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也要好好种田呀》吕轻语

280、人心难测

　　贫民署的男孩子年纪最大不过七八岁，这要是去了后山，万一真碰上野猪，哪里还能平安回来．

　　燕天雨立即凑到卫轲耳边低语两句，卫轲一听，立即让他赶紧去寻人。

　　老夫人发现燕天雨离开，转头看向一旁的卫轲：“燕公子，这是去哪里？”

　　卫轲没想到老夫人如此关注，立即上前解释：“有几个孩子跑去山里抓野猪，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担心他们的安慰。天雨先行一步，前去找他们。”

　　“几个孩子自己去的？多大的孩子，竟然想着抓野猪。”老夫人回头看向那一地的贫民，缓缓抬手抬手，像是在跟卫轲说话，又像是在问地上的人，“都起来吧，既然是丢了孩子，那快去找吧。别耽误了。”

　　可贫民署的众人从地上起来，却一个个闷不吭声，迟迟没有人行动。

　　时间分秒过去，老夫人见他们还不动，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寒星，从他们一个个脸上扫过。

　　大家的反应，同样出乎卫轲的预料，她本以为大家住在一处，孩子丢了，肯定会全部出动漫山遍野地找。谁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卫轲惊疑地看着这些人。

　　终于，老爷子见大家都默不作声，顶着老夫人严厉的目光，开口解释：“请老夫人赎罪，并非我们无情。只不过，我们看到这人来人往的太多了。

　　很多时候，这些孩子是找到了去处，便悄悄地走了。

　　刚开始，我们也出去找过，很多并没有进山，而是跟着路过的商队走了。

　　现如今，这贫民署，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早已自顾不暇。即便我们能够找到孩子，想要帮忙，也已经力不从心。

　　比起我们，孩子们的确才是这贫民署更有几率生存下去的人。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两个孩子，送掉这么多孩子的性命。”

　　卫轲听罢，心里一酸。他们能在这贫民署，没有任何物资保障的情况下，扛过两三个冬天，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没有田地，没有生计，越来越苍老，日子越发没有了盼头，他们还能活着，也许就是想要看着这群孩子长大，给这里带来一线希望吧。

　　老夫人瞧见卫轲案暗自走神，知道她正忧心，偏头问管家：“你可知道，这贫民署每年的运营要多少银两？”

　　管家没有准备，触不及防被点名，有些懵神，但他终究是在城主府混了几十年的老人，立即应道：“小的这就回去查看账册，已经有些年，可能需要点时间。”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这一群衣着破烂，脸上带着殷切笑容，眼中藏着畏惧的百姓：“嗯，你回去就细细地查一查，告知我结果。李姑娘，既然来了，带我看看进去看看吧。”

　　大伙儿纷纷让路，卫轲轻轻托着老夫人的手，往院内走去。

　　卫轲跟管家分别走在老夫人两侧，贫民署的老人孩子远远地跟着。

　　屋子里，床铺上，还有好几个生病的未能下地的老人。他们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到一身华服的老夫人进门，一个个强撑着从床上下来，跪拜行李。

　　看到他们狼狈而艰难的样子，卫轲甚至有些后悔将老夫人带来，打乱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快起来，都起来，生着病呢，跪不得，赶紧回去躺好。”老夫人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有一个甚至一边行礼一边颤抖。她偏头，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回去，将府里养着的大夫喊两个过来。记住，让他们顺便带点药材出来。”

　　管家应一声，摇摆着肥硕的身子，小跑着出门。

　　这些生病的老人，有两个是没见过大人物，吓得不敢起，而另外一个则是病重，完全自己起不来了。

　　卫轲见状，立即上去扶住他，半拉半扯着，将老人躺回去。

　　“多谢夫人，多谢姑娘。你们都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老人们忙不迭地冲他们拱手。

　　老夫人扫视一圈，看到那斑驳的墙，泛黄的窗纸，床头碗里浑浊的汤汁，分不清是汤还是药：“这些年，我也一直病着，请了很多大夫也不见好。想来，是老天惩罚我，未能体察到你们的艰辛。

　　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我。”

　　老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屋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也都沉默不语。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老妇人，仿佛想说，又怕这只是老夫人的一句官话。

　　只有孩子们在这古怪的沉默中，偷偷打量身边不敢开口的大人们。

　　“嗯，看来，你们是不信任我。这也难怪，自打我来，从没有到过这里。

　　你们再等等，等我身子爽利了，我就着手处理这件事。”老夫人有些受不了屋里的气味，手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前襟。

　　卫轲见状，立即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让她呼吸点新鲜的空气。

　　见到老夫人出门，大家非常默契地往后退，跟老夫人保持在安全距离。在老夫人往外走的一瞬间，原本眼中还有希望的贫民署百姓，已经变成的冷漠。

　　在他们看来，老夫人就是在说官话哄骗他们而已。

　　其实，是因为这屋子里满满都是垂暮老人散发的灰败气息，更加上空气中混合了药味儿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待久了便如同毒雾。这样荣华富贵乡里的老夫人如何受得了，一下子就被熏到不行。

　　待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老夫人抓紧衣襟的手才缓缓松开。

　　“老夫人，到院子里说话吧，院子里宽敞。”卫轲见双方无话可聊，十分尴尬，立即打圆场。她一边说，一边扶着老夫人往外走。

　　大伙儿都看得出，老夫人嫌弃这里。他们相互看看，非常自觉地避开老夫人前进的道路，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会惹老夫人不快，天降横祸。

　　于是，当老夫人在院中的破石凳上坐下，她就真的是孤零零地坐在院子中间。

　　卫轲见老夫人不停咽口水，猜老夫人口渴，便跟老夫人知会一声，立即打水烧火，准备给老夫人喝的开水。

　　老夫人原本还想跟他们了解一下生活情况，结果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唤，这里无论老小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老夫人点到。

　　倒是卫轲身边，围过去几个小家伙，一个个开心快活地给卫轲帮忙。

　　“你经常来？”老夫人百无聊赖，只得找厨房里的卫轲说话。

　　“我也不过来过一两次。”卫轲将帮忙烧火的可可抱到一边，自己亲自动手，也不抬头，直接应道。

　　“也是。”老夫人一想，自己笑起来，“我忘记你们是刚刚过来北境的，居然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哈哈哈。”

　　“是呢，才到。”卫轲忙里偷闲，应她一声。

　　“他们倒是非常听你的话。”老夫人观察一阵，竟有些嫉妒卫轲。

　　卫轲淡笑，找了一个稍微完整一点的碗，用热水冲洗好几遍，这才给老夫人盛一碗热水。“哪有的事情，老夫人你多心了。”

　　“夫人，没有茶叶，先解解渴。”卫轲将碗递到老夫人面前。

　　“你让我当着他们的面喝茶叶，岂不是打我的脸。这白水就很好。

　　对了，听严儿说，你会给我做花茶。

　　这么看来，今年我房里茶叶的花销可以省下来。到时候，就让他们买点粮油送到这里来。”老夫人伸手将卫轲拽到身边坐下。

　　“老夫人，这不合礼数。”卫轲连忙起身推辞，要知道，整个北境没有比老夫人更加高贵的女人了。卫轲哪里敢跟她平起平坐。

　　“你算是翰公子的夫人，是我们北境的贵宾，坐在我身侧，有何不可？”老夫人笑道。

　　听到卫轲身份的介绍，在场的人一个个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很显然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老夫人惊奇：“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卫轲无奈地看着周围的人，心中暗自叹息，从此以后怕是要有隔阂了。

　　“没有。当初我本是路过，误入这里。我们来北境，本只是为了游玩，所以并没有告诉别人我们的身份。更何况，庄翰他虽然有翰公子的名头，但这公子的分量和实际身价，只怕整个黎国都知道。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真不是故意隐瞒大家。”卫轲虽然看着老夫人说，可却是解释给大伙儿听。

　　老夫人垂眸，看着手中的碗，轻轻摇晃两下，凑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水。“那天我见到承公子，我便知道，京都平静不了。

　　你真的甘心跟翰公子过清贫的生活？

　　难道不怕有天成为像这里的人一样，压根活不下去。”

　　卫轲眉头一跳，这是在套话吗？试探他们有没有对王权的窥探？

　　她只得苦笑应答：“世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而我，恰恰也是那样的人，只要跟他双宿双飞，他在地方便是人间仙境。”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松，哈哈大笑：“你呀，也真是一个妙人儿。当真是不可多得。

　　我本以为，女人都躲不过那荣华富贵，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比我家里的媳妇，强太多了。”

　　卫轲听到媳妇两字，眉心一跳。要知道，外界盛传，万严最爱的是这原配妻子，却是因为这个婆婆，被迫纳了那一对姐妹花。老夫人拿自己类比她那被厌弃的媳妇，到底是褒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