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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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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责枝头露,功名水上沤。
腰金衣紫马笼头,鼻索拴来不久。
射中屏间雀,丝牵幔后红。
洞房花烛喜相逢,傀儡搬毕木偶。
话说韩愈,等到五更天气,连忙取了无根净水,调那丹药与湘子服下。
湘子吃得下去,腹如雷鸣,喉如开锁,不一时间,便吐出了许多顽涎秽物,便开口叫声:“叔父。”
韩愈满心欢喜道:“谢天谢地,这丹药果然有其神功。”
及至郑氏、窦氏走来问湘子时,湘子依旧又不开口说话了。
韩愈道:“你们俱不要絮聒,他既开口,自然会说,快去收拾行李,我且上京求取功名,倘考得一官半职回来,也替祖宗争光,了我半生读书辛苦。”
当下韩愈辞别了家中大小,一路上餐风露宿,披星戴月,到京科考,不期名落孙山,因为羞回故里,只得在京东奔西趁,摇尾乞怜。
那知湘子在家,依然不开口说话,郑氏也没法处置,巴不得他年纪长大,娶了媳妇,度一个种儿,以续韩门香火。
眼看湘子到了七岁,郑氏一病身亡,多亏窦氏竭力殡殓,湘子泪泣亦如成人。
窦氏在郑氏灵柩前拜祝道:“伯伯、姆姆一生善良,生而为人,死后必将成神,韩家只得这一点骨血,不知为何暗哑?料来不是祖先之不积德,皆因你我修行有亏,以致如此,望伯伯、姆姆在天之灵,保佑韩湘聪明天赐,智慧日增,悔脱灾除,关消煞解,庶乎箕裘有绍,世泽长新。”
拜罢,心中难受,不觉又哭了起来。
至夜,窦氏在恍惚似见郑氏说道:“孩儿韩湘,今日虽不会说话,到了十八岁时,他自然会说,我们一家大小,日后都要靠他一人提拔,婶姆且请宽心。”
窦氏惊觉,乃是南柯一梦,自思:“姆姆死后,真灵若此不昧,湘子决非凡人,且慢慢抚养,看他成人,又作道理。”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韩愈淹滞在京,囊空裘敝,又接得嫂嫂郑氏讣音,只因没有盘缠,也不能够回家,没奈何,心中自是无限焦愁。
如此捱了十多年后,喜得过了三科,总算中了乡贡进士,待鹿鸣晏过,连忙收拾行囊,星夜回家。
刚刚到了自家门首,撞见哑儿湘子。
此时湘子恰好十八岁了,迎着韩愈道:“恭喜叔父,恭喜叔父。”
韩愈见他说话作揖,彬彬有礼,就携着他手,同进屋里。
窦氏出来迎接,相见已毕,韩愈便问道:“侄儿是几时说话的?”
窦氏道:“自相公出门至今,何曾见他开口,就是姆姆死了,也只见他泪流满面,何曾闻得哭声。”
韩愈道:“适才见我就说恭喜叔父,岂不是会说话的?不肖幸登虎榜,侄儿又喜能言,可谓家门集庆,只是哥嫂早亡,不曾见我登科,看得湘子成人,良为苦耳!”
窦氏道:“相公且省烦恼。”
湘子从旁插嘴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韩愈道:“汝不会说话,一向不教汝读书,为何倒记得圣经贤传?”
湘子道:“侄儿自从那日吃了道士的丸药,就晓得乾坤消长、日月盈亏、世代兴衰、古今成败的道理;那圣经贤传,总来是口角浮辞;帝典王谟,也不是胸中实际;九州四海,俱在目前;福地洞天,依稀膝下;据侄儿愚见,为人在世,应该超凌三界外,平地作神仙。”
韩愈道:“知识有限,学问无穷,汝这一篇话,是自满自足,不务上进的了,如何是好?必须请一位好先生,教汝勤读诗书,才得功成名就。”
湘子道:“侄儿有诗一首呈上叔父。”
诗云:
不读诗书不慕名,一心向道乐山林。
有朝学得神仙术,始信灵丹自有真。
韩愈道:“这诗是谁人教汝做的?”
湘子道:“固当面试,奈何请人?”
韩愈道:“汝既如此聪明,怎么说不要读书?那读书的身上穿的是紫袍金带,口中吃的是炮凤烹龙,手执着象牙简,足蹬着皂朝靴,出入有高车驷马,寝息有舞女歌姬;喝一声,黄河水倒流三尺;笑一声,上苑花满林烂熳。真个是:我贵我荣君莫羡,十年前,是一书生也。”
湘子道:“我书倒是要读,只是我前生,不曾栽种得腰金衣紫的身躯,嚼凤烹龙的唇舌,乘车跨马的精神,倚翠偎红的手段,只好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谈经折露枝。”
我有小词,叔父请听。
词名〔上小楼〕:
我爱的是山水清幽;
我爱的是柴门紧闭;
我爱的小小曲曲,悄悄静静茅庵底;
我爱的是喜孜孜饮数杯,如痴如醉;
我爱的日上三竿,鼾眠未起。
退之道:“你这孩儿说的话,不僧不俗,不文不武,都是些诐词呓语,岂是个成器的人。”
湘子道:“叔父听我道来。”
〔哪吒令〕
我若做大人,佩金鱼挂紫袍。
若做客人,秦庄妄有亲。
我若读三史书,也须学车胤。
我若做个道人,步霞卧云。
这三人惟道独尊。
〔鹊踏枝〕
我只待住山林,整丝纶,为道人,草舍茅庵过几春。
巨富的大厦高门,居官的位尊台鼎,都不如草履青巾。
韩愈道:“小小孩童,本是聪明伶俐,为何甘心做这沿门求乞的勾当?”
湘子道:“叔父!你将我做神童看,只恁般小瞧人;我把那神童,只当儿曹认;大成儒,也只当庸人论;富家郎,岂是我韩湘子论;你说道,前遮后拥做高官,只怕有一朝,马死黄金尽。”
韩愈道:“任汝说来说去,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听,只是要汝读书,改换门闾,光显父母,我方心满意足。”
湘子道:“叔父不必忧疑,若要改换门闾,光显父母,有何难处。”
韩愈道:“汝肯向上,才是韩门有幸!本县学士林圭,同我赴京时节,一路上说有女芦英,年方及笄,要许汝为妻,目下就择个吉日良时,娶过门来,成其夫妇,接续后嗣,这样我才放心。”
湘子道:“谨依叔父严命。”
当下韩愈就叫张千,去找个阴阳先生,择个续世益后兴旺的吉日。
你道这林芦英是何许人也,这就要翻出一桩旧案,想当初湘子为鹤童时,与钟吕二仙在瑶池阆苑,与马莲花发生的一番纠缠,鹤童一语成谶,要闪马莲花一世,后来王母娘娘罚他二人,到人间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受尽人间情爱折磨。
这鹤童投生到韩会家,就是现在的韩湘。
而马莲花投生到林圭家,名叫林芦英。
这林卢英,早就听说本县韩会韩员外家,有个哑儿子叫韩湘,其叔父韩愈,与其父林圭,在进京科考的路上,就许下了这门亲事,后经其父告知后,心里怨恨老父糊涂,怎能把自己嫁给一个哑子,只是父母之命,也无可奈何,真是百般的不愿意啊!
却说,湘子要成亲之事,在举心动念之间,早已传到天庭,有耳报神向玉帝禀报,玉帝传旨,请王母娘娘定夺!
王母娘娘遂传下懿旨,招请鲁国匠神公输班,速来瑶池阆苑晋见。
不一会,匠神鲁班驾着木鸢,飘飘荡荡的飞来了。
于是,王母娘娘就把鹤童与马莲花的纠缠,及罚下人间做有名无实夫妻的事情,叙说了一遍,问鲁班如何解决?
匠神鲁班听后,道:“禀娘娘,这点小事,小神轻易就能解决,请娘娘准许小神下凡,只要给韩湘做个婚床,他们就永远住不到一起去了!”
王母娘娘大奇道:“有这事?”
鲁班自豪的炫夸道:“我这床,不一般,床下恩爱床上散,咫尺人儿不相见;万丈沟壑难逾越,隔着银河与霄汉。”
长篇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