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纪》石镜清心

23、想把我唱给你听

　　石杨的毕业论文被评为了优秀论文。原因是他经常去找导师问问题。导师刚开始很不耐烦，大概觉得本科生的水平很差，因为他也带研究生，抑或觉得对待本科毕业设计这么较真的人，不是书呆子就是神经病，但石杨很犟，“你越不耐烦，我越问。”他想。他庆幸自己没有马上参加工作而是选择了读研，而且越来越发觉自己很喜欢研究学问，这比与人打交道有意思得多。与人打交道，他不晓得如何讨人欢心，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有时候也猜不出来。不知听谁说的，大学就是半个社会，从这个角度讲，他也算接触社会了，各色人等，形形色色，他没有那种能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人有时候会骗人，但是仿真软件不会。
　　有次，他刚问完问题出来，就听到导师对同办公室的老师说：“不错，听说这孩子考上了向城大学的研究生！不错！好久没遇到这么认真的小孩了，其实他的毕业论文内容是我的一个研究生所做研究的基础部分。他很会提问题，要是我的研究生该多好！我要把他的毕业论文推为优秀论文，水平是另外一码事……”
　　他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回忆起这件事。
　　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他还准备着另外一件有意思且有意义的事。这都是康明的静心策划和良苦用心。
　　“石杨，牵手成功没有？”有一天他问道。
　　石杨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我不是都教你了吗？为什么不按着来？”
　　“你是说看手相？我总觉得跟表演似的，太不自然了，很别扭！”
　　“你呀，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高中时的样子，要与时俱进哩！我有个办法，如果成功，绝对让你牵手成功，而且顺其自然！要不要试一试？”他看了看石杨瞪大的双眼，“学生会要组织一场毕业晚会，要求咱们班出个节目，不过大家都不想参加，最后一商量，干脆都参加，是一个集体舞，有老师教的。还要两个人一男一女情歌对唱，哈哈，我觉得啊唱歌就你和李雅洁怎么样？”
　　石杨差点跳出八丈远，连连摆手，“我不会唱歌！”
　　“天底下就没有不会唱歌的人，我已经跟李雅洁说了，她说没问题。机会呀机会！”
　　“她要唱歌？”
　　“都要毕业了，怕什么呀？你还不如女生吗？唉！算了吧！”说着，康明转身要走。
　　石杨明知他这是激将法，但是内心深处的那股虎劲儿上来了。
　　“不就是唱个歌嘛，有什么大不了，唱！不过千万不要唱太肉麻的歌！”
　　康明嘿嘿一笑，“《想把我唱给你听》怎么样？回去好好练练，咱们还要排练呢！”
　　“你刚才说的牵手是什么意思？”
　　“对唱，男女生都要牵手嘛！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哈哈哈……”
　　康明马上又给李雅洁打电话，继续磨嘴皮子。
　　“唱歌？我不会呀！”
　　“哎呀，天底下就没有不会唱歌的人，你们这帮好学生啊，能不能自信一点，量子力学都能学会，学个歌不会？能不能有点责任感，你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快毕业了也该履行履行职责了。你还是年级三好学生，能不能出点力……”
　　“行行行，你别说了，唱什么歌呀？几个人唱？”
　　“唱什么歌正在想，两个人唱吧，本来我想唱呢，不行，我好像跟你差不多高，最好找个比你个高的，我想了想就石杨吧。”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喂，石杨已经答应了，就唱个歌嘛，要不要他给你打个电话，邀请你一下。”
　　“这，嗯，我再想想啊！”
　　电话挂了。
　　康明一拍脑袋，马不停蹄跑到石杨跟前。
　　“咱们明天就开始排练，”他一本正经地说，“你跟李雅洁打个电话，约一下，下午两点去排练室。”
　　雅洁正在宿舍走来走去，室友都奇怪地望着她，忽然手机响了。
　　“哦，去唱歌是吧……好的……去啊……下午两点？行！拜拜！”
　　“唱歌？怎么回事？”室友们问。还没等到答案，她们的手机也响了，原来要求全员参加跳舞。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全班同学都到了排练室。
　　“停！你们俩的表情能不能自然一点，不要紧张，尤其是男生！”舞蹈老师说。
　　“伴舞的注意，再过来看一遍视频。”
　　“郭康明，你老笑什么？”班主任说。
　　马上就毕业了。在外实习的，旅游的和不知干什么的似乎一夜之间都回来了，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感参加学校组织的送别晚会以及附带的毕业典礼。
　　排练的时候，雅洁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戴蓝色的发卡，十足的学生气。石杨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粉色领结。他感觉出于舞台中央，众目睽睽的，一点都不浪漫，有点儿不自在，但雅洁在身边又使他感到很激动。
　　陈思，阿珍，春雪站在雅洁和石杨身后。在跳舞的过程中，她们要被身后紧挨着的男生右手露着腰转一圈。
　　康明看着眼前的陈思。她高挽的秀发，白皙的脖子，白得耀眼的后背以及宽大蓬松的彩裙吸引了很多男生的目光。
　　他又带着惊奇和欣赏的神情望了望右前方的春雪。她穿上彩裙的样子，她的侧脸的轮廓，她的眉梢，对他而言都仿佛第一次看到。人们对于熟人经常不去观察他们的样貌，偶尔观察一次会发现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她变漂亮了。”他想。春雪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羞怯地瞥了他一眼。
　　“你的上衣扣子多解开了一个，你的胸膛露得最多，哈哈！”旁边的小马对康明说。
　　“注意，到这个节奏，女生后面的男生往左前方跨一小步……”舞蹈老师说。
　　康明挠了挠头，回头小声对桑伦说：“班长，我昨天拉单杠，胳膊有点儿疼，咱俩换换位置吧。”
　　“你可真行，怎么，美女都不抱了？”
　　“心有力不足！”康明笑着已经和桑伦换了位置。
　　“好，这次不错！不错！大家歇一下！”练了二十遍后，导演终于满意了。
　　“老师，我有个提议，”康明发现并没有男女生牵手的安排，等到休息的时候走到舞蹈老师跟前说，“唱到副歌部分，男女生加个牵手动作，结束的时候拥抱一下，是不是好一点儿？”
　　“嗯，”老师赞同地点点头，同时观察着正在笑着交流的石杨和李雅洁，“大家聚一聚……”
　　大家听了这个建议，开始笑着窃窃私语，有的男生开始起哄。雅洁带着询问和疑惑的目光望了石杨一眼，羞得低下了头。
　　石杨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当然明白这是康明的好意，但总觉得自己和雅洁之间还没到这个亲密程度，虽然是表演，总觉得别扭。他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老师，我觉得这个就不用排练了……”说完，他看到了康明失望的表情。
　　“也行，这是个锦上添花的事，等到演出那天，你们自然的发挥就行。咱们今天主要是把舞蹈动作熟练起来。”
　　排练结束，康明不满意地对石杨说：“怎么临门一脚，你却退缩了？演出那天，可要勇敢一点儿！”
　　演出那天，大家在后台候场。
　　“前面还有几个节目？”石杨问，并用手捂着肚子。
　　“还有一个，怎么了？”
　　“我得去趟厕所，马上回来。”他说着向厕所跑去，边跑边想起了室友金泽宇。“我去，我怎么也这么没出息，怎么比高考和考研还紧张？”
　　他登上舞台，看见底下一张张兴奋的脸和灯光交织在一起，叫喊声，掌声与音乐混杂在一处。
　　他迷迷糊糊地跟在梦里一样，忽然看见舞蹈老师坐在第一排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露出笑容，仿佛在说：“注意表情，放松一点儿。”音乐响起来，雅洁那让人魂牵梦萦的让人陶醉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幸福和希望中的美妙歌声响起来。这美妙的声音在排练的时候已经被他听过很多遍，但这一次却更响亮更美。
　　石杨的喉结动了一下，暗暗咽了口唾沫。他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力量从胸膛发出来，通过天然的浑厚的嗓音喊出来。他的节奏没有拿捏得十分到位，但他的挺拔的身姿，高亢的嗓音弥补了一切。
　　“唉，还说自己不会唱，”康明心想，“我还没听谁唱得像他俩这么好！”
　　石杨瞥见舞蹈老师带着鼓励和动员的表情笑着把左右手握在一起。石杨明白，他本来也没有忘记。他下意识地用空闲的左手悄悄地向左边产生位移，呀！像触电一样抽回来，原来他都没注意到，女生用右手拿着麦克风。
　　阿珍那个在国美上班的男友坐在台下，抱着肩膀，哈哈笑起来。
　　雅洁忽然把麦克风交到左手，右手向右边作出位移，触到了男生的左手。石杨的手哆嗦了两下一把抓住，心咕咚咕咚跳起来。
　　台下的人，并没有发出欢呼，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人还拿着手机拍照。他们也越来越自然了。歌曲结束了，他们没有拥抱。
　　舞蹈老师带着满意的笑脸鼓掌并向他们竖起大拇指。
　　下了台，大家如释重负，边换衣服边开心地交谈着。
　　在演出大厅出口处，石杨对雅洁说，“不好意思啊。”并看看自己的手。雅洁微笑着抿着嘴笑摇摇头，其实她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
　　大家三五成群地出去吃饭。
　　“一起吃饭去吧！”康明和春雪走过来。
　　雅洁说有点儿累不太想吃东西，想回宿舍。
　　陈思看着康明，春雪和石杨一起边说边笑往外走，默默走开了。
　　雅洁没有回宿舍，继续留在演出大厅看节目。某班的几个男生合唱了水木年华的《启程》，“就在启程的时刻，让我为你唱首歌，不知以后你能否再见到我。等到相遇的时刻，我们再唱这首歌，就像我们从未曾离别过……”虽然意识到美好的大学时代就要画上句号了，她并没有感伤。她一直想着石杨。爱情是甜蜜的，充满诱惑的，但是又充满未知的迷茫。前段时间和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妈妈问她有没有谈朋友，她犹豫了下还是老实交代了，说还没有正式谈，但对一个男生有好感。妈妈详细问了下石杨的情况，并重点问他以后在哪发展。“在一起还行，一个在天南，一个在海北，可不行。”她说。
　　“你谈朋友我们不干预，只是要注意别被人家骗了，找个诚实的，人品好的。”爸爸说。