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姜音

7、第7章

　　百里骐墨在慢品茶。

　　皇甫离鸢眼睛看着他，手已经伸到放糕点的盘子，一块糕点刚要放到嘴边，就听到他冷不丁地嘲讽：“公主到底是一国金枝玉叶，怎的如那乡野丫头一般，毫无教养。”

　　在他眼里，她是自由自在的江湖女子，可她非要端着皇室公主的威仪，不免有些令人反感。

　　如果她是云秦公主，那与他便是站在了对立面，纵然成了夫妻关系，也改变不了两国已久的水火不容。但她只是一介平民，虽是云秦国人，倒也无妨。

　　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试探。

　　可谁知，皇甫离鸢拂袖，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本公主被父皇养的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

　　百里骐墨漆黑的深眸紧紧锁住她的面庞，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何要假扮这和亲的公主，还能在与他一个空间内，做到泰然自若。如果没有严格的训练，对于她这样的小女子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心理素质。

　　是谁指使她不顾危险前来和亲？

　　“咯~”

　　皇甫离鸢忽然从喉咙发出一道怪声。

　　百里骐墨将自己用过的那个杯子，重新斟了茶递给她。

　　皇甫离鸢毫不犹豫地接过，一口气喝完，“再来一杯。”

　　此时，她发现她用的那杯子，刚刚百里琪墨在用，顿时小脸一红。

　　百里骐墨已经给她再次斟满茶水，递过来时，皇甫离鸢不好意思再接，反而是扭开身子避开他的目光。

　　马车内，气氛一时间充斥着说不出的暧昧。

　　好在这时，马车停了。

　　外面传来慕青的声音，“殿下。”

　　百里骐墨忽略皇甫离鸢，自行下了马车。

　　等迟迟从马车出来的皇甫离鸢在经过慕青身边时，对方在看清她的长相后，眼睛都直了。

　　整个人定在那里，忘了反应。

　　直至，主子入了宫门。

　　慕青扭头，望着早已走远的两道身影，喃喃自语：“这和亲公主怎么长得这么像一年前，殿下所救的鸢鸢姑娘？”

　　——

　　皇甫离鸢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莫名有些胆怯。

　　这里虽与云秦皇宫大差不差，都是那么的气势磅礴，但却让她异常的陌生，仿佛随时会面临未知的危险。

　　百里骐墨身形高大修长，很快撇她一大截。不免引来宫道上，经过的宫婢驻足，小声私语：“她就是昨日与四皇子和亲的云秦公主啊，长得倒是绝色倾城，可惜难入四皇子的眼，新婚夜就受冷落。”

　　“长得好有什么用，谁让她是云秦的公主，嫁过来不过是个人质。听说，四殿下早已有心悦之人。”

　　“而且，这次和亲其实是……”

　　……

　　皇甫离鸢察觉宫婢们的交头接耳，不觉微微蹙眉。殊不知，昨夜四皇子府发生的事，早已在后宫传遍，都知道百里骐墨不待见和亲公主。

　　到了宸妃的钟华殿。

　　跟着百里骐墨向上首端坐的雍容华贵女人，下跪行礼，“儿臣，儿媳给母妃请安！”

　　宸妃神情淡笑，“起来吧。”

　　这时，有宫婢奉上绣着早生贵子的香囊，宸妃身边的嬷嬷接过，随即送到皇甫离鸢面前，“四皇子妃，这是宸妃娘娘送你的礼物，要时常戴在身边。愿你与四殿下琴瑟和鸣，百子千孙。”

　　未经男女之事的皇甫离鸢，面露羞涩，慢慢抬手接住香囊。

　　“谢，谢母妃。”

　　上首的宸妃，发话：“我们苍梧的习俗，儿子结婚，婆婆要亲手给儿媳缝制香囊，祝愿他们白头偕老、恩爱不移。”

　　皇甫离鸢小脸发烫，不自觉地垂下眉眼。

　　搞错了，她不是和亲公主，更不能做苍梧四皇子的妻！

　　如果和亲是为了两国交好，那她势必得想办法联系上青衣门，告知自己当下的处境，让他们尽快找到真正的和亲公主。不然，事情一旦败露，云秦将背上欺瞒苍梧的下场。到时，两国定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

　　拜别宸妃，准备出宫的路上，皇甫离鸢一直心事重重。

　　百里琪墨突然出声：“不要以为宸妃送了你东西，就是接纳你这和亲公主。”

　　皇甫离鸢神识收回，摸了摸腰间系着的香囊，扬了扬眉，矜傲地反击：“直呼宸妃，看来你与你母妃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百里骐墨轻哼，遂而加快脚步。

　　皇甫离鸢只能提起裙摆，小跑追随。

　　**

　　半个月后，北海国。

　　厌城。

　　三国中，唯一的女皇帝，北元帝。

　　女皇高坐上首，正与大臣们议论国事。

　　就在这时，有侍卫从殿外进来传话：“陛下，诗琴大司马回来了。”

　　优雅高贵的女人，当即起身：“快请！”

　　随着侍卫出去，殿门再开，就见一身着青橙衣衫的女子，疾步而入。

　　进到大殿中央，她朝上首的人，拱手作揖：“陛下......”

　　话出一半，她的眼神变得怪异。

　　女皇会意，立马遣散众臣。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除了内侍官，只有她二人。

　　女皇从高殿下来，来到女子面前站定。

　　“怎么说？”

　　“真正和亲的七公主调换了，但是苍梧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大司马话音一落，女皇眸色瞬间犀利。

　　“调换的人是谁？”

　　“身份不明。不过，应与青衣门脱不开关系。”

　　“青衣门？”

　　女皇在原地踱步，眉眼浮上一丝怀疑。

　　“既然是青衣门，那肆儿岂不是更清楚。”

　　她这一提醒，大司马马上接话：“太子殿下，如今不在青衣门。”

　　女皇回眸，大司马颔首：“他正在回城的路上。”

　　“朕这皇儿，终究没让人失望。”

　　女皇很是欣慰地转身，迈上上首台阶。

　　大司马朝着她的背影，俯首再道：“陛下，前往苍梧和亲的假公主，日日遭受冷落。”

　　“所以，尽管真公主被替换，也无人在意？”

　　女皇倏地转身，在金色龙椅落座。

　　大司马猜测：“或许，苍梧并不知道那是假公主，只当是云秦派去和亲公主。”

　　女皇眼眸微眯，“没有派人过去打探？”

　　大司马俯身，“已经派人前往，不日便有消息。”

　　与此同时，憋在四皇子府的皇甫离鸢，终于找着机会，偷溜出府。

　　只是，这偌大的秦川城，她一出去，就开始晕头转向。谁知，刚指定一条暗巷，准备进入，嘴巴被人从身后，猛然捂住带到偏僻处。

　　待看清捉弄她的人，皇甫离鸢又惊又喜。

　　“紫灵。”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快跟我走。”

　　一身紫衣女子，将头上的斗笠摘掉，给皇甫离鸢戴上，拉着她从另一条隐秘的小路离开。

　　不多时，她们从后门进了一家茶楼。

　　雅间内，皇甫离鸢见到她的师父楼心月。

　　“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容我慢慢说。”

　　楼心月朝紫灵递个眼神，她马上转身出去，并带上房门。

　　“和亲公主是你父皇的第七个女儿，皇甫莱嫣。”

　　皇甫离鸢对这个名字十分的陌生，她一直以为父皇除了她这个长公主，就只有三公主皇甫景安。不曾想，竟还有别的公主。

　　“她人呢？”

　　“那日在落霞镇，你可知你是怎么入了花轿，成了和亲的公主？”

　　楼心月神情看起来很严肃。

　　皇甫离鸢摇头，回想，“我本是想夜探驿馆，看一看和亲之人是谁。谁料，在进入驿馆之后，被人从后面打晕。等我醒来，已经在苍梧四皇子的府邸新房。”

　　楼心月大惊，“你跟那蛮夷人同房了？”

　　“没有。”

　　皇甫离鸢连忙解释。

　　楼心月这才松开气，走近她安慰：“鸢鸢。此事过于蹊跷，还待为师细细调查。你与七公主面相相似，等她回来也不难调换。但眼下为了两国和平，在找回真的和亲公主前，只能委屈你继续冒充皇甫莱嫣。此外，这个四皇子百里骐墨是先皇后之子，在秦川人人敬畏，且城府极深。据传，他还是储君人选。这样的人，你待在他的身份，需得格外小心谨慎。 ”

　　“我知道师父。”

　　“记住，在他国，必要时忍辱负重。”

　　“师父放心，鸢鸢明白。”

　　楼心月知道她不能出来时间太长，长话短说，便让她回去。

　　只是在皇甫离鸢要走时，楼心月被她身上一物吸引， “等等。”

　　皇甫离鸢不解，“……”

　　楼心月走近，盯着她腰间的香囊问：“你腰间挂的什么？”

　　不等皇甫离鸢反应，她已经上手扯走，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拧起。下一秒，一掌劈开。香囊顿时碎裂成一片一片，里面装着的黑色不明物一颗一颗散在地上，楼心月在俯身捡起其中两颗，再一次闻了闻，“零陵香。”

　　皇甫离鸢狐疑：“是什么？”

　　楼心月将黑豆一样的东西攥紧手心，认真地问她，“此物，谁给你的？”

　　皇甫离鸢如实回答：“宸妃。大婚翌日，百里骐墨带我入宫请安，他的母妃说是亲手绣制，一定要我带在身上。师父，这东西有什么特别吗？”

　　楼心月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这是一种秘药，长期带在身边，可致女人不孕。”

　　皇甫离鸢一阵后怕，“她怎么这么坏！”

　　楼心月解惑：“和亲公主来自云秦，她怎么能让敌国的女子生下皇孙。更何况，那四皇子只是她的养子，她怎会让一个养子留下后代。”

　　随后，她又道：“鸢鸢，你记得，在苍梧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得已，千万不能动用武功，以免暴露。”

　　说着，她看向手心里的药丸，“香囊被毁，容易引起怀疑，我会尽快补一个一模一样的。”

　　“好。”

　　皇甫离鸢从雅间出来，紫灵再次给她戴上斗笠，悄悄从后门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