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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柯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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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我出生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一个29岁的互联网白领出生在了1910年的北京。
我感觉屁股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疼得令我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她们看到我似乎都很高兴。我想问这是哪里,可是张开嘴只有一个声音:“哇……”
我相信这是自己的一个梦。奔丧结束后我就回到了北京,几日操劳让我脑袋昏昏沉沉如同感冒,进了门放下行李就一头栽到床上。梦里我浑身温暖,视野黑暗,隐隐听到水声,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可刚准备继续昏昏睡去,就有一束光照了进来。有人拉着我的头,似乎拉了很久,我感觉到浑身冰凉。
这仿佛一次轮回投胎,还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
从我大脑可以控制双手开始,就时不时掐自己的大腿,希望把自己掐醒来证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可结果就是,我被认为是个有怪癖的孩子,母亲和佣人轮流盯着我。直到四岁时亲戚说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强迫我喝了半碗香灰——香灰他妈的实在是太难喝了!——我正式接受自己新的身体和新的世界。
想到这里我舔了舔手中的孙悟空糖人。最近家里人来人往,母亲脸上面露喜色,父亲和几个叔叔带回了早已剪去的辫子,连二哥的脑袋后面也被强行梳了个小啾啾。
这一年是民国六年,干支计法丁巳年。这年夏天,闹了历史上著名的“张勋复辟”。
这个新的家庭很复杂:父亲袁子昂,祖籍河南项城。拿出家谱几代几代的推,能和袁世凯沾亲带故。凭着这点关系他在袁世凯军队里谋了个军需采办的活儿,官职不大却是一顶一的肥差。母亲倒是出身名门,是端王爷家庶出的格格,也是侧福晋唯一的孩子。王爷死后几个老婆分家,侧福晋一支也分得一些房产。母亲最初以续弦身份嫁到了一个门第相当的旗人家庭,光绪慈禧接连不在的那一年,她的第一任丈夫也归了西,家里的田产都被黑心的亲戚所瓜分。母亲心善,养着前夫唯一的儿子,在大家庭里受尽委屈。后来经人撮合改嫁给我这个“爹”。他们夫妻感情极好,两个人三观一致兴趣相投,家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所以,我有两个哥哥。母亲改嫁后,第一任丈夫之子改姓袁,叫云威,和我年纪相差八岁。受到新思想影响的他致力于革命救国,十五岁考上保定陆军军官学校,走上从军道路。他和保皇派老爹政见不一,很少回家探望,只有逢年过节时会往家里寄自己的军官照和部队发的军用罐头。大哥寄的罐头是我“梦中”童年最美味的零食。
二哥袁云景比我大一岁,和大哥性格截然相反,他身子弱性格也弱,作为袁家继承香火的独苗,集全家宠爱于一身。不过,我曾不小心撞见他偷偷涂母亲的胭脂水粉。
我十二岁那年,黎元洪复任大总统,北洋政府的动荡不安让一直身处肥差的父亲担惊受怕。那段时间北平治安不好,家里收到过勒索信扬言要绑了我和二哥,报警也没人管,父亲按信中要求交了一大笔“买命钱”,事情才得以平息。此后家里经济情况大不如前,父亲萌生了南下淘金的想法,正巧他朋友在上海的纺织厂缺个采购经理,妥善处置完北平和老家的田产后,我们举家南迁上海。
“我叫袁云锦,今年十四岁。”我向我的新同学崔玉兰介绍自己。
民国十三年,我腐朽的老爹竟然托关系让我进了圣安女子中学——这所英国人创办的教会女校有许多上海滩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当然也有不少我这种被家人寄托希望可以挤进上层社会的普通家庭孩子。父亲说,既然命运让我们一家人来了上海,就希望我们可以扎根这里——他对我的期许是成为一名真正的“上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