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黎婳

20、白藏第三月

　　大约一个小时后，林沧月表演结束了，会堂响起热烈的掌声。并不见得每个人都懂京剧，只是大家都能看出美罢了。
　　“无尽，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记得快一点哟。”浣雨冲唐无尽眨眨眼就跑了。
　　“你干什么？这么晚了！”无尽大喊起来。
　　浣雨充耳不闻。
　　开玩笑，唐无尽迟钝，浣雨可不傻。林沧月和藏海的心思她都懂，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当电灯泡了。
　　有一个学弟走过来：“请问你是唐无尽学姐吗？”
　　唐无尽点点头，男孩说：“林学长让我请你到后台去。”
　　唐无尽站起身来往后台走去。
　　“好看吗？”林沧月正把亮晶晶的头饰取下，问唐无尽。
　　“好看。”唐无尽老实点头。
　　“这么敷衍？”林沧月把假发取下来。
　　“确实好看呀。”
　　林沧月回过头来，又问：“那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唐无尽回想一下刚才那个人的评论，砸吧砸吧嘴说道：“柔美有余，铿锵不足。”
　　唐无尽的话让林沧月心中一动，他诧异地看着她。
　　林沧月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妆也没卸，粉面含春，就像活的杜丽娘。他偏着头看唐无尽，挫败地发现自己只比唐无尽高出半个头。
　　“浣雨去哪里了？”林沧月扯开话题。
　　“她在学校外面等我。”
　　林沧月拿起自己的包：“走吧，去找她，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在外边不太好。”
　　唐无尽走在林沧月身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沧月问。
　　“额，那个，你的妆没卸干净。”唐无尽说。
　　林沧月有些羞涩地笑了，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就特别好看：“我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回家再卸。”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沧月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我是请你帮忙的。”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一首歌，写到一半就没灵感了，我想请你帮我把剩下的词填完。”
　　“可是我不懂京剧呀。”
　　“没关系，这不是京剧，就像《惘生》一样，随便填就好了。我会给你钱的。”林沧月的最后一句话让唐无尽迅速地把纸张拿过来。
　　“《白藏第三月》。”唐无尽念了一下歌词的标题。
　　白藏为秋季，白藏的第三月应该是一年中的十一月。
　　“这首歌里面的十一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唐无尽问。
　　“就是萧瑟，悲凉的感觉。”林沧月回答道，他随即指着前方，“接你的人来咯。”
　　唐无尽抬头看见藏海正倚靠在车门上，浣雨伸出小脑袋冲她招手。
　　唐无尽犹豫地看了林沧月一眼，这个时候直接过去貌似不太好。林沧月定定地瞧着藏海，半晌才拍拍唐无尽脑袋：“快去吧。”
　　“你不回去吗？”
　　“王教授找我有事，你和浣雨快回去，不要在外边逗留，到家给我发个短信吧。”说完，林沧月转身就走了。

　　“怎么不叫你朋友一起？”藏海问。
　　“他还有事。”唐无尽简略地回答道，“对了主编，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给浣雨打电话安排事情，听见你们这边很吵，就过来看看。”
　　“辛苦你了主编，我们可以自己回去的。”
　　“本来是叫锦弦过来的，不过我担心她说不清楚，就自己来了。”藏海拿出一个打火机，“你们介不介意我吸烟？”
　　浣雨摇摇头，唐无尽呲呲牙，不说话。
　　藏海点燃烟，却不抽，就放在一个小玻璃缸里。
　　浣雨抽了抽鼻子：“好香啊，这味道不像是烟。”
　　藏海笑了：“对咯，这是熏香。”
　　唐无尽不懂香，但闭上眼睛感受那香味，隐隐约约有种熟悉的味道：“主编，这味道和办公室里面的有点像。”
　　藏海赞叹道：“你俩可真聪明。这香是我给一个调香师求来的，她可是我们盘渺最有名的调香师，这个星期我准备去采访她。”
　　唐无尽警惕地看着藏海：“主编，那个人是不是普通人？”
　　藏海意味不明地笑笑：“你说呢。”
　　浣雨仰天长叹：“无尽有血梨护身，那我呢？”
　　“喏，特地给你去寺庙求的，别说我偏心啊。”藏海递过来一个护身符，造型古朴，一看就让人很放心。
　　“主编最好了！谢谢主编！”
　　藏海轻笑一声，开启车子，心里一片宁静。

　　“快上去吧。”藏海说。
　　“要不，您上来喝杯茶？”浣雨得了好处，此刻显得谄媚极了。
　　“不了，明天是休息日，记得后天继续上班，别迟到了。”
　　浣雨不再客气，她实在是困了。
　　回到家，唐无尽打开灯，浣雨立刻冲回房间。
　　“你不洗澡吗？”唐无尽无奈地问。
　　“睡觉啦。”
　　唐无尽回到卧室，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藏海还在，她挥一挥手，藏海看见了，开车离开了。
　　唐无尽打开手机给林沧月发条信息，然后打开那张纸，细细地阅读林沧月写的前半段歌词。
　　唐无尽和浣雨不同。浣雨喜欢把所有的事放在白天做，而她习惯熬夜——把事完成了，白天就可以多一点时间陪浣雨了。

　　“春风何时度玉门？华月销瘦魂。
　　故乡何处望，绀香换戎装。
　　寐月江南人应醉，山河却零碎。
　　清和槐序月，鸣蜩笑学鸠。
　　旦月一去凉月随，七月叹征人，八月吟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