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4、勤工俭学――最美的经历

　　石杨觉得勤工俭学那段时间是大学期间最有意义的经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勤工俭学的，他总想到雨天。
　　周末早上的校园分外静谧，尤其在灰蒙蒙的雨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最想做的就是躺在床上，裹个毛巾被，呼呼大睡。即使睡不着，闭着眼睛想想愉快的事情也是很舒服的。
　　小雨已经飘了一周了。石杨早早就起床了，又把小蔡叫醒，洗漱完毕，一起去学校南门口买鸡蛋煎饼和豆浆。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梧桐树叶子上，沙沙的声响，好像手指轻抚着古筝，又像燕子的呢喃。
　　下雨了呀，不知道还要不要劳动啊？
　　石杨想起老家门前的两棵大槐树，从记事起就默默地守在哪里。小雨打在椭圆形的叶子上，那感觉犹如此刻。
　　爸爸和石杨常常坐在凳子上，从屋里向外瞧着。妈妈在里屋缝衣服，小白猫蹲在旁边打呼噜。
　　过了一会儿，爸爸去里屋躺着了。石杨还在那里看雨，呆呆的出神，直到前邻屋顶上的烟囱冒烟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大概上了中学就没有了。”石杨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集合的地点。
　　师傅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已经开始干活了。他看上去五十岁光景，两鬓花白，浑身散发着烟味。
　　雨渐渐小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陆续到了，只有一个女生-脸盘子大大的，脸蛋红红的，笑容却很亲切的钟春雪。他们是一个小班的。
　　手掌似的梧桐树叶，一片一片飘落着，像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石杨拿起大扫帚，在人行道上扫出一道一道的痕迹；再用大簸箕把树叶等垃圾收集到三轮车上。他并不和别人说话，只是低着头劳动，就像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去田地里干活一样。对于偶尔过往的行人，他也不用正眼去看。他并不觉得低人一等，不偷不抢，靠本事吃饭，没啥可丢人的。暑假的时候，他还背起大药桶，去田地里给棉花打药。他觉得劳动挺光荣。
　　“你没带手套？”春雪看着石杨。
　　“忘记了。”
　　师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我这还有一副，拿去戴吧！”
　　石杨把手上的泥水擦了擦，戴上手套，觉得暖和多了，一直到心里，回头一看，小蔡也没有戴手套，忙把一只脱下来，准备给室友。
　　与此同时，春雪也看到了小蔡在搓手，哎，男生就是粗心，忙说：”我这里还有一副，不过是女生戴的。”
　　“谢谢！”小蔡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接过来，没有去看春雪亲切的脸庞。
　　一辆黑色的奔驰飞速驶过，留下了两条泥水的印记。

　　学校的花园里走来两个女生。
　　“雅洁，你要学会打扮自己，其实你最美，不要老打扮得像个学生妹。
　　李雅洁穿着随意，整天穿着淡色的牛仔裤，上身的衣服跟高中校服一样。她淡淡地笑着，瞅了一眼钟阿珍身上新买的式样新颖的淡红色的裙子，说：“从哪里买的？”
　　“……周末带你去看看，挺便宜的。”
　　她们路过几株银杏树旁边的时候，不由得驻足欣赏起来。碗口粗的树干直直地挺立着，金灿灿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那样透亮。
　　雅洁摘下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在手里观察，说：“你看，像不像个小折扇？”
　　钟阿珍哈哈笑起来，也摘下一片叶子在腮边扇起来。
　　“快走吧，否则会被当成两个神经病！”
　　“你有男朋友吗？”阿珍问。
　　“没有。难道你已经有了？”
　　“嗯，也没有，”她忽然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唐突。这才刚升大学没几个月，高中学习那么紧张，哪有时间谈恋爱？
　　“阿珍，你是不是已经看上谁了？哈哈！”雅洁像个侦探一样看着闺蜜。
　　“你猜！”
　　“难道是咱们班的？或者是你的高中同学？”
　　“哈哈，还没有呢！我有时会梦到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来接我，哈哈，别笑我！不过上了大学可不要像高中那么死学习了。女生啊，学得好不如嫁得好！”
　　“那要怎么办呢？”
　　“你和车晓晓就知道学习。你的性格还好一点儿，晓晓都不怎么和我们交流，而且呀，”她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她有点尖刻。”
　　“别乱说，”雅洁和晓晓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去上自习，“人家和喜欢的男生交流就行了，跟咱们天天见，交流那么多干嘛呀？”
　　“她和谁呀。”
　　“不要八卦！”
　　“好吧，不说她，说说你啊，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雅洁想了想，说：“有啊，每个人都会有啊，没有才不正常！”
　　“我很好奇，什么人能入你的法眼？”
　　“是一个高中同学，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们都在打篮球，我们几个女生就在操场上溜达，然后去围观，有个男生动作很潇洒，很威风……”
　　“他现在在哪？”
　　“考上向城的大学了。”
　　“你也没联系联系？”
　　“没有了，又不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悲观？唉呀，你咋能这么想呢！”
　　雅洁不再说话了，不知是懒得解释还是想到了什么。
　　“你看那是什么？”阿珍笑着说。
　　雅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好意思地笑了。
　　从花园往东面望去，能看到男生宿舍的阳台，上面晾着被单，裤子，还有内裤……
　　“你看，那个宿舍的阳台门还开着，你看，里面有个人还在床上趴着，哈哈哈。”
　　“别看了，太不雅观了！咱们去坡上走走吧！”
　　雅洁看到几个人拿着英语课本喃喃地读着，便问阿珍：“你的英语准备的怎么样？下周就考试了！”
　　“还没开始准备呢，你学得这么好，还用担心？大学了，还这么在意考试？有好多值得去做去尝试的事情呢！班主任不是说了吗，我们现在正是做梦的年龄，是最好的年纪，眼睛可别老是盯着课本……”阿珍想要接着说下去的话语忽然被不远处的情景吸引走了，她眼睛不错神，只把脸向雅洁凑了凑，“看，那是谁？”
　　雅洁只看了一眼，便转了身，急切地说：“咱们去图书馆自习吧！”
　　阿珍笑起来，一边抓着雅洁的胳膊一边说：“那个跟你抢包子的男生没在这儿！你觉没觉得陈磊看上去很不错？”
　　她们边走边笑，不知不觉来到了石杨勤工俭学的地方。
　　石杨听到有女生说笑的声音，瞟了一眼，慌忙把头低下。
　　“春雪，你在做啥呀？”雅洁先开了口。
　　“劳动呀，勤工俭学。”春雪笑着说，”你们都起来了！”
　　女生在一起，总有唠不完的嗑，春雪和两个舍友说笑着，自然不做作，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等着我啊，我干完活，就找你们去！”
　　阿珍拿着喝完的豆浆带子往石杨旁边的簸箕里放去，瞥了石杨一眼。李雅洁只是和春雪说话，似乎没有看到石杨。
　　“你们宿舍的人都起来了吗？”阿珍问石杨。
　　“老桑昨晚回家了，小金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起哩。”
　　“你们宿舍是不是还有陈磊呀？”阿珍的眼睛亮起来了，其实她也不确定陈磊在哪个宿舍“我们刚看见他在读英语呢！”
　　小蔡对几个女生连看也不看，只低头干活。他只喜欢跟石杨讲话，而且基本上是他讲石杨听，他喜欢讲一些聪明人创业的励志故事，还老说这帮勤工俭学的人是最底层的人。
　　这时，有一小群人走过来。几个男生扛着相机，几个女生身着汉服。
　　他们先在附近拍了一通，其中有个人发现垃圾车所在的位置是个不错的拍摄地点。
　　一个长相斯文，高挑的学生带着相机对师傅大声说：“移开一点，我们要拍摄。”
　　石杨注意到有个穿汉服的女生是本班的陈思；春雪也注意到了，没有说话，只微微点点头。陈思体态丰满，涂着红嘴唇，大方地走过来和几个同学打招呼。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几个人手里的劳动工具，反倒因为自己的奇怪的服饰觉得别扭。原来他们几个是校汉文化社的。
　　师傅好像被那个学生的傲慢态度激怒了，冷冷说道：“等一会儿，装车呢！”
　　几个学生抱着肩膀，像监工似的看着几个人干活。
　　“快点嘛！”另一个学生说。
　　“一边去！”师傅瞥了一眼，继续干活。
　　“我们是汉文化社的……”
　　“俺管你啥社哩……”师傅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自言自语。
　　有个学生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
　　“你说什么？”师傅把扫帚一扔，恶狠狠地冲过去。
　　那几个男生一起把师傅围住了。
　　石杨感觉热血往脸上涌去，他对师傅怀有家乡长辈的感情。眼看着师傅要吃亏，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用磨了几个老茧的粗大的手将两个学生扒开，嘴里嚷嚷道：“干什么你们？要欺负人是不是？”
　　几个人看到这个粗胳膊壮腿，胸膛厚实，眼里冒着怒火的小伙子顿时吓了一大跳。
　　春雪赶忙走到陈思跟前，“陈思，你跟这几个人是不是很熟？可别让他们欺负咱们班里的人。”
　　陈思虽然和石杨不熟，但他刚才的举动却让她心生敬佩。她走上前去，“行了，行了，咱们拍照别影响别人！我看不要在这里拍了，前面还有好多地方呢！”说罢，她转身往前走去。
　　看着几个人走远了，师傅冷笑了几声，“文化社？呸！”
　　过了一会儿，师傅抬手腕看了看表，“今天就干这些吧，你们几个下午不用来了，工时按全天算，”说完，发出朗朗的笑声，”明天上午还是在这儿集合，我们有新任务了，得干全天哩。”
　　一辆带着两个翻斗的蓝色卡车缓缓行驶进了北门。
　　司机从前面跳下来，一边把翻斗打开，一边冲早就站在旁边等候的，带着好奇和惊讶的表情打量着卡车上的东西和自己的几个学生说：”小伙子们，干活喽！”
　　说完，还吹起了口哨，似乎很享受。
　　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小花盆映入眼帘，仿佛多半个鹅蛋，且一头是平的，栽种着花草。黄色的，淡蓝的，深蓝的小花在微风中频频点头。石杨只认识黄色的那种，圆圆的花瓣像小太阳的，是雏菊。
　　这些花要先挪到三轮车上，再拉去校园的其他地方。
　　“都小心点，别摔了！一会儿还有一车呢！”
　　“好香啊，你们闻到了吗？”春雪说。
　　“弄这么多花，这是要做什么呀？”石杨说。
　　“听说学科考评组要来了。”小蔡说，”你没看那边都打上横幅了吗，‘欢迎某某校长莅临指导’”。
　　“摆上花，考评就好了吗？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些花还不得都被毁了？”
　　“你还操这个心！大不了毁了，咱们再搬走呗，要不咱们干啥活哩？”
　　“直接把买花的钱发给咱们不就行啦？”
　　“把这钱用来改善食堂伙食也行啊！”春雪忽然说，”我们女生都在抱怨食堂伙食差呢！”
　　确实是这样，连石杨都觉得食堂的饭菜难以下咽，而且不怎么换样，老是那几个菜，最主要的是还不怎么注意卫生，郭康明有次吃面条吃出了苍蝇，恶心的再也不去西食堂了，桑伦有次兴高采烈买了个鸡腿，一口下去，发现里面还流着血……
　　不过，饭还得吃，食堂吃不惯就去就去外面吃，学生们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