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木樨ash

2、初见

　　楚归安忘不了他第一次见到的段辞，段辞也一样。可是巧妙的是，就算他们当时方的态度迥然不同，心里话却不谋而合：“长着好看的脸，怎么看却都让人生厌。”

　　初升高的暑假刚开始，迎接楚归安的不只是当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父母的离婚证书。当余子川在那个闷热的午后把他叫到房间给他离婚证书的那一刻起，他才实实在在地知道，自己的存在真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不太记得余子川絮絮叨叨些什么，就算那次是从小到大，他和余子川有过的，最长的对话。他依稀记得他这个毫无表情，不怎么在意他，只关注自己学术研究的母亲，第一次哭着和他说对不起。空气中的热气湿漉漉的，房间没开空调，他们混身都是汗，她就这么黏糊糊地搂住湿哒哒的他，一刻也不放开，看上去像是生离死别。她好像说，他爸楚旬阳忘记不了他的白月光，楚旬阳一直在出轨，她好像又说，她为了楚归安能有一个安稳的童年，一直忍着没有离婚。她难得哭了，时间不久。哭罢，她用放在桌上，整齐叠好了的纸巾擦了泪，又顺带抹了一把楚归安脸上的汗，恢复了冷静。她喷了些香水，拿起行李箱，在门口和楚归安摇手说再见。楚归安木讷地盯着她，一声不吭。余子川说，你是没有心的。她甩了门，把楚归安和他刚刚说出口的那句“妈妈” 也一并丢了。那天之后，楚归安仿佛是真的失去了那个他一直想抓住的母亲。也就是在那几天，楚归安家里，又重新来了一个人；

　　那个一进来，就带着压迫感的哥哥。

　　“安安，他叫段辞，是爸爸非常的好朋友的孩子，因为他家里原因，爸爸领养了他，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楚旬阳摸了摸楚归安的头，叹了口气，既而拍了拍段辞的肩膀。楚旬阳看上去又老了很多，鬓角透露出的些银白还没来得及染成黑色，就又雨后春笋般地往上窜了。他的眼睛好像有些浑浊，或者说没有以前那么清亮了，他上次见到楚旬阳的时候，他初三才刚开学，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有神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妈妈的离婚让他苍老了，还是因为别的。楚归安挺心疼，他总是有些悲天悯人，会因为一些感人俗套的剧情而流泪，一些贴心的话语而感动，但是他好久都没有这样表现给父母看了，他要很乖，不哭不闹不说话，这样父母才不会担心，这是他保姆刘姨和他说的，他死死地记着。但他还是有点心寒，他大致能猜出段辞是谁，应该就是母亲嘴巴里父亲出轨女人的孩子。说实话，他不是特别相信母亲的话。母亲总是骗他，每次说要去学校接他，也从来没有兑现过。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危机感，他觉得父亲挺喜欢这个新儿子。
　　他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段辞。
　　段辞很高，微微低着头，鼻尖还带着几颗小汗珠，看上去很乖顺。但楚归安总觉得他带着浓厚的压迫的气息，压着他，让他没法呼吸。段辞的肩膀很宽，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却仍能够隐约显露出些肌肉的轮廓。他仿佛很喜欢黑色，修长的腿也被一条黑色的裤子遮得严严实实。他剃着一个平头，气色仿佛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嘴唇也干裂，微微地抿着。他的唇珠很明显，嘴角总是似有似无地翘着，好像天生就带着上扬的弧度，让人总是想起那种温柔的小猫。他的鼻梁很挺，连接着眉骨向外凸着，显得眼睛更加深邃。他长得很像那个女明星，就是余子川和他说的，楚旬阳的小三。段辞表现得却又很乖巧温和，他低垂着眼睑，顺从地听着楚旬阳的安排，微微点头，笑着和楚归安打招呼，表示出寄人篱下该有的恰到好处的畏畏缩缩。
　　楚归安还是不喜欢他，
　　他觉得自己有着充足的理由去讨厌这个带着讨好眼神看他的外来者。
　　他是个外来者，是个抢夺着。
　　不知道为为什么，楚归安觉得段辞看他的第一眼，就带着一股掠夺的嚣张气焰。
　　楚归安黑着脸盯着着段辞，没说话。
　　楚旬阳略尴尬，将声音再提高了几个度
　　“ 这个是爸爸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的儿子，叫段辞，他爸爸是段稳叔叔，他妈妈是韩衢阿姨，你小时候见过的。”
　　“哦” 楚归安悄咪咪地翻了个小白眼，准备转身就走。
　　“诶，站着。”楚旬阳拉着楚归安，没让他走 “现在怎么这么没礼貌了？”
　　”你段辞哥哥比你也就大了两三岁，但是人家已经保送大学了，没事儿多和段辞学习学习，好好搞搞你那破成绩。“ 楚旬阳戳了戳楚归安的肩。” 我帮你搞到那个高中去不是让你玩的，暑假多努力，别搞你那些没出息的小爱好，也别找什么不相干的人。“
　　段辞微微低垂的眼眉因为这句话突然抬起，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楚归安。
　　楚归安脸微红，在他透白的脸上很明显。他从头到尾打量了段辞几次，死死瞪了他一眼，拉长了调子回了句”行…“。
　　楚旬阳还没反应过来，大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啧，这小崽子。“ 他插着腰，指了指门口。
　　” 小辞啊，别生气，他从小就这样，不怎么说话，对谁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辞抬了眼皮，腼腆地笑着眨了眼：“叔叔，我知道的，我挺喜欢安安的。”
　　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不卷，直挺挺地和两把刷子似的上下刷动，和韩衢一模一样。楚旬阳愣了神。好像韩衢以前和他抱怨过自己的睫毛太直，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卷翘好看，他还哄她说带她去做睫毛，让睫毛卷翘些。现在看，还是直的睫毛好看，低垂着眼时和瀑布一样能遮盖住下眼。楚旬阳盯着段辞足有一分钟左右，才彻底缓过神。摸了把脸，挠了挠头，才带段辞上楼去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