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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北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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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灼睁开眼睛,墙壁上圆形格窗,格窗外树影潺动,天色不明,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遂起了身。
房间不大,却异常整洁,屋内一桌几凳,古朴简约。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露香,与采薇身上的一样,华灼放下心,跳下床,朝外走去。
出了门是个不大的回廊,回廊外是一间灰墙小院,院角几棵珙桐,矮灌几从,颇为雅致。天色仍旧不明,华灼莫名的觉得压抑,抬头,只见四周皆是山体,望向顶,才是一道狭小细长的天空,只因此处植被茂盛,华灼刚才才只当是院外的树木而没细瞧。
房门正对的院墙上又开一拱门,门门间回廊相接,只是院墙上的那扇石门有副竹帘,竹帘半垂,外面人影潺潺。
突然一人掀起竹帘,一闪而入,华灼看清来人正是采薇。
“采薇姐姐。”华灼笑道,蹦上回廊。
“你醒了?”采薇笑道,“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了。”华灼想到昨夜的事情,全身一冷,“采薇姐姐,昨天晚上我们碰见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偷鸡摸狗的无耻之徒,不用担忧。”采薇说的轻松,可眉宇间却有一丝忧虑。
“姐姐说的可是那只红狐狸?”华灼自然联想到她昏迷前看的最后一幕,本也不知是狐狸,只是采薇说了偷鸡摸狗,她自然便这样联想。
采薇大惊,良久后悠悠的说道,“那不是什么狐狸,不过是我的坐骑——赤鹿。”
“可是它有好几条尾巴。”华灼回忆着昨晚的情景,丝毫未留意到采薇的异样。
“你肯定看错了,定是把它的犄角当成了尾巴。”采薇蹲下身子浅笑。
“恩。”华灼点点头,也没细想。
见华灼点头,采薇站起身子,拉着她朝外走去,“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要面见师尊,若是分到我们驭兽峰一脉那是最好不过,这样我们便成了师姐妹,若是把你分到别的地方,我还有些不舍。”
华灼听不明白,却也不想与采薇分开,遂拉紧了采薇的手。
出门又是回廊,这里平地不多,房屋,桥梁,回廊尽是夹缝而生,倚山而造,回廊下溪水潺潺,屋檐边漫生着爬藤植物,姹紫嫣红,着实美丽。先前看见的人影此时不见半分,一路竹帘半垂,其它院子里也看不真切,华灼暗自奇怪,并未问出。
吃完饭,出了这里,地势渐阔,华灼这才知道先前那个地方是孤城起居之地,只是平日里没什么人居住,又名五里回廊,自是取其形。
出了五里回廊,天气晴朗,阳光普照,阳光下,一草一木葱绿耀眼。
行至一绝崖峭壁边,一旁高峰处有瀑布飞驰而下,沿瀑布,空中悬浮一路锥形石体,每方石体足够容纳百人左右,沿峰弯转,直通神龙殿。
此为往生桥,进神龙殿必经此桥,此往生并非佛教中所说的往生,而是此桥并不连通,桥下万丈深渊,经过时,深渊阴风急速上行,即便是修为颇高的人在此处也难免感到一阵眩晕,过完桥,活活像经历人世一场浩劫般让你心神清透——生之可贵,顾往生,知拙处,善改之。
此桥何时而建,又因何得名,已不详尽,但单单这番浅显而又暗藏玄妙的道理让每个上神龙殿的人收益不少,所以即便孤城几乎人人都有坐骑,却不能驭空进殿,必须过此桥。
华灼心生怯意,不知如何上去,离悬崖最近的石体也不是成人所能跳过的。采薇笑了笑,空中隐约铃铛声,一只赤鹿从林间跑了出来,在采薇身边停下。鹿大眼柔,华灼立马知道这是采薇的坐骑,伸手摸了摸赤鹿,赤鹿温顺,低头舔了舔华灼的小脸,惹得她一阵嬉笑。
刚爬上鹿背,一阵狂风急驰而过,走远了,带起劲风的人才猛的在第一座石体停下,回头一笑,“采薇师妹,她是这次上山的弟子?”
说话的是名男子,着白衣,潇洒俊逸,回眸明笑间,止不住的风流倜傥。他能带起一阵劲风,正是他身下的坐骑所为。坐骑白龙马,通体洁白,四蹄踏云,鬃毛如流苏一般柔顺发亮,头顶犄角似龙角,故此命名白龙马。
“二师兄,正是她,你这是要去哪儿?”采薇回笑。
“过了往生桥,还能去哪儿?采薇师妹真是明知顾问,怕是不喜师兄,随意找些话题好打发了师兄。”男子揶揄,采薇笑了笑,有些脸红,这男子便是与她同出一脉的二师兄卢皓月,此人生的俊朗,行事作派风流大气,又正值青年才俊,不知是孤城十二峰里多少未嫁女子心中的良人,今日说了这么多,只怕一会儿又得被细细的审问一番,想着就头疼。
“采薇师妹还是小心些,昨日若非……”卢皓月说到这里微顿了顿,望向采薇的眼神似有几分深意,采薇心细,赶紧点了点头,卢皓月这才接下去,“事情还未查清,师妹一切小心。”说完,一夹马肚,朝主峰神龙殿驶去。
“别看了,都走远了。”采薇笑着拉了拉华灼的小手,华灼兴奋难抑,一路上问东问西,这么俊俏的男子不知比她爹爹好看多少倍,华灼自是如孤城所有女子一般,难免坠入卢皓月的明媚一笑里。
往生桥一侧不远处,风轻云淡,看似极近的四周皆是如宝剑一般的山峰,奇岩飞瀑,云蒸雾绕,如女子腰际的裙带。然让华灼惊叹的,峰峰间,长廊相接,凌空架起,因在高处,看的并不真切,细问下才知这是孤城的十里长廊,整整二十多座,天堑变通途,叫人称绝,采薇细心解答,半师半友,相交甚欢。
石桥尽头,是块山岩突兀的岩石地,一眼望不到尽头,地面刻着整圈图案,一圈摆放着二十七樽铜鼎,铜鼎二人高,需四人合抱才能围住。岩石地的右边正是神龙殿,也是孤城主事之殿。
入殿前,华灼听见一声长鸣,回头观望,峰间白鹤长啸。
“进去了。”采薇拉了拉发呆中的华灼,华灼遂回过头。
殿内,除去昨日夜里的六人外,又多了六人,孤城老子座下十一把珙桐木椅,左五右六,椅上均坐一人,为孤城十一峰峰主。见采薇带着孤城第一次迟来弟子进入,十二人都将目光投到采薇身边这个小小的身影上。
“驭兽峰弟子采薇带新来弟子华灼见过师尊,见过各位峰主。”采薇单膝跪拜,正欲扯扯身边这名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子。眼角一闪便见华灼双膝跪了下去,便觉这孩子也算胆大识礼,她又哪儿知道华灼从不曾见过如此场面,而在场各位都是修行颇深之人,十二双眼睛齐望向华灼,她只有吓趴在地的份。
“恩。”孤城老子点点头,一双睿目在华灼身上扫了几分,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费心神,“陈智,她就入你驭兽峰一脉吧。”
“是,师尊。”一着白袍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回道,转身朝采薇点点头。采薇大喜,让华灼谢师尊,却见华灼没有丝毫反应,小脸低垂,看不清神色。
众人皆有要事商议,无心忌讳这小徒的无礼之举,便挥挥手让她们先出去。
采薇察觉出华灼的怪异,伸手拉她,才发现这孩子居然全身抖的厉害,片刻后算是明白了缘由,不由有些怜惜。
上了孤城,也算是没了爹娘的孩子,即便有幸成了峰主的爱徒,那也只是在修为上多加指点,然其他一切还得靠自己,所以孤城之人多少有些凉薄,像采薇这样多愁伤感的实属少数。
“华灼怕师尊跟峰主他们?”出了神龙殿,见华灼一直不说话,采薇柔声问道。
“恩。”华灼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华灼好象不开心?”采薇又道。
华灼攥紧小手,有所犹豫,沉默片刻后,“师尊跟各位峰主是不是不喜华灼?”
这话叫采薇着实无法回答,非亲非故又非天赋异禀者,如何喜欢,若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只得看后天的修为之行,可采薇不忍伤了这个孩子的心,遂安慰道,“师尊跟各位峰主自然喜欢勤奋的弟子,你刚入孤城,大家对你不甚了解,只要日后努力,有所大成,自然是大家喜欢的好弟子。”
“真的吗?”华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当然。”采薇点头,华灼灿笑,如明艳的桃花。采薇不知如此敏感的孩子上孤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过了往生桥,采薇将华灼带向五里回廊的方向,华灼认出路来,不解,“采薇姐姐,你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采薇微愣,遂想到华灼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由责备自己粗心,“华灼,今日你被师尊分到我们驭兽峰一脉,但是接下来的三个月,你须在神龙峰学习最基础的东西,吃住也在神龙峰,三个月后,我再接你去驭兽峰。”
听到这里,华灼睁大眼睛,似是不愿与采薇分开,采薇暗自摇摇头,一脸正色,“五里回廊的林姨会在这三个月里悉心教导你们,帮你们疏通经脉,学会最基本的擒拿之术,若想早点回驭兽峰,一定要努力用功,不然可能会呆上半年也不定,到那时,整个五里回廊便只有你一人……”
“我一定用功。”华灼兀的开口打断,她也害怕一个人待着。
“恩。”采薇点点头,又道,“你我同脉,以后就要喊我师姐,记住了吗?”
“恩。”华灼点头,几步之后,“没人的时候可叫你采薇姐姐?”
“真是个人精。”采薇笑了起来,这孩子忽傻忽机灵,一时半会儿竟不像别的孩子那般看的通透,未来……不知其性也!
神龙殿内,此时早已吵的不可开交。
“你,你血口喷人。”齐风指着脸偏向一边的黎海棠,全身如筛糠,气的不轻。
“黎师姐,这齐师兄的黑赤峰虽是驯九幽之物,最受怀疑,事后,那犯事的主儿也是奔西北向去的,可毕竟没证据不是……”话未说完,说话之人竟然嬉笑几声,一柄折扇展开一半,刚好隐住她的眉眼之下,折扇润白半透明,鲛人质翼所成,折扇后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妩媚娇笑,此人正是驭海峰峰主水魅,十一峰峰主中,她最显年轻,只是此女放荡形骸,言行多有挑拨之意,也是孤城最令人头疼者之一。
“哼!”黎海棠不屑水魅的骚首弄姿,将脸从一旁别向另一旁。
“水魅师妹所说有理,不知齐师兄昨日回去后可察觉出什么异常?”陈智问道,他的性子颇为耿直,对事不对人,水魅见那两夫妻未吵起来,不由觉得无趣,遂退回座位上,手中折扇一放下,露出大半个香肩软酥,水蓝色的束胸长袍被其裁去胸襟,一向正经的衣裳偏偏被她穿出几分烟花女子之色来。众人早已习惯,也见怪不怪。
“就是并未有何怪异,所以才奇怪,九幽之物,黑赤峰并不多,若有那也是有人定了的,年前都已送了出去,这是各位都知道的事情。”齐风蹙眉回道,若是没有梭罗林妖气之事,大家皆可认定是哪脉的弟子想偷学《驭字诀》,遂动了偷窃的心意。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思,就连孤城老子也蹙起白眉。
回到五里回廊,门外已有一青裳妇人候着,正是林姨,采薇对其谦逊有礼,好言几句,遂将华灼推了过去,华灼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采薇,很快进入回廊,看不见采薇的身影,便低头跟上林姨的步伐。
林姨侧头看了看华灼,问道,“在家可习过武?”
“不曾。”华灼谨慎回道,她知晓林姨是个严厉的师傅。
“恩。”林姨不再多言,径直朝前走去。
穿过五里回廊,地势渐宽,几丛竹林后,一间道场出现在两人面前,四周围有小山峰,其中一峰上有飞瀑泻下,道场旁形成一塘浅池。
进入道场,里面有二十多名跟华灼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在踢腿压身,见她们进来,也没人回头观望,继续着手中脚下的动作。
“跟我进来。”林姨将华灼带向偏间,扬手咧开华灼的下颌,华灼吃痛,想要反抗,奈何林姨的手劲甚大,她挣不开,眼泪还没滚下来,一颗东西被喂了进去,入口之物在唾液中晕开,苦若黄莲,可又太大,生生卡在华灼的咽喉处,华灼的眼泪一下滚了下来,脸也涨的通红,异常难受间,林姨猛的一掌拍向她的胸口,那药丸总算滚了进去,可胸口也着实疼痛。
“把这个穿上。”林姨丢来一套衣裤,与道场里的那二十几名弟子身上所穿无异。
华灼惊恐的望着林姨,手上还接着那套衣裤,眼泪滚滚而下。
“穿衣服。”林姨一声怒吼,势如磐石,华灼连忙脱下自己的桃红衣裤,换上这套浅灰色的粗布衣裤,若华子林此时在场,华灼定要哇哇大哭,少了亲人,再多的委屈也只得往肚里吞。
换好衣裤的华灼再次被林姨领到道场,指了指身边一女童的动作,让她照做,然后满场巡视,华灼见其走远,开始小声的抽泣,身边女童正做压腿侧下身动作,华灼七岁,正值身柔筋软之际,不知为何,偏偏压不下去,双腿也只能打开大半,见林姨又转了回来,华灼憋红脸却还是压不下去。
“你,跟我过来。”华灼听到这话时,身如筛糠,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林姨走到墙边。
“面向墙而坐,把腿打开。”林姨仍旧没有丝毫表情,华灼点头,照做,心想倚着墙壁,这样能容易点,果然,腿比先前打开了不少,似乎再努力点就能在一线上,华灼心喜,或许这样林姨不会吼她。
正想着,突来一脚,直直蹬在华灼的背上,不过一下而已,华灼的双腿伸的笔直,比那尺子还要直上几分,紧接着一声惨叫冲出道场,直上蓝天。
一个时辰后,林姨再次经过华灼身边时,满意的点点头,朝下一处走去,但凡她经过的地方,这些弟子的动作都做的异常标准。满意的林姨转了一圈后,见天色已不早,遂散了白日的练习,再过半个时辰,又要开始晚上的练习。
林姨一走,几乎可以用哀鸿遍野来形容此时的道场,一个个小弟子们纷纷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片刻后,想起今日下午刚来的人遂围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问话的是将才林姨让华灼比照的那名女童,此女五岁有余,细长丹风眼。
“……”华灼不说话,缓慢回头,眼里积满泪水。
“你别哭,林姨对我们都是这么凶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跳了进来。
“你是不是疼呀?”又一小子问道。
“我……我收不回来了。”说完,华灼大哭起来,只见她双腿展开,笔直挺拔,这罪可是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