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彼岸》东方尧

17、片言谁解诉秋心（二）

　　马车渐稳，撩开镶金的车帘子，我身着银丝缝制的银袍玉带，手持玉骨扇，出现在添香楼的门前。看着那红漆斑驳的红

　　木门，实在是陈旧啊！不过依稀可以感觉到这座楼宇那时繁荣的景象。不禁叹了口气。

　　跨入门内，仅见一两个客人在红木的桌前抱着美人饮酒，偶尔听到一两句淫词秽语。

　　被小厮引入阁内，只见红纱飘摇，处处透露着清凉，室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荷香，不似外间那些胭脂味。不知为何，在

　　如今残败的添香楼中，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红纱在颓墙残壁上显得可笑，反而增添了一种说不清的雅致。

　　掀开红纱，看见内庭中一张玉石桌旁坐着三个人，而在左侧坐着的那位黑衣公子旁站立着一个侍从，只见那公子一袭锦质长衫，灰色衣带，俊秀且轮廓分明的面庞。一双凤眼微微上挑，里面的自信不言而喻，这应该就是景家的景御宇了吧。果然符合景少朴实无华却又光芒暗露的标准。他身旁站立的侍从，倒也清秀，十五六岁模样，灰色短衫，可以感觉到武功应该也不低。坐在桌子中间的那个三十多岁，身裹红纱，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女人就是添香楼的老板红娘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我看到她眼神中一抹一晃而过的惊讶。

　　拓颖自我来后，立于桌旁。我作了下揖，“小生来晚了。实在是扰兴啊。”

　　“明老板请坐！”红娘笑道，隐隐可以看到眼角淡淡的细纹。声音却极为动听，就像幽谷中的鸟鸣。

　　随即坐到右侧椅子上。景御宇半为礼貌半为嘲弄的说道，“今日得见，没想到明老板竟是这般风流俊俏的人物，见明老板一面实在是难得，不过明老板的属下实在是风采非凡，还以为就是明老板本人？！实在羡煞景某了！”说着瞟过拓颖。

　　哼！我不禁冷笑，不就是来迟了么，若不是今天居中有事耽搁了，我也不会……还为此先推掉了……

　　还有什么风流俊俏？！我都易容成这样了。哪有俊俏可言，平凡还差不多。我看你是在夸拓颖更像老板。一开始，确是小瞧了你。这样说无非是想让红娘知道你够诚意，而我并不把这次放在心上罢了。不过……

　　“景兄这样说，小生实在是感到有愧啊。不过，拓颖可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且最有能力的人，只要生意谈成，形式始终是一场摆设，不是吗？”我合上玉扇，执在手中，满怀诚恳的眼神看着景御宇。

　　景御宇垂着眉睫，弯起唇角，轻笑：“明老板说的是！”抬起眼，眸中一池温润的光。

　　“两位准备如何赢得我这破败的添香楼？！”红娘的声音夹杂着一种凄凉，却又满载傲然的在室中回荡。

　　景御宇蓦然看着我，“不知明兄意欲何为？”

　　问题转到我这来了，我扭过头，“拓颖，刚刚是如何说的？”

　　拓颖看了我一眼，“公子，正与景老板相商，以价高者得之。”

　　他肃然的表情中明显闪过担忧的神色，“可是，景老板说，愿意出三百万两买下这添香楼，却也愿意让红娘继续在这里做事。”我靠！不是吧？这般利诱的事情你也想的出来，I服了YOU！若我不是捷足先登，赢家怕是你了……

　　当时调查景御宇时，还是拓颖查的。景御宇，今年二十有一，家中一妻一妾，妻子是湘州太守之女，也就是当朝户部尚书的侄女。妾室则是一位普通女子，是一名凭空出现，查不到身份的普通女子。而景御宇本人虽是景家二子，传说中俊美灵秀，在生意上展露锋芒且在景家占了一席之地。但在我看来，一个在富裕之地，且因着他老婆的关系，很容易不会知退进，容易骄矜。不一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不过，今天看来，果真不差。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我转头看向红娘，“小生只出钱。三十万两。”

　　景御宇，拓颖皆是不解的看着我。疑虑着对方已经出三百万两还附上卖主以后的继续经营，为何我还要这般……红娘仅是一笑，虽疑惑，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不愧是在风月场所混久了的人。

　　看着所有视线都盯着我，还真是不好意思，“难道不够？！可小生只带了三十万两。”

　　于是，什么鄙夷的眼神，什么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什么了然的眼神，统统对着我的身上招呼。只有红娘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

　　“那么，不知道红娘为添香楼选好归属没？”景御宇似乎是作总结的说道。搞得好像是在说，丈母娘，想好把你女儿嫁给谁了没？哎，真受不了。

　　红娘淡淡的说道，“想是想好了，但不知道明老板真的不打算加点什么了吗？！”

　　我轻轻的笑着，“加，当然加，不过不是钱而已。”

　　“那是什么？”拓颖急急道。没想到这孩子好奇心还蛮重的嘛？!不过景御宇也同样不解的看着我，似乎又饶有兴味。有兴味就好，就怕我到时收下添香楼后，你食不知味。

　　红娘道，“好，添香楼以后就是……明老板的了。”

　　景御宇显然不解，“红娘，我给的条件不是更好吗？！”

　　红娘不语的看着我，显然问题又跑到我这来了，哎……我汗。

　　我轻摇着扇子，笑道，“明明我给的条件比你好。怎会反倒成了你的好?!”

　　景御宇身后的灰衣侍从急急道，“我们公子可是又让红娘当这个老板了，你又给了什么？”

　　景御宇厉声道，“青湮。”又转而看着我，笑言，“我相信明弟定会解我之惑。”

　　我看了他一眼，点头，“疑在仙坞风绝舞，岂闻花缘潇湘怨。景兄可听过《潇湘怨》，见过绝舞？”

　　“见倒见过，记得三年前，谈生意时，路经此地，曾是听过见过，一曲潇湘怨，识君断人肠。一睹风绝舞，艳秋犹仙归。犹如天音的曲调，恍如仙曲。当时余音绕梁三日，回味无穷。知风姑娘的舞亦是无与伦比，似仙子般的云袂纷飞，直到现在还是感怀呀。”景御宇闭眼，显然在怀念当时。

　　“那你觉得它们的价值是多少？”我问。

　　景御宇猛然睁开眼，震惊的神色看着我，木然说，“天价!……难道？”

　　我看着他的表情，爽声笑道，“不要这种神情看着小弟。小弟只不过想到了比之更甚的曲目。”

　　“既是如此，便是无价之宝。愚兄倒是迟钝了。既然明弟要这添香楼，愚兄也只有放手了。”景御宇拱手道。

　　我笑言，“那景兄需记得等这添香楼重开之日，可定要来捧场。”这么快就从明老板改成愚兄了。

　　“会的，愚兄一定来，只希望明弟你不要吝啬尤甚曲潇湘怨之曲便是。”景御宇说

　　“一定一定。”

　　景御宇离开之后，我让拓颖出去后，转身就见到红娘那满含笑意，却又是一副听我解释的表情。

　　“红娘还有什么话说吗？”我信手倒了杯茶，轻嘬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所说的曲子怎会比的过潇湘怨？”红娘绕着发丝，妩媚的笑着，“据我所知，潇湘怨已是世上之最。你又如何比得？而且我已经把这添香楼交与你经营，为何还要用我引来景家？”

　　“呵呵……怎么会呢？！你要知道我亦不知道来的会是景家，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轰动四国即可。”我笑道，“至于那首曲，我当然是有的。至于来处……”挑起红娘的下巴，哀怨的神色看着她，“红娘，就不要小生说了吧？！”当然不能说，那可是汇聚中华几千年的精粹啊。

　　红娘素手打开我的手，故作庄严，轻啐道，“你这小子，连老娘我也敢调戏。”

　　我闪开，笑着，“还不是红娘你温柔娴淑，温婉美貌，才惹得小生心动不已。”

　　红娘那故作严肃的表情，慢慢化开，浮出一阵轻笑，“你那些花花肠子还是去寻些小丫头使用。就别再老娘面前耍宝了。”

　　我装作深情的看着红娘“怎么说是耍宝呢？我们红娘本就是位佳人！”

　　红娘道，“好啦，就不跟你闹了。你想好那潇湘怨和绝舞如何出场没？要知道，我当时虽不是因为这而让与你添香楼，但是，消息已被放出，你该想到如何收场才是。”

　　我摇开玉骨扇，“当然，曲子嘛，就由我来弹奏，至于舞，我可以编排，但看来只有红娘你上场了。哎……” 我苦恼着，“不知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可以用么。就怕教不上红娘什么啊。”已经很久没有跳。

　　“我？”红娘看着我，黯然的笑了笑，“我恐怕是不能够的，还是在楼中找位姑娘。”

　　“交给我，红娘还不放心吗？”我婉然一笑。

　　红娘怔怔的，随即又灿然一笑，那光华亦如初见般，“是啊，你毕竟是，明知涯，能让我红娘心甘情愿跟随的人。”

　　记得当时红娘抬起头，眸中盈满诧异，“什么交易？”

　　“我可以让你在添香楼等你的公子，而且按照原来的高价收购。但是在这期间，你需听我的。其中的利润我们四六分。且让我培养自己的人脉。不知这样红娘可满意？!”想着我在这南燕也不会呆太久，就算他公子回来，说不定那时我已经培养了自己的消息组织，然后就可以带着自己的队伍到别处开家青楼，也是不错的。

　　红娘张大了眼睛，如水的眸中写满不敢相信的神情，“你，居然……为何四六分？红娘不需要这般的。”

　　“难道红娘不满意？……你六我四已是小生的底线了。小生可是怀着诚心来收购的。”我皱着眉道。

　　红娘朝我盈盈一拜，“公子你……这般，倒让红娘觉得占了许多利益。心中有愧。不如……”

　　没待他说完，我便扶起她道，“小生并不这样觉得，小生亦是商人，商人怎会让自己吃亏。”

　　我又想了想，满载笑意道，“红娘可是应了这笔交易？！”

　　红娘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效果不错。

　　突然红娘看着我，盈口轻启：“公子到底是何人？”

　　我愣了愣，这语气转换的也太快了吧？！遂畅然笑道，“明知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