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从此为谁而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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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焉之与侯君集部汇合的时候，唐军已经歼灭了吐谷浑军。
漫漫的黄沙染上鲜血，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也许在这片沙漠里，染上的鲜血从来就比雨水多得多。可以看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生死决战，连空中的尘埃都漂浮着血腥的气息，没有了退路的吐谷浑人拼尽了他们最后的力量。然后永远地埋藏在了这片黄沙之中，他们曾经的荣耀，他们的事迹，都埋葬在了这片黄沙之中。
也许不久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大漠从来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侯君集冷峻地望着渐行渐近的高昌骑兵，从他们突然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当时正在厮杀，歼灭伏允才是第一要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昌人疾驰离去。没想到如今，他们却带着俘虏来到了他的面前。高昌人，究竟想做什么？
“侯将军，这是慕容顺。”阿史那焉之似乎没有看到侯君集眼中的疑惑与不满，微笑着，像是朋友见面一般介绍道。
“小人父子受天柱王蛊惑，不自量力冒犯天朝，如今后悔莫及，如今帅残兵败将投降天朝，不敢承望能饶恕小人的罪过，只希望将军能宽恕受小人牵连的族人。”“慕容顺”大步向前，跪在地上，朗声说道。
“王子不必如此。”侯君集虚抬手臂，说道：“王子归降，吐谷浑人就是我大唐百姓，本将自然不会加害。”
“将军大恩，小人没齿难忘。”“慕容顺”说道，随即停顿一下才哀伤地说道：“我听说父王已身亡，请求能够再见他一面。”
“如此，王子请随我来。”侯君集说完，领先走去。“慕容顺”和阿史那焉之紧随其后。
伏允的尸体就停放在不远的一个帐篷里。那是一个黑色的帐篷，孤零零地呆在营地一角。在吐谷浑近乎全军覆没的时候，伏允选择了自尽。这个曾经称霸西域的吐谷浑可汗为自己的生命作出了最后一次选择。
直到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骄傲。他，慕容伏允，不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慕容顺”跪倒在伏允身旁，放声大哭，这一刻，他就像任何一个失去亲人的普通的少年一般放声大哭。他肆意地发泄着心中的悲伤，泪如泉涌，发出一阵阵哀嚎。凄凉的哭声渗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周围的所有人都静默着，不管是唐军还是高昌人，此刻心中都有感到一阵悲凉。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从来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
阿史那焉之身后不远处，混杂在高昌军中的蓝眼睛少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扑到在伏允身上痛哭的“慕容顺”，心有如凌迟一般的悲痛。那个人，他的父王，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个会带着他驰骋在浩瀚的草原上、会握着他的手教他骑射，为了他的一点进步而骄傲、会在他睡着的时候为他受伤的手上药，会为他讲鲜卑族遥远的传说……会在最狼狈的时候，都要用生命掩护他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喝斥他，再也不会对他笑……
父王……父王……
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走了，他却连哭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地看着。看着那个扑到在他身上痛哭的少年。“你一定是想把我的眼泪也哭出来吧？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难过呢？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在哭泣呢……”少年紧咬着牙关，这一刻，他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在他父亲的身上痛哭。可是他不能，因为，那个至死都没有放弃自己尊严的男人，那个至死都牵挂着他的人，叫他活着，叫他努力地活着。他听到他的灵魂的呼唤……
从此，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离开了他。从此他不再是慕容顺，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王子。他是阿史那矩，他只是阿史那矩。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悲伤。阿史那焉之大步离开的帐篷，她身后的高昌人也紧随其后离开。阿史那矩最后看了躺在地上的父亲一眼，踏出了帐篷。
远处的唐军士兵显然没有受到吐谷浑人的悲伤感染，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虽然他们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对于久经战阵的士兵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鏖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对于唐军来说，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即使他们的功名是成就在别人的破灭之上，依然是值得庆贺的。
现实的世界冷酷而无情，只会一味地强调道德和正义的价值观的人，根本不能生存。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吸引了阿史那焉之的注意力，抬头望去。却是一群打闹的唐军士兵。一个身着普通士兵服饰的少年懊恼地摆着手中的弓，望着天上的雄鹰。
“哈哈哈……”阿史那焉之望着少年，大笑了起来，看到那群唐军士兵都看向这边，她才大声说道：“你的箭没有鹰飞得快！”
“大漠中的风沙太大，若是再让我射一次，我必定是能射中的！”少年有些懊恼地说道。
“汉人的小子，草原上的鹰不会让你射第二次！”阿史那焉之大笑着离去。
“我才不是小子……”少年望着阿史那焉之的笑容，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大声地说道：“我……叫侯良！”
“哈哈哈……”阿史那焉之爽朗的笑声越来越远。少年有些沮丧，她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鹰，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弓。
他是侯君集的侄儿，自幼丧父，一直跟在侯君集身边。
从小习射，为的只是弥补叔父射艺不佳的遗憾，为的只是他那冷峻的叔父能够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对他这样的少年来说，长辈的肯定是最值得骄傲的。也许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能够为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而活，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从此为谁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