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玉》景航

7、噩耗

　　见福玉如此欢喜的模样，崔华莲蓦然有些愧疚了。
　　她对福玉道：“我最近要出一趟任务，有点远，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顺利的话，我就能跨过炼气五层这道坎。你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福玉摇摇头，她把手中的一把符篆全塞给崔华莲，要她带上。
　　崔华莲最近确实是忙，也没什耐心去理解福玉比划的意思。她看一眼那些徒有型而无用的符篆，并不怎么想要。但也明白福玉是担心自己，于是抽出其中看不甚懂用途的一张，道：“我带这一张去就行了。就这样吧！听话！”
　　福玉没再坚持什么，依言把自己的符篆收回去。
　　崔华莲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出门了。整个洞府又剩下福玉一个人了。
　　就在福玉以为自己又要像往常那样看家等崔华莲回来的时候，噩耗来了。
　　......
　　那是崔华莲离开后的三个月，某天下午，一只燃烧着半边身子的纸鹤飞进福玉的洞府，停在她正在练字石台前。
　　福玉马上搁笔，伸手一指，纸鹤瞬间打开，变成一张符篆，那种符篆赫然是她叫崔华莲带上的那张！
　　符篆展开后，火势越发的旺，火光中出现了一些景象。燃尽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
　　福玉嗖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发出一声响亮的碰击声。福玉哪里顾得了这些，她立马跑出门外，急匆匆的往胡玉兰的洞府那里跑去。
　　胡玉兰此时也正要出门的样子，见着了福玉，略微一犹豫，就一把将她扯上了自己的碟型飞行法器。
　　“福玉，你也是听说了才跑过来找我的吧。”胡玉兰对身后的福玉说道。
　　福玉只好点头。虽然她不是听谁说而知道这件事的。
　　“崔姑姑出事了！”胡玉兰嘘了一口气之后说着，跟她同行的那些队员现在还在后山向主管们报告着事情的具体经过。
　　胡玉兰接着说：“崔姑姑向来疼你，把你当成亲女儿养，我就带你一同去吧。”
　　不一会，福玉她们就到了宗门的后山，那里早就围了一小堆人。胡玉兰安抚地拉着福玉的手朝那里走去。
　　突然，胡玉兰倒吸了一口气，拉住福玉的手猛的抓紧。福玉人小，看不到前面人墙的那边是什么。
　　她使了个巧劲，挣脱了胡玉兰的手，一个劲地往前钻，直到眼前那具冰冷的尸体映入眼帘时，之前听闻的噩耗才有了实感。
　　周围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纱布，朦朦胧胧的传入福玉的耳中。
　　“修为尽失，力竭而亡的。根基已残，就算不死，估计也再难仙途了。”
　　“莫不是被哪个邪修采补了？”
　　“估计是了，就是不知是一般的邪修还是有宗门的。”
　　“宗门？呸！什么宗门，他们也配？那只是魔窟淫窝！专修些邪淫功法，断送在那些禽兽手上的炉鼎还少么？听说有些还猖狂到掳人的地步！”
　　“是呀，听说长乐宗，跟逍遥门挺嚣张的。最近还有个新崛起的叫快活谷的，他们还自己从凡间挑一些长相标致的来作为炉鼎培养！”
　　“啧，丧尽天良！”
　　“各位前辈，这位崔姑姑向来与我交好，可否让晚辈是殓葬她？”胡玉兰的一声打断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修者没有凡人那般讲究埋葬祭念遗体，自来都是尘归尘，土归土。想必没人想到要殓葬崔姑姑的遗体的。若一直这样暴尸荒野，崔姑姑这样喜欢干净的人一定很难接受吧。怎么也要好好的送她最后一程，胡玉兰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胡玉兰此话一出，为首的那个主管倒是不甚关心地应允了。在他们看来，死后的皮囊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对这些事执着的，也只有那些尚未从凡间的状态转换过来的修者罢了。他们甚至有些瞧不起这些人。
　　若不是因为崔华莲死得蹊跷，她的队友估计连尸体都不会带回来。
　　胡玉兰带着福玉在承安宗找了一处无名无主的山头，就着手开始准备墓冢。
　　福玉则静静地拿出自己的手帕，细心地擦着崔华莲毁了半边的脸，清理着那破损的身体。整个身体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尤其是隐秘处，更是惨不忍睹。可想她之前遭受的是何等残忍的对待，她又是在何种绝望中死去的。
　　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
　　胡玉兰偶尔看向福玉那边，只见她始终默默地清理着崔华莲的身体，手脚轻柔，认真细致，不哭不闹，小小的身影蜷成一团蹲在那里，懂事的让人心酸。
　　是悲伤，还有愤怒，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胡玉兰从那个小小身影中明确的感觉到了。
　　一直以来，福玉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瓷木偶，看似通透机灵的外表，实则里面空空如也。无所谓喜恶，无所谓悲欢，但又不像是那种历尽世事沧桑而大彻大悟放下的那种浩然坦荡，她更像是一开始就被谁扼杀掉一切情绪，什么也没有的虚妄。她之前表现的种种更像是随波逐流地模仿着别人的感情，是没有根的。
　　她还曾好奇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造就了福玉这种感情泯灭的模样。
　　她们把崔华莲的身体清理干净后，替她换上胡玉兰带过来的新衣服。
　　胡玉兰施了一个火术，精度高的大火转眼就将崔华莲的遗体吞噬个干净，连同那些不堪都通通燃烧殆尽。
　　把崔华莲安葬好了之后。胡玉兰把福玉带回了崔华莲的洞府，并对她说道：“你若想的话，可以来我这。”
　　福玉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也罢，那里还有不少食物，我会叫小翠过来。等我忙完这一段时间，就过来接你。”
　　......
　　崔茹梅醒来，头部昏沉，还夹杂着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就好像被什么捣鼓了一顿神识灵台一般。
　　好不容易，头痛慢慢缓解下来，她开始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能，整个人以盘坐的姿势死死地固定在了地上。
　　她焦急地四望，看见一个小孩正蹲在她跟前，在地上画着什么，一笔一划，画得十分的投入。
　　她认出来了，这个小孩就是崔华莲收养的那个福玉！
　　“是你搞的鬼吧？你要做什么？”崔茹梅冲福玉喊，声音中带着威胁，隐隐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势，试图震慑对方。
　　她多多少少有些强撑，因为这个小孩画的那些看起来歪歪曲曲的黑色纹路仿若有生命，蠕动着，挣扎着，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她就好像是被那些像蜘蛛网般分布的阵纹包围住，如同一只掉进网里的小小昆虫，动弹不能，只能听天由命。
　　更让她心慌的是，那些看似简单的阵纹看久了竟然会有一些眩晕之感。
　　她已经不是刚进修仙界的雏儿，自是知道，越是高阶的阵纹就越是不容易让人碰触。若果低阶的修士强行解读高阶阵法的话，毁损伤神识，轻者会出现眩晕呕吐等不适，重者甚至会神识大伤而变痴傻。
　　再怎么无知也不会把眼前这个能画出这种高深阵纹的人当成一个凡人小孩了。
　　“你是谁？这些是什么？”得不到回应的崔茹梅继续冲福玉喊话。
　　对方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继续画着地上的阵纹，仿佛她根本就没听到她的问话一般。
　　崔茹梅慌了，死死的盯着福玉。
　　蓦然，她对上了一双漆黑空洞的双眸，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惊慌的模样。
　　良久后，福玉指指自己，再指指她的脑袋，最后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我要进入到你里面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恐惧占据心头，崔茹梅前所未有的精神紧张，在此情况下，她居然读懂了福玉那些动作的意思。
　　明白过后，崔茹梅心里咯噔的一下，警戒万分地盯着福玉：“你要对我的内景做什么？这个阵是做什么的？”这种诡异的氛围，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想做，并且能够做得到。
　　内景在神识之内，是神魂的庇所。若是随意进入，必定会伤及本人的神魂！神魂一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轻者损其修为，重者痴呆癫狂。更让人忌惮的是，若是他人的神魂足够强大，吞噬掉了自己的神魂，自己的躯体就会被他人所用，即夺舍。
　　福玉曾经在这个阵法上吃过亏，所以记得尤为深刻。自打她学习了灵纹之后，其中的涵义也懂了，甚至能依瓢画葫芦地画出来。
　　“不要！”崔茹梅见福玉停笔，那些纹路整个活了，像个墨黑的沼泽一般，凝重而死寂，一阵阵凉感从脚板心直窜上心头，泛出阵阵寒意。
　　崔茹梅怕了，毛骨悚然也不为过。福至心灵间，她蓦然明白了福玉这番作为的目的，她惊恐地喊出声：“不关我事，你错了，崔华莲的死不关我事！”
　　福玉轻摇头，径直走到她跟前，当着她的面把手伸进她的储物袋里，拿出一白瓷色的小瓶子，轻轻地握在手里，淡淡地看向她。
　　崔茹梅先是吃惊于福玉一个凡人居然能够打开修士的认过主的储物袋，但很快她这种小惊讶就被福玉嘴唇轻蠕的作出的唇语造成的大震惊所掩盖。
　　只见福玉的嘴唇轻启，一字一顿无声地读出几个字：“晚媚香。你，崔华莲，一样。”
　　说完这个，福玉指了指崔茹梅的身上。
　　这句话一出，崔茹梅双眼圆睁，心跳骤然加快，心中的阴暗仿若被一下子揭穿。
　　晚媚香是邪修常用的肮脏手段，这种玩意也不难弄，甚至自己也可以调配。很多邪修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调制，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是因为这样，每种晚媚香的味道都有着细微的不同。
　　也是正因为她们身上同种晚媚香的味道让福玉确信了，出现在崔华莲临终时影象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就是崔茹梅的事实。
　　不可能的，晚媚香可是无色无味之物！
　　崔茹梅张嘴：“这不是我，都是那个邪修，他对我下药，威胁我......”。
　　福玉没再理她。抬腿踏进阵中，选定了一个方位，面对崔茹梅盘腿而坐。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瓷碗，里面盛了半碗不知名的乳白色液体。福玉拿出匕首，割破手指，往里面挤几滴血，见差不多了，就止住血。之后，同样的在崔茹梅的手上也是一划，同样接几滴血。
　　再把这半碗乳白色的液体倒向那些阵纹，那些阵纹一阵激荡，蠕动着拼命地吸收着那些液体。渐渐地，阵纹的颜色逐渐由黑色转为白色，越发的清晰，也越发的诡异。慢慢的周围升腾起淡淡的白雾。
　　血是魂魄的引子，缠腰柳的汁液是连接□□的桥梁，阵法则是驱动夺舍的必要条件。
　　随着白雾越来越浓，崔茹梅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淡薄，神识开始往内景里沉。
　　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了了。回想自己因为崔华莲这个女人所受的苦，所受的白眼，如此的不甘，如此的不忿，她拼着最后的一点清醒，她双眼充血地对着那边冷眼看着的福玉喊：“崔华莲该死，她欠我的！都是她欠我的！若不是她抛弃了我母亲，我也不会受尽屈辱！你也该死......”
　　待她再度恢复自我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待在内景里出不去了。哪怕在自己的内景里，她也不得自由，明明意识清楚，却动弹不能。
　　她知晓，对方已经掌控了她的躯体。生杀予夺，全凭对方的一个念头了。
　　她抬眼，望向对面，那里悬空站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看清她的容貌时她竟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女子赫然跟福玉有几分相像。但，却是成人的姿态！
　　崔茹梅出神地望着眼前那女子，竟一时忘乎自身的处境。
　　看福玉的孩童模样，任何人都会知道，此女娃长大之后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无论想象出如何美丽的佳人模样，都会在看到真人时，被眼前的这种惊艳冲击得支离破碎，留不下之前想象的一丝一毫。只会将眼前这个模样深深地烙入识海灵台。
　　慨叹苍天的不公，如此的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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