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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只翅膀上有一点灰色的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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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此刻更加惦记宾馆里的那只小病鸽,比起所有的无线电问题,这更值得我担心。”——特斯拉
在薛清屿小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件事情,可以算做是奇事,但由于已经过去了好多年,而小孩子的记忆并不那么靠得住,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所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那时他还生活在一个小镇上,小镇总共只有一条柏油马路,在那些迷迷糊糊的记忆片段中,他还记得沥青刚刚压好后油黑发亮,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家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水沟,他不记得夏天那水沟是否干净,但知道有一个冬天那水沟泛着黑绿色的泡沫,那天他和汤锦期一起去上学,结果汤锦期一条腿迈进了水沟里。
然后之后的事他就忘了。
说到汤锦期,如果有人认为他们是“两小无猜”,或许是不合适的,即使之后他们有一些巧合般的缘分,但在那段时间里,薛清屿对于汤锦期仅有的记忆,就是她掉进臭水沟这件事。至于汤锦期记得什么,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再往前是两个很高的石柱,石柱上依稀是刻着红色的字,但直到他离开那里,他也不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小时候的薛清屿并不是一个博闻强记、或展露天才特质的儿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
继续说那件奇事吧,走过那两根石柱,往左一拐,再穿过一片草地——夏天的大雨会把它变成夜晚有蛙鸣的水塘——后就能看到树林,那就是奇事发生的地方。
他不记得那天是春天还是秋天,总之不是冬天,他在树林间走着,在以后薛清屿的回忆里,他就是一个人,也许他的父母在不远处,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起初他应该听到了一些动静,鸟的叫声、翅膀拍打的声音,当他穿过那些细细的棕皮树干,他看到了两只鸟——其中一只是纯白色,像鸽子,但比鸽子更加漂亮,它有很长的尾羽,身躯纤细优美,但那时它的羽毛已经残破了,因为另一只灰色的大鸟正在啄它,折断的白羽像一片片雪花落了下去。
那只美丽的白鸟一边回击一边躲避,但明显处于劣势,它受了伤,哀鸣着,被追着从树杈跌到泥土里。
薛清屿觉得十分好奇、又有些敬畏,还同情那只白鸟,他慢慢靠近过去,又看到地上居然还有小虫子也爬到了鸟儿的羽毛上,趁机折磨它。
忽然之间,他心里原本存在着的一丝畏惧消失了,他捡起了树枝——或者一块石头赶跑了攻击者,又毫不留情地把爬到白鸟身上的虫子拨下去,然后他慢慢抱起那只鸟儿,鸟儿躺在他的臂弯里,却没有多余的力气飞走了。
他记得那天太阳落山,天还没有黑下去的时候,有一半的天空都是朦胧的昏黄,他觉得那天没有云,因为他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既希望已包扎好伤口的鸟儿飞起来,飞到那一片越来越深邃的蓝色中,又害怕它真的飞起来,这样他就失去这个美丽的小家伙了。
最后,白鸟没有飞走。但那天夜里,它又发出叫声,把薛清屿吵醒了。
清亮的月光在薛清屿心底一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仿佛整个世界在银色的水纹中缓缓流淌。
他看见小小的影子绕着白鸟飞,那是夜蛾或者蚊子,他把鸟儿放在牛奶箱子里,又拿手帕给它盖住。
那块手帕似乎是薛清屿的母亲让他擦鼻涕用的,但他保证那时候手帕干干净净——他还记得上边画着两匹飞奔的马,一匹红棕色一匹白色,风格让他想起徐悲鸿。
他喂鸟儿蛋糕,只有小指头那么大——尽管长大后的薛清屿双手修长匀称,那时候他的手还很小。有趣的是,那只鸟会吃花。
在他家的院子里,门前栽着西红柿,冬天那些橙色和红中掺绿的果实会变成玻璃罐中又酸又咸的酱,靠中间则是黄瓜和豆角,它们都会顺着竹竿或者树枝向上爬,再把一层层的深绿叶子留在下方,于是薛清屿就在绿叶的迷宫中寻找豆角和带着毛刺的黄瓜,而在窗前,那些并未特意播种的花儿不请自来——橙色的秋菊,白粉的格桑。
他觉得那只鸟儿陪了他很久,仿佛每一天清晨他都在看着它的眼睛,但又觉得十分短暂——当分别之时到来,一切都太短促了。
它的羽毛渐渐长出来,它可以扑扇着翅膀飞一段距离,之后,它飞的越来越高,飞过最高的那支花尖、飞过屋檐的瓦片。那一天,白鸟绕着薛清屿飞了两圈,便鸣叫着向远天而去了。
故事若到这里就结束,似乎还不能称得上一件“奇事”,奇特之处在哪里呢?就交给另一个人来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