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传》裴枢

11、云涌

　　前线，两军阵前，时隔十三年才得相见的两兄弟正做着亲切友好的会谈，
　　赵尔：“皇兄好久不见愚弟甚是挂念。”
　　赵亦：“我走那会儿你才六岁。”
　　赵尔：“……”这噎死人的画风为什么这么熟悉？赵尔咧开一口森森白牙：“太傅可好？”
　　赵亦：“劳皇弟挂念，先生昨夜劳累，这会儿还在睡。”
　　赵尔：“……”我好像不明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嘛？
　　赵亦稳如泰山的迎着弟弟将他从头到尾来回扫射的目光，幽幽的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赵尔：“……”我刚说出来了？
　　这场会晤最终以大皇子大获全胜，太子殿下则晕头转向的回去收尾。赵亦回到军营果然又看见传信官来传话，先生这些日子天天差人来请他过去，他却都避而不见，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也怕听见他虚伪哄骗的话。然而这回传信官正焦急的在营帐外踱步，看见赵亦立马上前来：“王爷，不好了，太傅自尽了！”
　　“什么？！”赵亦顿觉眼前一片眩晕，嗡嗡声不绝于耳。午饭时萧言突然大发脾气将送来的饭菜统统掀翻在地，下人收拾完满地残渣却未发现被偷藏了一块碎片。赵亦甩开门帘冲进帐内，方才随军大夫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此时人已清醒，见到来人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招了招：“亦儿，过来。”
　　赵亦觉得这人就是自己的魔障，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满心算计，明明知道他来到身边只是为了他那个样样不如自己的二弟，明知道…… 可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如孩童时期一般拦住先生的腰，闷闷道：“你就是吃准了我……”吃准了我喜欢你，少年晦涩的情谊可以在针锋相对时都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却独独无法在年少时的梦境中说出口，哪怕那是假的。
　　萧言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这些年是我亏待了你。我们不要再管尘世这些事情了好不好？你我寻一处仙山清修，往后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明明是再温情脉脉不过的话，却仿佛无比苍凉，像年过古稀的老人看着满街灯火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盏兔子灯笼了一样。
　　赵亦察觉到什么：“你说，你会留在我身边？”
　　萧言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是。”
　　赵亦步步紧逼：“那你的小太子呢？”
　　萧言叹了口气答：“我教导了他十二年，他已经是个合格的储君了。”
　　哪知赵亦听完却笑了，他像个受了伤的幼兽猛然退后几步：“因为他不需要了，所以你才想到我？还是说，”他眼角微红：“你为了他的江山，什么都能舍，包括你自己？！”
　　萧言没想到他会钻牛角尖，一时无语：“我…不是…”不是什么，又好像说不出来，他明白站在赵亦的立场上自己确实就是这番模样，陪在赵尔身边十三年却丢下那个满心依赖自己的孩子整整十三年，后来几年每次过来多少也是怀有刺探目的而来的。若说现在告诉他：“我其实是一心爱你的。”换了自己也会觉得这是瞎扯淡。
　　也只能说天道编的这个剧本太狗血了，自己被前世记忆所累满心以为如今的殿下还是当初那个正直、质朴、纯善的帝王，他命中有仙格，而自己早已挖骨剔肉是终生不能再回天界的，在他这条拨乱反正的人生规划中，的确没有给两人留下多少可以相依相伴的空间和必要。前世挖骨剔肉之痛和失去挚爱之痛都太过沉重，如今的他也早已无心风月只想还清所欠的孽债，到后来察觉到早已物是人非时也已经晚了。想到这儿，他苦笑道：“我原本确实不想与你如此纠缠不休的。”
　　“是，是我强求的。”赵亦苦涩道：“你原本还想来稳住我给你那小太子铺一条平坦的帝王之路，哪知道我这个不肖弟子竟然直接造了反。先生，你想杀我么？”
　　“不，我只想带你走。”萧言还在做着努力：“亦儿，跟我走吧。”
　　“不。”果不其然，赵亦笑的残忍凉薄：“我突然发现，你也不过如此。而我真正想要的，是那个宝座，是天下。”
　　“难道是，随性自在不比被困在那把龙椅上强嘛？你以前……”砰，凭空一声惊雷，震住了几欲出口的真相，萧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天道法则，虽然他以骨肉换回了一次扭转乱局的机会，但相应的便失去吐出真相的权利。不止是他，蝗虫还是其他任何一个知情人，都能向当事人说出哪怕一丁点过去的事。当初自己在轮回逆流冲撞中失去了记忆，作为同道好友的方长真人便也至多只能将他的宝器天方镜假借云游道人之名赠送与他，至于他能不能记起来何事记起来也只能看天意。
　　见萧言突然闭了嘴，赵亦眯了眯眼：“我以前？我以前怎么了？”
　　萧言无力：“没什么。”赵亦看他特别累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就要走出营帐，哪知身后传来一声：“明日，带我上战场。”萧言有气无力的说：“我帮你。”赵亦诧异的转头，却见萧言已经合上了眼，他关上了门，留下一句：“别再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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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