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因式分解吗》六味liuwei

2、开学第一周（1）

　　8月2日，晴。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心里有点小激动，虽然五月份的时候已经作为提前批学生来上过一个月课，但全年级同学一起正式开学还是感觉很不一样啊！我喜欢热闹的场合！

　　唯一苦恼的就是昨天被老妈忽悠去理了个超级短的头，简直可以混入寸头男生们里面去了。我现在看自己都忍不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可该怎么去面对同学们啊！我应该把自己埋在家里的。可惜一招不慎，老老实实来了学校，现在只能把自己埋在帽子里了。方才去厕所抹了把脸，刚把帽子摘下来就碰见了杨明，他居然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憋了老半天才说：“新发型还挺好看的。”哼，他心里肯定早已经把我来来回回嘲笑了八百遍，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性吗。虚伪。

　　罢罢罢，哈代曾经说过，“她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自己的世俗谬见——她以为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的生活呢”。我恨恨把帽子塞进了书包，爱谁谁吧，肯定没人笑话我！

　　不过终于又见到我可亲可爱的后桌严格同学的背影啦，我的郁气瞬间少了一半。严格虽然名字听着一板一眼相当正经，人却是温柔细腻，讲话总是慢条斯理，我可太喜欢他了，虽然刚跟他认识三个月，却颇有种倾盖如故之感。

　　我兴冲冲一拍他的背，他受惊似的一抖，看着我嗔怪道：“我就知道是你！”说是嗔怪，倒也并不女性化，他虽然个子小小的也不一定有一米七，性格也谈不上疏朗豪阔，但确确实实还是个男孩子。

　　我嘻嘻笑着坐到他面前，问他：“这一个月你干了什么呀！”

　　他并不回答我的没话找话，只是大为震撼地看着我：“虽然你昨天跟我们说了剃了个板寸，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冲击力还是有点大。”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像在公共场合裸露身体的尴尬感觉，直接就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准看！你先默想几遍，习惯了我再放下来！”

　　他“哈哈”笑了两声，把我的手拽了下来：“没关系啊，就算你投了畜生道变成猪我也能习惯你的。”

　　我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有点点小感动；虽然感动，但还是悄悄翻了个白眼，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跟你说，一直到前天晚上我都没发现衔接教材后面是有习题的……”

　　我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挑灯夜战女娲补天的情景，他却已经目光飘忽神思不属了。

　　我感到有点儿气恼，正准备喊回他的魂，却顺着他的视线落到门口，看见了我的同桌走进来。我的同桌姚源打小学起就是小仙女！钢琴十级、民舞十级、校合唱团、中考全市前十、长相乖巧甜美、平常看的书都是《约翰·克里斯朵夫》之流……我再不知道哪个女孩子比她更可爱了！

　　看见她我也顾不上生严格的气了，用力挥手叫着：“源源源源，我在这里！”生怕她找不着我，哪怕这里距教室门不到三米。隔着三米我都能瞧见她瞪大了的眼睛和能塞下鸡蛋的嘴。可恶，今天这个表情我已经见了不下三十次了，我就该戴着帽子。看来名人名言也未必正确，八卦的人还是多。

　　待她走近前来，我先发制人，作痛心疾首状：“源源，一星期没见，你又瘦了呀！”

　　闻言，她也翻了个白眼：“好浮夸，婉拒了。”倒也没过多评价我的发型。我松了口气。

　　我们笑笑闹闹地，袁老师走了进来。袁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不过前一个月她身体不好，我们根本没见她几回，所以看见她觉得该给她几分面子，便都安静了下来。袁老师个子不高，我估摸着她该穿了五厘米往上的坡跟鞋，但还是只到我太阳穴的位置，以我一米六五的身高估算，她大概只有一米五吧；但人还是气势很足，至少板着脸的时候我们并不敢太过分。

　　她清清嗓子，同大家说：“明天大家就要开始军训了。班长和体育委员已经去把你们的军训服装搬过来了，记得穿上，明早六点在体育馆集合，参加军训开训典礼。今天晚上还是要上晚自习，大家把各科作业交上来，复习复习上个月学过的内容。文艺委员出来一下。”源源便同她一起出去了。

　　过不多久，班长筱娜就带着体育委员周彬和生活委员赵礼进来了。好家伙，大家的军训服装可真多，赵礼一米八的大个子也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大家分好了各自的军训服装——一件外套、两件T恤、一件裤子、一条皮带、一顶帽子、一双解放鞋。我给源源也拿了一套。

　　半节课后源源回来了。我马上放下手里的课本，邀功似的说：“源源你看我给你也拿了一套s的。”说完又撇撇嘴，抱怨道：“今晚才发衣服，明天就得穿，新衣服不洗总感觉脏兮兮的。对了，你刚刚干嘛去了？”

　　源源回答：“开短会呢，军训结束有合唱比赛。袁老师问我知不知道谁比较有主持功底，这我哪知道啊，我就跟她说你了，你行的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看我这身高，我这发型，和主持搭得上边吗？”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我内心还是有几分小雀跃——谁没梦想过穿着大礼服裙子、化着好看的妆闪亮亮地出现在全校同学面前呢。

　　源源却摆摆手：“又不是文艺汇演，听说是还得穿军训服，也不能化妆，就是念个串场词，谁上都一样。也没人看。”

　　“噢——”我闷闷地应了一声，顿时失去了兴趣，“随便吧，去不去都行。”

　　源源揶揄地笑了起来，我不满道：“怎么，就因为我剃了头你就觉得我不喜欢打扮啦，肤浅！我上次穿得花团锦簇地上台，还是小学时候表演《春江花月夜》呢，已经好久没东西来满足我的虚荣心啦。”

　　源源哈哈笑起来：“《春江花月夜》还是咱们一起的呢！但你也不能随便找个词就批评我吧，我看这里头一点儿逻辑也没有，你才肤浅嘞！”

　　袁老师又走了进来，同我们说：“关于接下来的军训，我有几件事要讲，大家都停下来听一听。首先我们军训是七天，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下来，但真的觉得身体不舒服也不要硬扛，一定要及时和教官、老师报告。其次，军训期间每天都要写军训记录和广播稿，晚上是没有训练任务的，就留给你们写。最后，军训结束我们有合唱比赛，大家今晚把我们的曲子定一下。另外，我们班可以出一名主持人。”

　　听到这里我心里起了点儿矛盾：一方面对这件事我并没有太大兴趣，希望袁老师不要选我；但另一方面这或多或少也代表了袁老师的认可——虽然是在奇怪的方面，又希望她能敲定我。于是我一边飘飘然一边紧张，脑子里还不受控制地模拟气老师宣布我是主持人之后我该怎么反应呢，同学们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在那一瞬间，我一连设想了数十种不同的应对，当然无一例外的，每一种应对都会让同学们从不同角度对我肃然地有些起敬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高超的计算能力！果然人只有在臭美的时候想象力最丰富。同时我的面上带了点如梦似幻的微笑。

　　源源抱住双臂抖了抖：“俞皎你别笑了，我害怕。”

　　紧接着我又听见袁老师说：“有兴趣有经验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报名。”

　　我立刻收了笑，朝着源源吐吐舌头：“看来咱们的《春江花月夜》没有打动袁老师啊！真可惜，我还以为有上台丢人现眼的机会呢，万一组个男搭档岂不是春天就来了。”

　　袁老师说完又向我走来，轻声和我说：“俞皎，刚刚姚源推荐了你作主持人，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大家公平竞争一下，你要报名吗？”

　　我连忙甩头：“不了不了，姚源是被同学情蒙蔽了双眼，我其实就是个大菜瓜。”又装深沉地说：“但这不是姚源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罢，我还抬起头诚恳地注视着袁老师。
　　严格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像引信一样点燃了全班的笑响。袁老师一时语塞，瞥了我一眼，沉默地离开了。

　　源源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带着笑闷声道：“Drama Queen的人生好玩吗？”

　　我缓缓地点头：“尚可。”

　　晚上回到寝室，彼此都一个多月没见面，仿佛攒了一肚子话要说，从暑假学游泳差点儿淹死到自己体育中考多少分，从看了什么狗血小说到在学校里看见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从暑假作业没做完到资本主义的小蛀虫都不好好学习，很有一副地北天南叙古今的架势。

　　我怀疑要不是阿姨起夜，我们能直接通宵。幸亏阿姨起夜了，在闭上嘴的那一秒，我就沉沉地跌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