎是和他通上了讯号，下一刻李冬生就觉得有水滴落到了他的脸上。不过显然，李东生对这个周到的“及时保湿”并不满意，良好的素质让他把抱怨咽了下去，迈开步子小跑了起来。
　　身侧经过的学生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十次报告有雨，总会有一次真的中奖，所以每一次下雨才都会让人防不胜防。
　　李冬生住的宿舍楼离学校水果超市并不远，他顶着冬雨跑回宿舍，用僵掉的身体撞了一下宿舍门，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音，但依旧倔强的纹丝不动。
　　李冬生撩开门帘，看着落锁的房门有些发懵，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笨拙的打开锁。
　　刚一进门他就被屋里的暖气蒸了个彻底，李冬生打开灯，小跑的后劲逐渐涌了上来，不好伺候的身体酥酥麻麻的发热，渐渐发出要冒汗的感觉。
　　还没等他脱下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李冬生将手里的钥匙带锁抛到了桌子上，掏出了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带着前缀，并不属于本地，在号码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骚扰电话。
　　李冬生却并没有挂掉它，而是小心的插好耳机接了起来。李冬生全程没有说话，表情从冷漠逐渐变得十分难看，最后他咽了咽口水，语气冷淡而平静的问“在哪里？”
　　对方又说了个地址，李冬生匆匆记下。他将宿舍门从里面锁好，又打开了被保险护栏锁住的窗子，在那里翻了出去。
　　现在还没到宵禁时间，宿舍后隐蔽处约会的情侣，早早被冬雨遣散回家。校园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雨声滴答滴答敲击的声音。
　　被冬青与水泥隔出来，本来就不是用来走人的小道被雨水打湿变得十分滑，但李冬生顾不得那么多。
　　他顺着记忆里规划好的路线左拐右拐绕到了学校外围。李冬生翻过铁栏围墙，双脚着地的瞬间，脑袋里混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口中重重的喘着粗气，眼前的小巷没有灯，像是深潭一样黑不见底，十分可怖。
　　而李东生没有犹豫很久，他义无反顾的迈进了那巷子中。
　　在巷子的另一头，等待他的是几个高大的alpha，他们穿着一身黑衣就连头发和鞋子都被裹紧了黑衣中，只留下两只眼睛。他们身上散发着死亡的味道，宛若西方的死神。
　　在他们的中间，地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omega，他身体上青青紫紫，皮肤被冻的泛红，微弱的呼吸昭示着他还活着。
　　“差不多了，时间到了…”黑衣人中的一个开了口，其他几人机械的点了点头。
　　那个说话的人拿出了一个样子狰狞的剜刀，蹲下了身子。他没有任何怜悯，就像一个真正收割灵魂的死神，剜刀割下皮肉割断颈动脉。温热的血液喷而出直直溅到墙上，涌流融进雨中，混着污浊流入下水道中。
　　就在这时，安静的小巷里响起不大的脚步声，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出现在拐角处。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透，衣角向下滴着水，脸像被雨水洗过，不长的头发粘在被冻红的脸上，显得狼狈不堪。他像一个沉默了良久的逃命亡徒，来见一个真相。
　　“办妥了。”那个行刑的黑衣人站起身，将一张内存卡递给了男孩。

　　郑行是被电话铃声叫起来的，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被强行叫起来一般素质都高不到哪去，他也不例外。郑行眯着眼骂骂咧咧的摸过手机，看着联系人跳动着阿彦两个字时，瞬间将素质系统重装了回来。
　　“喂，阿彦，我晨勃的时间还没…”没等郑行说完他就被阿彦打断了。
　　“行哥，先别讲黄段子了，今天你先来趟学院城再去局里，地址我共享给你了。”
　　“学院城分局局长，刑警队队长刚刚停职查办，所管理辖区就出恶性杀人事件，上面直接接手有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嗯，好我马上就到。”郑行挂断了电话，从床上捞起衣物往身上一边套一边走进卫生间，郑行不是一个急性子，但有限的早间生活向来被他习惯性的掰成两半花。不出二十分钟他就已经出现在停车场里了，可是就算他选择从简快速的生活节奏，城市的早间节奏却并不怎么愿意配合。
　　进了西舜路他的行进速度几乎就要和车侧乱道的电瓶车肩并肩了，到了学院城附近的更是举步难行，郑行看了看前方看不见头的车龙，烦躁的摇下车窗。车内的暖气将他的蒸的犯浑，闻了闻外面混着尾气凉味，郑行感觉自己的状态更加不好了，他点了一根烟百无聊赖的向外巴望着，看着不远处付费停车场外，仿若是急着响应近在眼前的春节一般颜色红火的共享单车，勾起了嘴角。

　　蔡嘉彦身后的小巷子被警戒线与隔离条堵的严实，他一边认真记下法医检测出的结果，一边留意着手表上的时间。怎么还没到蔡佳彦正这样想着，紧接着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巷口响起。“精神小伙，如约而至。”
　　来的人骑着一辆颜色骚包共享单车风尘仆仆，他熟练的将车子往路边一撑，喘着粗气走过来拍拍蔡嘉彦的肩膀，顶着那张被寒风蹂/躏到通红的脸对着人龇牙一笑，嘴上不着调的说：“犯的罪分子挺积极啊，怎么这群混蛋也年末赶业绩？”
　　“你可算来了，你的车呢？”蔡嘉彦叹了口气，将笔帽扣起来夹到圈线本上用力的拍了郑行的后背一下。
　　“车堵学院城外了。”
　　“郑队！”郑行对着行礼的警员点点头，迈开长腿一脚跨过了隔离条，这条巷子像是设计师规划错误所遗留下来的，没有岔路却十分狭窄，本就被高楼遮挡的暗不见光，因为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变得更加阴湿，青砖铺成的路面积起一个一个小水洼。
　　而如今这条无人问津的巷子却里里外外围着一圈人，热闹的残忍。郑行绕过正在取证拍摄的警员探身向前看去。
　　尸体半个身子泡在混着血水的水洼里，死者身上有着omega发情遗留的信息素味，颈后腺体被割掉，身上有被殴打过的淤青，□□的趴伏地上，衣服鞋子全部不翼而飞。郑行不觉咂舌，变态啊，他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吩咐道，“法医调查取证完可以收进尸带了。死者确认下来了吗？”
　　蔡嘉彦点点头走到郑行身侧对着他说：“死者名为林晓，是泉城公益大学学生，无亲无故，吃着补助和公益金上到大学，死因为颈动脉割裂导致的失血过多，尸体上的淤青是棍棒这样的钝器造成，但尸体附近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现场太干净了，打斗的痕迹，脚印，毛发，指纹，体/液，除了血迹什么都没留下，当然这血迹也被大雨冲了个彻底。”
　　“监控路线，有没有拍到可疑人员与车辆。”
　　蔡嘉彦摇摇头。
　　“报案人是这附近校外租房走读的大学生，虽然警方出警十分迅速，但这里是大学城，人流大多是学生，他们惯用网络，朋友圈分享照片，C博等，舆论影响力极大，你看今日热搜没？omega究竟该不该独自走夜路，已经又被顶上头条了。”
　　“联系网监部，让他们把涉及案件的帖子再清删一次，把舆论压下去，避免引起恐慌，通知附近学校保证校内学生的人身安全，封锁这片区域，阿彦你和我回市局。”
　　蔡嘉彦将本子往腋下一夹，刚想压下横条迈出去却被郑行抢了先，郑行弯下腰屈起他那引以为傲的大长腿，帮人把横条往下拉了拉，这殷勤献的狗腿之极。
　　“听你所说，这起案件的确像是蓄意谋杀抛尸。”
　　“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是个beta不太清楚强制发情对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是不是到了让人无法反抗的地步，而且如果是抛尸，这太不合常理尸体抛的位置太明显了，就像是故意抛到警察脸上。”
　　郑行站起身吹了个口哨心里念叨着，你要是想尝试发情，我随时可以让你体验一下啊…
　　郑行跟在蔡嘉彦身后走出巷子，推开自己的单车对着蔡嘉彦喊了声，“好了有什么事回市局再说。”
　　“嗯，好。”得到人的回应，郑行却仍觉得不舍忍不住回头看了两遍。
　　蔡嘉彦对他一挥手将一块薄荷糖抛了过来，郑行手疾眼快的接了个正着。两个人默契的一笑，郑行才顺着自行车道骑远，有时候郑行觉得蔡嘉彦就像是他最擅长的考题，了解又喜欢，自己心知肚明却又在下笔的时候犹犹豫豫，每次临分开时又觉得有了新的解法，忍不住回过头去。
　　可是试题卷子却呆板机械，不懂自己的心思也从不知回应，罢了罢了，郑行将手里的薄荷糖剥开，投进嘴里。你不经意的温柔以待，我也一并当做岁月静好了吧。

　　刚进市局门郑行就听见有一个带着奶味的男声扯着嗓子喊他，唐浩池扑到他的面前，恨不得像抓什么恶性犯人一样把他掼倒在地。
　　郑行看着这张稚嫩的不行的娃娃脸，浅棕色的短发微卷，久经风吹日晒的皮肤依旧白的像是瓷做的，整天就会眨巴着那对大眼睛到处卖萌，唤醒市局里那群糙汉尘封心底的母性，真是白瞎了alpha这个属性。
　　“有事上奏，没事退朝。”
　　“老大，有事！”唐浩池神经兮兮的回头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在郑行耳边说“‘老佛爷’他传唤你。”
　　唐浩池一直对年长的长辈保持着超乎常人的敬畏，尤其是在面对向来满脸严肃的赵局长，简直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狗，叫外号都小心翼翼，一看就知道是听话的老实孩子，素质教育过头留下的病根。
　　郑行哦了一声，敲了敲唐浩池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对着人呲起牙。“瞧你那点吃里扒外的出息，我去了。”

　　郑行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里面很快传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郑行开门进去对着办公桌对面的赵局长敬了个礼，打了个响亮的报告。赵局长显然对他人模狗样的作风见怪不怪，嘴里没好气的骂了人句，“你还知道来？”
　　郑行则是面不改色的保持着刚才打报告时的气势回答道，“知道！”
　　这个直来直去的回答直接把老局长喊的哑了火，看这个眼前这个脸上掩不住幸灾乐祸表情的后生，赵局长没了脾气。但是他严厉的人设还在那里，于是老局长重新提了提气势语重心长的开口：“郑行啊，郑行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今天的案子你去看了吧，学院城分局局长因受贿停职查办的事你也知道了。”
　　“赵局，你的意思是？”
　　“借这个案子深挖下去，一铲子掘开那个老狐狸的狐狸窝，看看他的窝里究竟藏着什么，你去吧…”
　　郑行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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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写文，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