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Skycg

6、第 6 章

　　林忍偶然地遇见训练室里不一样的陈醉之后，又重新找回了以前的他和陈醉相处的状态。陈醉重新变得粘人起来，但不再像从前一样突然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或者随时随地都要跟着林忍一起行动，仿佛突然之间就找到了某种恰当的相处规则。
　　那个醉心于歌唱的陈醉，给林忍带来了极大的震撼，陈醉是清唱，有气息的不稳定，也有喉头无法控制住的颤音，而林忍站在门口，外边偶尔还会有汽车的噪声，但他能感受到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婉转的，或者刚劲的乐符里，蕴含着的巨大的能量，甚至像是在燃烧生命的力量。
　　这样令人惊诧的力量，是从那个总让他觉得软乎乎的可爱陈醉身上发出的，这种强烈的反差，实在是太动人，以至于让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强烈震动，欢跃，以应和这共鸣。
　　他的身体和心灵，被这样的陈醉强烈吸引，想靠近他，想了解他，想探索他。林忍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但因为他是林忍，所以无论什么感觉，他都能控制，运用和释放得合理又正当。
　　于是他还是把这种感情，归类于某种关心和宠爱弟弟的情感。他的行为也按照他的情感分类，大方而自然地回归到以前在剧组时和陈醉的亲近模式。
　　集体训练两个月后，公司的安排有了变动。他们训练的这段时间，一部小制作偶像剧悄悄上线，没有大火，但把一个人送到了征程面前。
　　那部戏的男主角温河，自登上小银幕开始，就频频因为近于完美的长相被刷上热榜，据说所有跟这个人合作过的工作人员，都对他的样貌叹为观止，甚至一位以毒舌著名的媒体人，在做一期关于那部老套偶像剧的专评时，都因为这位男演员的长相而口下留情。
　　这样一个出道即活成美貌传说的男孩子，最终被征程拿下。经过一番考虑，征程决定把他安排加入进surmount，从三人团体变成四人团体出道。因为surmount还从没有正式亮相过，所以这个改动也并没有什么争议。
　　而且温河实在是基因彩票的类型，加入这个团体，也很适合征程的定位。
　　温河来公司的那天，也是林忍、陈醉、贺君晗同他见面的那天。林忍贺君晗都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十分期待，只有陈醉，一副漫不经心，不太在意的样子。
　　公司安排他们在内部的咖啡厅见面。温河戴着墨镜，从门外慢慢走进，身姿挺拔，比例完美，肩宽腰窄，腿长而直，浑身散发着一种高贵而雍容的气质，林忍只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是小时候父母讲给他听的所有童话故事里公主的最终归宿。
　　走近了他们，温河摘下墨镜，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挣脱束缚而出。眼前的这个人，不只是身材，脸蛋也是按照黄金比例来分配。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配合着，镶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流畅的脸部线条，硬朗而丰盈的嘴唇，不过于白净，但十分通透的皮肤。他的侧面轮廓凌厉，英气逼人，而正面来看，又满满向外透出清澈干净的少年感，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他像一个从画中走下来的美男子，配合着他的气质，这种英俊一点都不让人嫉妒，反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甘愿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长得太好看了！”林忍向温河伸出手去，温河有礼貌地反握回来，手指纤长，手掌宽厚。
　　“你们好，我是温河，新人，请前辈们多多指教。”
　　“哪里敢当，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团体里的朋友了，我还想请教一下你怎么能够这么帅！”贺君晗站起来，热情地跟温河礼貌性地拥抱了一下。陈醉也站起来，跟温河握了手，称赞他是天生的男主角。
　　四个人第一次的见面还挺愉快，公司特意给了一天假，让他们彼此好好认识一下。于是几个人趁着假，晚上约了吃饭喝酒。
　　温河刚从澳大利亚回来，听说从小就在那边长大，虽然有被教过中文，说话总是带一些说不出来的口音，跟他精致的外表形成了可爱的反差萌。虽然他是演艺经历更少的那一个，但他的年纪却最大，已经是26岁。所以言行举止间，比起18岁的陈醉，24岁的林忍贺君晗，反倒要成熟稳重一些，这也让其他三人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十分轻松愉快。
　　都是在演艺圈工作的同事，比起其他职业的人来讲，怕生和尴尬总会少一些，一顿酒之后，几个人的关系亲近不少。
　　因为没有参加之前的训练，温河既需要跟着他们的进度去走，同时还要加长练习时间，补充之前没有做的项目。这也是让剩余的几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点。
　　温河的体能训练七天就过关，因为他热爱健身，塑形训练的强度也给他减弱了不少，只有音乐是他的软肋，把之前节省下来的时间都投在了这里。
　　四人积极准备着以团体模式出现的第一次亮相，公司为他们安排了一个见面会，准备了一首新歌，也希望他们能以最佳的状态去迎接这个活动。
　　在距离见面会还有三个月的时候，他们的训练强度密度增大，几个人的练习时间由十小时延长到十二小时。当然，这只是注明了的时间安排，一般执行起来，没有十三四个小时难以完成。因为公司要求他们每天必须保证七小时的基础睡眠，之前，住得近些的贺君晗还能跑回家睡一觉，现在就得一直待在公司，不然时间来不及。
　　征程还专门请了礼仪话术和危机公关的导师，每天为他们上两个小时的文化课程。林忍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每天辛苦而充实。他其实很满足于这种生活，有具体的目标，每天都感觉自己正在进步，只是有些遗憾联系母亲跟她聊天的机会有点太少了。
　　那天训练完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向早睡的林妈妈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
　　林忍把手机轻轻放在一边，粗略算了一下，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跟母亲通上话，还好每天林妈妈会发消息告诉他自己的状况，身体、店里，一切安好。让林忍略微放下心来。
　　经过一天的训练，他的身体本来已经精疲力尽，但头脑却异常清醒。他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
　　林忍很久没动笔画画，抓起笔的那一瞬间还有些生涩，但碰到白纸的那一刻，熟悉的手感涌了上来，他的动作越发行云流水起来。没有什么材料，笔也是普通的签字笔，林忍凭着感觉在画纸上行动，画出几个动漫人像来。
　　夜很静，训练让所有人都累，好像也让声音也累得不愿意传到耳朵里，林忍乐得清静。没过多久，他的简笔画就完成了，四个大头娃娃，憨态可掬。
　　虽然都是小脸大眼，但每个人的神态都不同，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林忍站在最右边，左侧站着睫毛浓密得像是画上了眼线的陈醉，陈醉的手正搭在林忍肩膀上。陈醉的左边站着五官精致的温河，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略有些冷峻，而最左边的贺君晗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他笑眼弯弯，梨涡浅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林忍很满意自己这幅简笔画，把它夹进了每天上课要用的笔记本里，收了起来。
　　第二天，话术老师在上边教授他们如何面对媒体提出的尖锐问题，林忍因为睡得太晚，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记下来；陈醉则是向来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觉得这就是人前的包装，玩弄文字游戏，根本不真实，所以懒得听；温河倒是很认真，无奈中文不太好，所以只能死死盯着老师，让老师都有点害怕地不敢直视他，但写不下几个字来；贺君晗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他的笔记又工整又详细，还加了自己的补充。
　　林忍一直到老师宣布下课都还没清醒过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陈醉一如往常地拿了林忍的笔记，准备看看这节课到底记了些什么，翻了几页，就翻到那张q版的团体画。笔触既细腻又生动，把每个人的特点都抓得很到位，陈醉看到这幅画，忍不住笑了，又发现只有他跟林忍是有互动的，目光停在搭载林忍肩膀上的那只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好像灌了一半的清水，既洗去了他的沉闷和疲惫，又在里面摇晃撞击，荡漾出温柔而清亮的声音，这时候，他已经不是因为觉得画面可爱而笑起来，而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暗爽，捂了嘴笑起来。
　　林忍大大咧咧地趴在桌子上，姿势实在算不得端正好看，这么一个男孩子，怎么心里好像有一个完整的童话世界一般。
　　陈醉的目光从画，滑向了林忍乱蓬蓬的那颗头。这时候，温河也发现了那幅画，他叫上贺君晗，几个人对着画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听到吵闹声，林忍稀里糊涂地抬起头来，贺君晗拿着画已经跳到他面前来，“林忍，你太不够意思了吧，为什么我眼睛比温河要小这么多！画得我色眯眯的，这就是赤裸裸的污蔑！”
　　“我觉得没有啊，你就长这个样子，把你画成这个样子，正确。”温河也凑来凑上热闹，他英俊的脸上突然闪过促狭的表情，“说到底，你不是阿忍的最佳朋友，你看，一人一边，陈醉搭肩，你逍遥法外。”
　　温河乱用成语的毛病这几个月来大家已经习惯，除了贺君晗依旧保持着无论见到什么都要抓住嘲笑的热情，陈醉和林忍的反应并不太大。林忍听着他们的调笑，竟然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是他的画第一次被拿出来集体欣赏，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容，头也还枕在手臂上：“随便画画，你们不要给我太夸张。”但说这话时，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他庆幸着自己现在的发型，可以把耳朵挡个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到异样。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陈醉悄悄移到了林忍的对面，他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手放在林忍桌面上剩下的部分，接着头俯了下去，手肘碰着林忍的手肘，头碰着林忍的头。
　　陈醉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一样，落到林忍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几乎鼻尖要碰着鼻尖，而几缕互相靠近的发丝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陈醉呼吸间的气息拂过林忍的脸，仿佛二人在交换着呼吸。
　　林忍没料到陈醉会来这么一招，略微怔了一下，看到陈醉的略微上翘的唇角：“林忍哥，我的心事都被你看穿了，你怎么知道我好喜欢拿你当拐杖，天天就靠你来支撑。”陈醉的眼睛也弯起来，长长的上下睫毛交错着，让眼睛里的情绪忽明忽暗，暧昧不清。陈醉的语气天真，尾音故意放轻，暗暗流露出与他的天真不太一样的诱惑力来，对这一点，敏锐如林忍，是有感觉的。
　　但他不愿意把陈醉的表现往那方面想，也不太想让这个有点暗潮汹涌的气氛继续延续下去。于是他直起身来，带着笑，轻轻揉了揉陈醉的脑袋：“谁是拐杖，我是个人好吗？真的站不稳，我斥巨资给你买一个智能轮椅，语音控制，狂暴酷炫！”
　　陈醉偏了偏脑袋，没有再把他的把戏继续下去，林忍给的台阶，他顺手接过来：“好啊，等我真的瘸了再说。”林忍伸手把陈醉的肩膀一揽，然后捏着他的脖子，语气温柔地说：“不要胡说八道，哪有人咒自己瘸腿？”
　　温河看见这一幕，带了点询问的神情，转头看向贺君晗。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早就已经习惯：“林忍哥哥，我也不想瘸腿，你跟公司说一声，这个训练太辛苦了，我宁愿掉队当后勤去。”
　　林忍松开陈醉，往贺君晗的方向走去，把他脖子一勾下来，夹在胳膊底下：“jim你不要得意忘形，你要是真的跟不上，我保证告诉公司给你开小灶，练到你成为亚洲舞王。走路都不带落地，而是直接用轻功飞过去。”
　　二人打闹起来，温河不久也加入了讨伐贺君晗联盟，三个人闹作一团。
　　陈醉坐在原地，用手撑着头，看着他们。被林忍碰过的脖颈，那种触感，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从他的皮肤上消失，慢慢转移到了他的心里，开始如洪水般泛滥成灾。
　　他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林忍，也确定这种喜欢跟以往的所有都不一样。从感兴趣，到依赖，到把他视作知己，再到让他占领自己每一瞬间的思绪。
　　这种情感竟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用心地去喜欢他，不计代价地去喜欢他。陈醉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从来都觉得，这个世界不值得他花费这么多精力，也不值得让他拿出心底里的柔软来。
　　在探索自己时，发现人的复杂，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无法自我粘合的人。他身上存在着两种灵魂，是两种永远无法自我调和的灵魂。一个在地狱哀嚎，一个在天堂歌唱。乖巧和叛逆在他的心里角逐，互殴，让他明白，光鲜亮丽的事物，那些美好，终将会失落腐败。
　　人生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一切都无法确定。一切拥有都是为了失去。
　　林忍成为了他的消极颓废世界里的曙光。他第一次问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在，即使你心里清楚，光阴和爱不过是穿堂而过的风，也觉得那一刻如此美好，值得一生来燃烧？
　　训练的时间，从开始的度日如年，恢复到光阴似箭的速度，很快，见面会那个重要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