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也要好好种田呀》吕轻语

275、两重天

　　“哎呀，怎么又开始打孩子。”紧跟其后的是以为满脸沟壑的老爷子。

　　可可听到老爷子的声音，立即绕开瘸腿女人，跑到老爷子身边，拽着老爷子那破烂的衣服，亲热地喊爷爷。

　　“嗯嗯，乖乖。”老爷子安抚地揉揉可可的肩，抬头看向卫轲，“这两位也是那小伙子的朋友？”

　　卫轲立即点头：“是的，我正好带了点食材，想给孩子们做点吃的。不知道可方便？”

　　“方便，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柴火比较湿，你们生不得火，我来。”老爷子压根没有管瘸腿女人，往灶台走去。

　　瘸腿女人二话不说，上去将锅里的菜汤倒入一个大陶罐，宝贝似地抱走。一边走一边一步三回头地打量卫轲。

　　卫轲这一身装扮，很显然不是北境本土人，她也不怪瘸腿女人对她有敌意。

　　“你别跟她计较，日子穷，什么都扣吧着。”老爷子一边打火，一边冲卫轲解释。

　　卫轲自然明白，这贫民署或者曾经还是一个慈善机构，如今却相当于一个乞丐窝。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呢，有点物资当然是自己宝贝着。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是打哪里来？”老爷子将火点燃，一边添柴一边问。

　　“我们姑娘打京都过来，是做买卖的。”老婆婆已经帮忙将一张断腿的桌子收拾出来，麻利地帮卫轲将东西准备好。

　　“做生意好啊，做生意好。能做生意，总比靠老天爷赏饭吃好。”老爷子喃喃自语。

　　卫轲在厨房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调味料，忍不住问：“这厨房没有油盐酱醋吗？”

　　“油盐酱醋？有……我这里有一点盐巴。”老爷子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盐巴。

　　卫轲看了于心不忍，只得对老婆婆说：“麻烦您跑一趟，买一些调料回来。”

　　“成，但是……”老婆婆苦恼地看着卫轲，“姑娘自己个儿注意安全。”

　　卫轲这才明白老婆婆是担心她的安慰。

　　“没事啦，我又不是纸糊的，你速去速回，我还等着你的调料呢。”卫轲说着已经卷起袖子，准备开动。

　　老婆婆依旧不放心，出了门就去将跟男孩子玩耍的燕天雨叫了过去。

　　燕天雨一口应下，高声喊道：“想吃好吃的，就跟我走。”

　　一瞬间，连本来窝在另外几个房间的流民也跟着涌了过去。

　　卫轲看着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一张张饥饿的脸，顿时觉得自己的食材太少太少，压根不够他们塞牙缝。

　　“你们这里到底多少人？”卫轲一边翻炒着肥肉，炸出薄薄一层猪油来，一边对烧火的老爷子问。

　　老爷子谈一口气：“六十七口，三四年前，我们曾经有一两百号人。自打没有救助，很多人走了。剩下来的，不是老弱病产，就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娃子。”

　　老爷子一张手臂，可可立即乖乖地依到老爷子怀里。

　　卫轲见可可跟老爷子亲昵，便问：“可可是您的孙女吗？”

　　“可可？”老爷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说怀里的小女孩，他摸摸可可的小脑袋，“可可，这个名字好听，真好听。”

　　可可在老爷子怀里死劲点头，回头冲炒菜的卫轲甜甜地笑。

　　“可可不是我孙女，不过，我一直把她当做我的亲孙女。”老爷子叹息一声，“我原本有三个孩子，大丫头八岁那年，赶集丢了。

　　好不容易将两个小的拉扯大。儿子去采矿，矿洞塌了，人没了。

　　还有一个姑娘，原本已经许了人家，不想突然流行了一股疫病。她跟她娘一起没了。”

　　卫轲切菜的手一顿，沉默一瞬，这才默默继续。

　　“早些年，我还能出去打点散工，养活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到哪里都没有人要。只能到这里来抢一个位置，躲一躲风雨。”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咳嗽两声。

　　“这要是没病没灾的还好，我们这些人，如果一旦生病。就只能等死，基本没有能够活下来的。

　　所以，让小孩子单独住一处，为的就是怕我们把病症过给他们。

　　毕竟，他们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老爷子爱怜地伸手顺着可可的头发。

　　“爷爷，你不会生病的。”小姑娘翠翠的声音俏生生的，非常好听。

　　“谁说的，他刚刚明明咳嗽了。”刚进门的男孩子中立即有人反驳可可。

　　“没有，才没有。爷爷只是被呛到了。”可可立即激动地站出来，挡在老爷子身前。

　　老爷子苦笑，将细柴折断，放入火中，看着火苗吞噬柴火。“在我们这里，大病三天不好，就会被送到乱葬岗。能够知道自己的归宿也是一种幸福。”

　　“您别说了。”卫轲心里一酸。虽然说，这天下本就有各种阶层，总也有生活在低层苦苦挣扎的人。很多人挣扎大半辈子，一病返贫，但如今真的在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心痛。“如果可以，我会帮你争取一些好的福利待遇。”

　　“姑娘，我知道你好心。你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养不起这么多吃白饭的。这是我们的命数，怨不得别人。”老爷子叹一口气，揉揉可可的小脑袋，“如果你真的心疼我们，不若把这些孩子带上吧。做个丫鬟，小厮，还是可以的。”

　　“我才不要做小厮，我是要做大英雄的人！”

　　“我也不要，我要当大官，坐那种高头大马的大马车。”

　　几个常在街边乞讨的小子立即否决了老爷子的提议。

　　“你们这些孩子，真的还是太天真了。也好，这样也是一种盼头。”老爷子没有将自己的悲观传染给这些小家伙，只是爱怜地看着他们。“想当年，我儿子十三四，开心地告诉我他被矿场录取了。我们一家人高兴了好几天。

　　那会儿，他也说，将来发达了，要带我们过好日子。”

　　“你们饿不饿，先来吃。”卫轲将第一盘菜端了上桌，对小家伙们说。

　　卫轲原本以为会出现哄抢的场面，没有想到这些孩子一个也没有动。

　　卫轲正奇怪，可可上前一步，怯生生问卫轲：“这么香的菜，我们可以送给几个奶奶吃吗？”

　　卫轲点头。

　　所有的孩子都跟着松一口气，不等可可出手，已经有一个猴精一样的调皮孩子飞快地将碗筷端起，钻出人群，往外跑了。

　　卫轲乘着锅热，已经开始炒第二道。“大爷，这几位奶奶难道是病人？”

　　老爷子摇摇头：“我们不过都是一些没有家人，等死的老人。他们这些孩子身上还有穿上这些补丁衣服，就是奶奶们手工缝的。

　　只不过，去年冬天天冷，走了两个。如今也就只剩下三个了。

　　都是老眼昏花的，已经跟我一样不中用啦。”

　　卫轲扫一眼围观的人，其中不乏中年的夫人，不过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唯一强悍精明一点的，就是刚刚进来的瘸子女人。

　　老爷子发现卫轲看着人群，哀叹道：“到这里来的，哪里还有能够独立生活的。她们要么是病了，要么就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要不是这里还有房子可以躲藏，只怕早就被人折磨死了。”

　　“等我们长大了，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们。”小鸿握紧小拳头挥舞着，“我要跟天雨哥哥一样，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大家。”

　　“我也是。”

　　“我也要。”

　　小男孩们一个个地跟着表态，仿佛这样，就能享有美食的优先权。

　　如果说，刚才大家都想着几个奶奶，可现在奶奶们已经有吃的了。小孩子们对食物的渴望便展露无余。

　　“我们也时常受人欺负，只要有点好东西，就会被抢。如果不是这屋子破烂，比不上城外的几个庙堂。只怕我们连一个安身的地儿也没有。

　　早先，我们还有几个老汉可以挡一挡。如今，只怕在遇到坏人，就只能大家一起拼命了。”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叹息。

　　卫轲突然想在青阳的爹娘，如果他们不是生活在青阳的乡下，如果他们生活在这样的城中，只怕李二丫三姐弟也会是跟可可一样的命运。

　　“来，你们拿去分着吃吧。”卫轲将第二道菜摆上桌子。

　　看着孩子们一哄而上，由小鸿执筷，一人一筷子分给大家。卫轲突然想不要那冰岩，跟万严要一个贫民署，用来安置这些可怜的人。

　　就在卫轲走神的时候，一盘菜已经分光了。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地盯着卫轲。

　　卫轲立即笑道：“就来，就来。”

　　燕天雨一直靠着门框看着卫轲，沉默不语。

　　卫轲见他居然偷懒，立即喊道：“天雨，过来帮忙！”

　　燕天雨见她唤得如此熟，咧嘴一笑，扒开孩子，挤到卫轲身边，从她手中拿过刀：“我来吧。”

　　卫轲点头，将已经切好的菜下锅：“你们等等，马上就可以吃。”

　　屋外，一阵人声。就听看房老婆婆的声音响起：“姑娘，你看我给你带谁过来了。”

　　卫轲正奇怪，就听到薛幡子的声音传来：“二丫，看我们找到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