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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隔壁的博士生(完结篇) ...

  •   21.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她手忙脚乱,我衣服的扣子她老是解不开,急得面红耳赤。

      她穿着一件衬衫,扣子很多,我帮她解开时,她眼睛瞟向别处,羞涩地站在那里不敢动。

      22.
      一夜春梦了无痕。

      醒来暗笑自己怎么会入这样荒诞的梦境,被窝温热,真切得就像她躺在身侧。

      到这边已经二月有余。

      她偶尔发邮件说那边今年大雪,纷纷扬扬的,说我错过了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我错过的又何止是一场大雪呢?

      那天下午当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下午七八节还有课,睡过头了,匆匆忙忙地跑去教室。

      她走时还跟我念念叨叨要晚上回来给我煲个汤,补一补。

      站在阳台上还想笑她跑步的姿势有点笨笨的样子,她跑着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来冲着我这边咧嘴。

      四点钟的太阳很温和了,涂染得到处都是淡淡的金黄色,她的脸庞也蒙上了一层余晖。

      这个样子的她美好得不似真实,笑着朝我挥挥手。

      薛竹长得很一般,没有办法用俊俏迷人之类的来形容她,只是笑起来有点可爱。

      现在她给我传一些她的近照过来,新剪的头发不再是过去呆呆的样子,眉眼温和,而都没有那天下午的感觉,站在树下静静朝我挥手。

      似乎她从来就是这样子的,站在那里,看着我微笑,不说什么话,但是又什么都不用说了。

      23.
      薛竹知道我要离开一年,她只是抱着我叹了口气,要我在外面注意身体。

      她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做她的博士论文,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为什么要出去。

      该怎么跟她说呢,还是不说了吧。

      她最厌烦的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有时候她认识一个人很久了也还不知道人家的姓名家底之类的,她总说问人家的私事是很不礼貌的。

      这一点让我觉得她很绅士,不过绅士大多是装出来的,所以她往往是欲言又止。

      我有点摸不透她的心思是怎样的,然而当她抱住我的时候,她轻轻的叹息,我似乎能清楚她的想法了。

      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她永远不愿意为难我,勉强我,总是任由我如何怎样,纵使她本来有足够理由可以劝我,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还有没有人这样容许你任性,或者过了一年之后又会如何呢。

      现在时常想起那天晚上她的样子,她的吻很轻,莫名就有种心酸的感觉。

      她用不着这样卑微,我倒是宁愿她对着我大吼大叫,在地上打滚耍赖的样子,这样我也会轻松些。而不是似乎若无其事跟你说,去吧,我没事的。

      她的话堵在我心里,想着就觉得很难受,竟然忍不住流泪,没有什么来由。

      她睡着的侧脸,我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着她,她明明还很年轻,眉目开朗,为何要紧锁,我有点怨恨她。

      想狠狠地咬死她,她梦中有些吃痛,却又把我抱得更紧。

      是这样子啊,也罢,也罢,躺在她的怀里,让这个夜晚慢慢数过去吧。

      24.
      来到这边之后,事情并不多,除了偶尔去上上课,什么研讨班之类的,一下子轻松下来了。

      每天懒洋洋地晃悠晃悠,开玩笑说这才是生活啊,以前真是累得跟做牛做马一样。

      薛竹倒是经常跟我抱怨说,天气变得很冷了,湖边都有雾凇了,可是她有很多早上一二节的课。可以想象她这个南方的小孩每天早上从被窝爬起来一脸臭臭的样子。

      她的电话并不多,邮件倒是天天写,跟我很详细地汇报一天的事情,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说得很有趣。

      我甚至有种错觉,她一个人生活很是自得其乐。

      跟她暗示了这层意思,她嚷嚷道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我可以想像她撇撇嘴的样子。这样的她真是让人省心。

      是啊,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不管我们想要的是什么,意外总还是会有的。

      三月份已经是阳光明媚的季节了,见到那个人并不奇怪,意外的是她竟然是驾车过来,还是当年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

      不声不响过来了,她要知道我的地址并不困难。她跟我嗨了一声,说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了。街头碰面也是个不错的意外。

      更不意外的我见到了她的孩子,身材颀长的少年,咬住嘴唇叫阿姨时,十足她当年的样子。

      她的样子变化不大,有些兴奋,只是掩不住眼角的疲倦,她的孩子说她坚持要自己驾车过来。

      我有些小小的惊讶,她已经离婚了,这么些年都是一直自己拉扯这个孩子。

      25.
      她说她很喜欢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很高兴我这次能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有空去那边玩一下。

      所有的客套话都说完了,她的孩子很识趣地出去说是随便走走。

      很是懂事的孩子,很像她,坐不住,又很会察言观色。

      原本以为我会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方才看见她的孩子那一刹那,分明这个少年才是记忆里的她。

      她还是对着我露出大大的笑容,阳光下一脸灿烂。猛然想起薛竹很少是会这样露齿大笑的,她嫌自己牙齿长得不好,老是抿着嘴唇。

      问过了彼此这么些年来的事情,她并不意外我一直单身,渐渐的话越来越少,可是她的眼神多了些我很熟悉的兴奋。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问我是不是一直还恨着她。

      这句话让我觉得滑稽无比。都是那么直白的人,薛竹应该不会这么问,她会先是论证一番怨恨的坏处,再笑着问你的想法。

      这句话其实不用的我回答的,薛竹说,微笑是最好的敷衍。

      我笑着看她,她又怎会不明白,有了的鸿沟再难跨越。

      她不说话了,静静地抽烟,侧面的姿势很像薛竹的忧郁神情,我有点恍然大悟,为什么薛竹的神情一开始让我觉得很熟悉。

      26.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我觉得很有趣,不过比较了一下之后却暗笑自己,又不是去菜市场,难道还有再三比价才要么。

      不过薛竹给我的亲切感不仅仅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相似之处吧。

      薛竹那会儿有一次听到电台里放歌,戏谑道,其实她从小就幻想自己是个小王子,而且这种信念至今还存在,不过变成了王尔德童话里的快乐王子。

      现在回想她的话并不假。她像是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快乐王子,平凡如街边路人,但是那份骄傲非同一般。

      而不是眼前这位,不减当年的耀眼夺目,更多了些年长的沉稳气质,衣着光鲜,气势逼人。

      只是她的目光,不再是当年的温暖亲切感觉,多了些我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冷场并不出乎意料,一餐饭下来,她苦笑道,唐婉,以前是对不起了。

      这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笑道。

      若是当时没有怨恨是假的,若是来之前没有一点想法也是假的,只是这个人就在眼前时——听她说这些年来她经常挂念我,说她其实当时是迫不得已——统统都会为自己的所有想法感到好笑。

      我想若是薛竹坐在这里,她肯定会滔滔不绝发表关于人性的看法,或者是一言不发,自己一个人偷笑。

      她说笑可笑之人,容能容之事,何乐而不为?

      27.
      估计是我的笑容让对面这人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幽幽说,唐婉,你变了。

      嗯,我也觉得。我的话把她噎着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想她是不是要找个借口告别了,或者是后悔刚才叫我过去玩的邀请。

      我说我带会儿还要去开个会,说能不能失陪一阵。

      她松了口气,说就不打扰我了。

      我们很愉快地告别,临别前我跟她说,她的孩子很可爱,像她以前的样子。

      她的眼睛又变亮了,望着我待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笑笑。

      她说,我们还是朋友吧。为什么不是呢?

      我没有问她在这里的电话,也没有问她住在哪里,盘问别人的私事总是不大好的,呵呵。

      这次见面并没有超过两个小时,下午的阳光依旧灿烂,我坐在街边的咖啡摊,觉得浑身轻松。

      这时候要是有个人聊聊天就好了,当然不是和这些叽里呱啦的人。

      薛竹的的电话来得很及时,却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要我不要在这里找个鬼佬回去,她的论证是文化差异是个大问题。

      我有些糊涂了,她好几天没来电话了,想起她那边应该是半夜,不过她的念头突然升起了,拦都拦不住,有些觉得好玩。

      逗逗她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还有呢?

      她憋了半天说,她很想念我,希望我早点回去。

      28.
      是故事总有结束的时候,比如这一刻。

      听着她在那边絮絮叨叨,这时候的日落安然沉静,温和怡人。

      快要下山的太阳还是晒得人暖洋洋的,就像是在她的怀抱里一样。

      方才照例的叙旧中,不可避免说起了些在大学的事情,让我想起那些日子一天接着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无忧无虑,她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记忆里都是很灰暗的。

      可是现在,就像是这一片淡淡的落日余晖,和薛竹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我们是可以一起欣赏日落的人。

      日落的时候,似乎看见了花开花落,水涨潮退,阴晴圆缺,心中似乎是充盈万物而又似无一物置心间。

      我从来对生活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开始想,回去之后和薛竹一起生活的的样子。

      后来跟她说起那个人时,她却毫不意外。

      她说她早就知道了,还记得她那时候经常到我那里借书看么,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找个借口来跟我见面罢了。

      她说她在一本书里发现夹在里面的信,而她认得是我的字迹。说着她对我笑着,露出两颗兔牙。

      我才想起来,当初那个人要结婚时我是写了封信没寄出去的,后来却怎么也找不着,以为丢失了呢。

      担不担心我一去就不回来了。

      薛竹没有回答,微微笑着看我,一如我我最初见她的那个样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隔壁的博士生(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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