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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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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补《韩湘子全传》
明。杨尔曾编次。终南碧天洞修订
第一回雉衡山鹤儿毓秀 湘江岸香獐受谴 (下)
单表玉帝殿前,有一个左卷帘大将军,名叫冲和子,因在蟠桃会上,与云阳子争执,不小心打碎了盛蟠桃的玉盏,玉帝大怒,便把冲和子、云阳子两个,都贬到下界去了。
这两个在下界的路上,还吵吵闹闹不分开,结果都一起投胎转世到永平州昌黎县。
冲和子托生在韩家,名叫韩愈;而云阳子则托生在林家,名叫林圭。
原来这韩家,九代积善,专诵:黄庭内景仙经。
韩太公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叫做韩会,娶妻郑氏。
次的就是韩愈,字退之,娶妻窦氏。
他两个兄友弟恭,夫唱妇随,家庭和顺,蔼蔼一堂之上,且是好得紧啊,只是都不曾养得儿子。
那韩会终日郁闷,常对兄弟退之说道:“有寿无财,有财无禄,有禄无子,造化缘分不齐,惟有孤身最苦。我和你这般年纪,还不曾生有男女花儿,如何是好!”
有诗为证:
默默常嗟叹,昏昏似失迷;
只因无子息,日夜苦难支。
退之道:“然虽如此,哥哥也不必忧虑。我家九代积善,少不得天生一个好儿郎出来,以为积善之报,难道会做一个没尾巴赶苍蝇的不成?这般忧也徒然,只要终日焚香祈祷,祝告天地神灵先祖,必定会有灵应。”
当下韩会,依了退之言语,每日备上香花五供,虔诚祷祝。
这年年、月月、日日、从不间断的祷祝,可不得了了,仅香花五供就堆的向山一样,感动得当地城隍、土地、东厨司命各神,不停的上天奏闻玉帝,要降生一个孩儿与韩会家。
那奏章是如此写的!
奏云:
永平州昌黎县城隍。土地。司命六神
臣某某等稽首顿首。
奏闻昊天金阙。至尊玉皇上帝。
臣闻。高皇璇极。总庶民赐福之权。
大梵金尊。开群品自新之路。凡申祈祷。无不感通。
兹有。昌黎县韩会。韩愈。积善根于九代。奉秘典于一生。情因无子。意切吁天。
伏望。证明修奉。展布祥光。鉴翼翼之丹衷。赐翩翩之公子。
庶乎。永沾道庇—。不负诚心。饱沃恩波。益坚崇奉。
月轮常转。愿力无边。
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待命之至。谨奏以闻。
玉帝览奏,遂将金书玉诰、道法神术,付与钟离权、吕洞宾二仙,敕命二仙前往下界,普度有德有行之人,上天选用!
如有修行未到,还该转世为人的,便着他往永平州、昌黎县、韩会家,投胎脱化,待日后积功累行,不昧前因,才去度他,以成正果。
钟、吕二仙领了敕旨,按下云头。
在路上,钟离仙问吕仙道:“大觉金仙者,脱骨飞升,赴瑶池蟠桃大会,食交梨火枣,享寿万年,九玄七祖,俱登仙界。为何阎浮世境三千,大千人众,只知沉沦欲海,冥溺爱河,恣酒色猖狂,逞财势气焰,却不肯抛去凡情俗念,脱屣离家,炼就九转金丹,而求长生不老?”
吕仙道:“人生处世,如鱼在水中,本是悠悠自在,然天地有缺,造化弄人,无奈纶竿坠水,香饵相投,以致吞钩上钓,受刀釜煎熬耳。可叹,又有几人能息心火,停浊浪,固守鸿濛,采先天种子,双手捧日月乎?”
钟离仙道:“繁华世间,不过梦幻泡影,可叹世人,五浊迷心,三途错足,拈花惹草,怨绿愁红;若不早日醒悟,炼就金丹入腹,终将历世轮回,难脱无尽苦途;我两人,今日领旨下凡,不知在哪州哪县,得遇知音?”
吕仙未及回答,忽见东南方,风雷骤起,一道白气,冲彻云霄,有若虹霓之状,怎见这气的异处:
非烟非雾,似云似霞;
非烟非雾,氤氤氲氲布晴空;
似云似霞,霭霭腾腾弥碧落;
凌霄彻汉,冲日遮天;
地起风雷,迷雾漫卷。
正是:
平地起惊雷,原无风雨!
一天光皎洁,骤起虹霓!
占气者,辨不清为天子气、神仙气、妖邪气、海蜃气?
望云者,识不透为帝王云、卿相云,将军云、处士云?
端的这一道白濛濛的雾气,到底是气?还是云?
仔细看来,团团簇簇半空中,未定其间吉与凶。
一阵仙风吹扑去,管教平地露根踪。
吕仙用手指向东南方,与钟离仙道:“此处骤起风雷,一股白气,冲天而起,主在苍梧之间,湘江之岸,非圣非凡,当是妖邪之气,且把仙气吹一阵去,若是仙气,气影了风;若是妖邪之气,风影了气。”
于是钟离仙,掀起了那落腮胡须,张开了神仙大口,望着东南方上,吹了一口仙气。
果然起一阵大风,把那冲天的白气都影住了。
吕仙睁开慧眼,望那方一看,果然有两个毛团,一个在那里呼啸风雷,一个在那里喷云吐雾。
原来,一个是香獐造孽,一个是白鹤弄喧。
不说两位仙师随风便至。
且说白鹤、香獐,正在那湘江岸边,各自显出神通,也不管是否惊吓了游人,只是随心游戏;忽见这一阵仙风吹将来,影住了白气,就知是两个神仙到来。
他们也不慌不忙,摇身一变,都变做个道士模样,立在那江边,等候着仙师。
请看这道士,怎生打扮。
一个头顶着竹箨冠;
一个头绾着阴阳髻;
一个穿一领皂氅衣,腰系丝绦;
一个穿一件黄布袍,围条软带;
一个脚踏着多耳麻鞋,好似追风逐日的夸父,
一个脚着草履,有如乘云步月的神仙。
正是:
容颜潇洒更清奇,装束新鲜多古怪。
他两个远远的望见二仙到来,便上前稽首顿拜道:“仙师,俺两个是苍梧郡、湘江岸、修行的道士,接待仙师来迟,万望恕罪!”
吕仙指着白鹤道:“你本是凤匹鸾俦一白鹤,如何敢藏头掩尾?”
又指着香獐说道:“你本是獐头鼠脑一香獐,如何敢隐形埋名?”
老鹤见说出他的真身本相,低首无言,不敢答应。
独这香獐,嬉皮笑脸向前道:“俺们真是道士,仙师休得错认,将人比做畜生。”
吕仙道:“汝这顽皮,巧语花言,谎话连篇,待要瞒我,哪有道士自称自己是道士的,难道将谓我剑不利乎?”
只这一句话,吓得那白鹤儿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忙双膝跪倒在地,叩道:“老仙师,人身难得,盛世难逢,弟子虽然是皮壳毛团,也是精灵变化,如今在这湘江边,修行已近四百年,骨格已全,只是羽毛未脱,逐日在此饮风吸露,也不是结果,望仙师垂悯弟子,赐一粒金丹,度化弟子脱去羽毛,恩衔再世。”
钟离仙听了白鹤言语,便道:“这鹤儿性灵识见,尽通人意,再世之言,成先谶矣!我们且度他去见玉帝,另作区分;这獐儿罪业深重,我这里用他不着,饶汝去罢;汝若不依本分,妄作妄为,我自有慧锷神锋,盘空取汝。”
钟离仙就在葫芦内,取出一粒金丹,与鹤儿吃了,那鹤儿登时脱胎换骨,化做一个青衣童子,侍立左右。
那香獐愚顽不灵,不肖道:“仙师不肯度我也罢,弟子这江边景致,也不弱于三岛昆仑,我依仙师守着本分,也尽过得日子。”
钟离仙道:“怎见得,这湘江景致,不弱于三岛昆仑?”
这香獐开始显摆,卖弄口舌道:“不是弟子夸口,据着弟子,这苍梧江口:
晨凫夕雁,泛滥其上;
黛甲素鳞,潜跃其下;
晴光初旭,落照斜晖;
翠映霜文,陆离眩目;
闲花野草,罩雾含烟;
俯仰天渊,爱深鱼鸟;
煞强如冥,银河阻断;
蓬莱弱水,舟楫难通;
苦海无边,梦魂难越。”
吕仙道:“据汝这般说,也不见得十分强过我仙家,你夸这大海口也没用。”
这香獐冥顽劣性,不禁得意忘形道:“弟子有诗为证:
苍梧一席景新鲜,湘水山岚饱暖眠。
泛泛白鸥知落日,喃喃紫燕语晴烟。
红红拂拂花含笑,绿绿芊芊草满前。
若是仙师来此处,也应撇却大罗天。”
吕仙怒道:“汝这业畜,十分无礼,我仙家无思无欲,始得成真证果。汝无端造孽,本想饶汝一命,却在此有意贪私,枉自夸张,有何益处?”
又忖道:他这般不知死活,妄语矜争,我且度鹤儿上天,把这业畜惩戒一番,先罚其下深潭极处,不见天日,磨其劣性,待鹤儿成仙后,如其改过,再来度他去做一个守山大神,方显我仙家妙用。
于是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只见天光灼烁,黑雾朦胧,半空中闪出一员天将,立在面前。
这天将怎生打扮:
头上戴着漆黑殷铁盔一顶,手中持银丝嵌钢鞭一条;
皂罗袍金龙盘绕,狮蛮带玉佩高悬;
脸似锅底煤般黑,唇似朱涂血样红;
左站着黄巾力士,右站着黑虎大神;
焰焰火轮环绕,飘飘皂盖招扬;
他正是:
降龙伏虎玄坛赵元帅,那怕你兴妖作孽香獐怪。
一阵烈风过处,赵元帅躬身喏道:“吾师有何法旨?”
吕仙道:“香獐造孽,无故妄作风雷,损害过往客旅,天律不容!”
赵元帅一手拿起钢鞭,一手拿住香獐,正欲下手。
钟离仙道:“且饶这孽畜性命,罚他在江潭深处磨性,直待鹤儿成了正果,证了仙阶,然后来度他去看守洞门;若不依本分,再作风雷,损害往来客旅,即时打下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
赵元帅领命,把那香獐一提,提到江潭中间,有个极深极邃的去处,锁固住了,不放一些儿松。
那香獐有威没处使,有力没处用,只得哀恳赵元帅道:“弟子冲突仙师,罪应万死,遭此贬厄,因所甘心;但弟子原是山中走兽,食草餐花以过日子,今沉埋水底,岂不淹死了性命,饿断了肝肠,望大神救我一救!”
赵元帅道:“仙家妙用,汝所不知,既饶汝性命,自然不死,怎么怕淹死饿死?汝但收心服气,见性完神,以待鹤儿救汝便了。”
香獐拜道:“多谢指教,但不知鹤兄几时才来救我耳。”
赵元帅未语,转身离去。
香獐被锁在那个去处,果然四边没水,只是没有吃的,不得散诞逍遥。
逐渐定心后,乃依从前修行之法,仰伸俯缩,闭炁□□,再也不敢妄肆颠狂,以招罪谴。
这正是: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如今学得团鱼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逐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